第一百二十三章 他隻記得那雙眼睛
畢竟是多年夫妻,樊佑鷹也不是傻子,最早和怡與他不睦不讓他進屋,他以為是她怨怪他,但後來和怡生下嫡子樊狄陽之後,更是變本加厲,便很是不正常,他也心生過懷疑。
但她雖不讓他進屋,平素對他卻又頗是照顧,每日裏竟然親自下廚,給他熬製補湯,親手碗來。
因了琴中之音,他從未將她往壞處想,能彈出那樣琴聲之人,絕對不會有惡毒心思。
他想,她是太後捧在手心裏的寶,受了傷卻還被他在山洞裏那般欺負,洞房花燭之夜他又醉了酒過於狠了些傷到了她,讓她懼怕房中之事,隻要她的心在他這裏,總有一日他能感化她,治好她。
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狄兒……
那麽多年過去,他潔身自好,她卻仍是那般。
後來……
她仍是不讓他進屋,但是卻開始親自給他納妾,他多年潔身自好,還存著挽回她的心思,自然未與她安排的妾室發生什麽實質,不想她卻嫌棄那些妾沒有伺候好他,將其賜死,如此反複循環。
外界隻說和怡大長公主極是善妒,他卻以為她心裏很苦。
可……
狄兒十五歲,他聽她在孩子麵前辱罵於他,他這才與她大吵一架,才開始懷疑。
因為他的懷疑和暗中的探查,才讓和怡生了疑心,才會提前了她的謀劃,讓她的兒子趁他不備取他性命,為他的生父開道,給他生父送上投名狀。
那一刀並沒有要了他的命。
卻是在他的心上插了一刀,在他腦門上插了一刀,讓他清楚了許多。
也讓他從和怡那裏知道了司琴的存的。
知道他還有一個女兒。
唯一的女兒。
因為和怡與他成親不久便開始他下虎狼之藥,那碗帶了毒的鹿骨舒筋湯他一連喝了三年,早已不能讓女子有孕。
他將她生的野種捧在手心裏疼,而他真正親生的女兒卻是受盡苦難。
從和怡那裏知道司琴,知道了他還有一個親生女兒,知道他們已然不在世上,可他並不甘心。
他派了人到處去查,這確定她們母女倆是真的過世了。
他的女兒,因為被人奪了親事而跳河自盡,而她,隻因為缺一隻百年老參藥引,病死於榻間。
說實話,母女倆能多活十幾年也是僥幸。
和怡本以為司琴早就死了。
是那個姓王的郎中在司琴死後,過來給司琴報仇,被和怡抓到了,和怡才知道當年的司琴沒有死。
徐氏就是司琴,而徐氏生下的孩兒便是他的女兒。
和怡當時見他被樊狄陽插中心口,當時還感歎呢,說隻可惜,她們娘倆全都死得太早了,不然,正好拿過來在他麵前好好折騰一番,才不枉費她對他的恨。
他被她設計至此,對她一直照顧有加,而她卻恨上了他。
說起來,可真真是莫名之極。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她那情.人不但此前為他所傷,後來離開大晉也與他有關。
因為她那情.人竟是吳國人,吳國的綏陽王世子。
當初他是五品威威將軍,那綏陽王世子卻假借送禮覲見,進盜取大晉邊防圖之實,他自然要對他動刀動槍。
十幾年後,當年的綏陽王世子,已經承襲了爵位做了綏陽王,與大晉多次開戰,後來也不知是以什麽花言巧語哄騙,和怡堂堂大長公主,身為晉國皇室,竟然與敵國人通奸,企圖叛國。
他本想手刃妖婦,卻因為被野種逆子傷了心脈,朝堂變幻莫測,太子與幾個皇子爭奪皇位日激激烈,太子瘋狂而死,四皇子在那妖婦的支持下上位,他一心想扳倒四皇子,可惜找不到實證,心急如焚,沒多久便憾然離世。
往事一幕幕從眼前飄過,樊佑鷹真的不知道該以什麽麵目去見徐氏。
按道理講,他娶和怡大長公主本來就是因琴生愛,是因為那夜山洞中一夜情緣他必需負責,可彈琴的是司琴,並非和怡,與他一夜之緣的也是司琴,更非和怡。
而他呢,他已經不記得司琴,也就是徐氏的長相,便是麵對麵的遇著,說不定都認不出來吧。
他隻模糊記得和怡身邊當時確實有這麽個人,記得那雙眼睛,那雙眼睛時常追逐著他,看他的眼光也很不一樣。
他當時總覺得這雙眼睛好熟悉。
也有種親近的感覺。
可是,和怡的奶娘跳出來,怒斥她好大膽子,竟然敢覬覦附馬,想爬駙馬的床……
當時和怡也跟著進來,眼睛裏帶著一種極怒,問他,“怎麽,你看中她了嗎?要不要我給你抬了做妾啊?”
她跪下說“不敢!”
他本來是心有憐惜的。
但是,最後卻是捂了自己的心,一腳就將她踢了出去,若不是他娘那日有事來得及時,隻怕他為了給和怡表忠心大刀上去,當場將她給劈了。
他當時以為她是想引誘他,給他下了什麽藥,所以他才想手下留情。
如今想來,是因為心有靈犀。
和怡當初是怎麽處置她來著,似乎是打了二十大板。
他那時覺得她是想算計他,還覺得和怡太過和善來著。
想來,當初和怡那妖婦沒有要徐氏性命,隻是覺得她或許還有用。
而他呢。
他蠢笨如豬,認錯了人。
什麽受傷不能再彈琴,為了就是不在他麵前露陷。
對了,他記得當初是司琴帶著人在山洞中尋到的他和和怡,而且,當時司琴的手也受了傷……那麽多的的破綻他卻視而不見。
而如今,那個本該是他妻子的女人,不但嫁給了一個鄉下護衛,還給那鄉下護衛生下一個兒子。
樊佑鷹想著想著,手掌不自覺用力,將杯盞差點捏破。
不由得站起身來,眺望窗外。
他想早點看到那個身影,卻又不知道如何麵對那雙眼睛。
他已讓女兒向她表達了他的意願,她丈夫已亡故多年,他願八抬大轎接她回京,抬她入府,自此名正言順,雖然那很難,但他一定會做到。
唯一讓他放不下的是不知道她是否願意。
畢竟,如今她是寧家婦,還有個兒子可以依靠。
隻要想到她與別人生了一個兒子,樊佑鷹心裏就有些不好受。
而此時,外麵偷躲在牆角的徐氏心裏也不好受。
她也在自責。
如果她當初膽子大一些,有擔當一些,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他就好了,也不會讓他受到如此羞辱,就算拚了性命又如何。
是她騙了他。
是她誤了他的一生。
她又有何麵目見他。
更沒有臉麵像女兒所說,讓他八抬大轎抬進樊家的門。
樊家是什麽門弟,就算他和離了,那也是尚過公主的,怎堪配一個農家寡.婦,那不是打今上的臉嗎?
一個在內臨窗眺望,一個躲在牆角悄悄垂淚,可急壞了一邊旁觀的寧心瑤。
當然也急壞了初一。
但主子的事,哪有她置喙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