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最後的努力(二)
我轉身麵對他,用心拭去他的淚,說:“齊致遠,我知道,每個人都會有他的隱私,我也很想尊重你的隱私。但如今你的事已經深深影響到我……我曾對自己說過,假使你要騙我,就騙我一輩子,永遠都不要讓我知道真相。但是現在我卻發現,我隻不過是你的一枚棋子……我寧願你把事實全部告訴我,我可以配合你去演一場戲,但不要讓我最後才知道,我不過是你的一格棋子!”
“我知道了……”齊致遠哽咽著,在我額上臉上瘋狂地親吻,口中喃喃不絕,“我知道了小艾……是我不對,是我不好……我以為隻要結果圓滿就好,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對不起……我不告訴你,是怕你因此而看不起我……我年輕的時候,的確做錯過事……我已經盡力在彌補了……但很多事,錯了就是錯了,一輩子都無法彌補了……你明白嗎?我不想你因此而看低我,甚至離開我……”
“可你越是這樣,越是把我從你身邊推得越來越遠……”我已泣不成聲,“你又知不知道,每次當你親手撕碎我的夢後,我內心深處,依然在為你尋找借口;無論你做過什麽,我都寧願相信你是有苦衷的。就算你真的……殺過人……我也會相信你是迫不得已啊……既然我選擇了你,選擇了愛你,我就會包容你的一切。是你常說的,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但現在看來,似乎一直放不下過去的那個人,根本是你。你不想再回憶過去,甚至都沒有勇氣再提起你的過去!讓我幫你真正放下,好嗎?”
“好……我答應你,回去之後,我會把我的事全部告訴你。”他捧住我的臉,鄭重其事地,又加重語氣強調,“全部。”
我深深凝視著他的眼睛。那雙濡濕的雙眸盈滿淚光,流露著無盡的憂傷和悲涼。他直直回望著我,目光堅定到簡直不容置疑。
他答應過我的事,就一定會做到的。
我長長舒了口氣,衝他點點頭。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著,艱難地露出了一絲笑意。
我們隨即緊緊相擁,任憑寒風呼嘯,任憑身邊車輛飛過,任憑旁人嘲笑。我們隻要在一起。
他托住我的後脖梗,複又將我從懷中舉出:“你一夜沒睡,現在要不要去找家酒店睡一覺再回家?”
“不用。”我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他的故事。
他沒有勉強,隨即擁著我的肩,走向公路。
到達機場的時候,因為天氣原因,最快一班去舊金山的飛機還有兩個小時才會起飛。
我這才想起我還沒有告訴黎偉明我已平安脫險。隻要齊致遠在我身邊,我幾乎可以忘掉所有的人。
齊致遠應該是不想聽到我給黎偉明打電話。當他嫌惡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嫌惡得那麽徹底,有關那人的一切他都不想知道。他說:“我去給你買點東西吃。想吃什麽?”
“隨便吧。”我已然撥通了黎偉明家的電話號碼。
他便轉身離開。
“喂!淺憶嗎?”黎偉明已經到了家,卻仍是驚魂未定。若是把他此刻的表情放到齊致遠臉上,那一定滑稽之極。齊致遠永遠都是氣定神閑的,哪怕他憤怒過,也不曾像他這般慌亂。唉,也難怪那個華思靈要諷刺我媽媽,說她找了這麽個“貨色”……
我歎了口氣,說:“黎偉明,是我。”誰叫他是我父親。就算我再不鍾意他,也不絕不能允許別人惡意嘲笑他。
聽到我仍然不肯改口喊他“爸爸”,他未免有些失望:“哦……你現在怎麽樣?那個瘋女人呢?”
我反問:“你怎麽知道她是瘋的?”
黎偉明大叫起來:“哎呀,我跟她無冤無仇的,她居然綁架我,這還不夠瘋嗎?再說,她腦子真的有問題,說話辭不達意的,非要說我殺了她哥哥……我哪裏認得她哥哥了……”他突然打住,好像反應過來什麽,試探地問,“淺憶,她該不會是把我當成了齊致遠吧?天哪!難道齊致遠以前殺過人嗎?你現在是不是跟他在一起?快回來呀,你現在很危險的呀!聽到沒有,淺憶?”
他絮絮叨叨,根本不給我解釋的機會,到最後,最初的詢問已變成了一個勁地催我回去。
齊致遠已經買來了麵包和牛奶。黎偉明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他不覺皺了皺眉,二話不說,上前接過我的手機,隻對著話筒喚了聲:“黎偉明”。黎偉明頓時啞巴了。
那一刻,我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齊致遠繼續說道:“你聽著,小艾是你女兒,也是我太太……”
黎偉明驚叫著打斷他:“你們結婚了?”
齊致遠說:“現在還沒有,不過很快就會了。還有,下次等我全部說完再提問。我最討厭別人打斷我的話。”
黎偉明弱弱地說:“知道了……”
齊致遠接著說道:“小艾是我太太,所以她一定要跟我走。如果你想念女兒,可以來農場看她,就算住個十天半個月,甚至一年半載都沒問題。小艾是我太太,你就是我嶽父。看在小艾的麵子上,我可以容你。但你要搞清楚,你要是再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黎偉明沉默片刻,像個鬥敗的公雞垂下腦袋無力地說:“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
黎偉明怯怯地問:“那我現在可以和我女兒說話了嗎?”
齊致遠這才將手機還給了我。
我口裏還含著麵包,含糊不清地喂了一聲。
黎偉明的語氣裏明顯多了些許無奈:“淺憶……唉,女兒長大了,終是留不住的。既然你執意要選擇他,爸爸也隻能祝福你。你這次肯舍命救爸爸,爸爸真的很慚愧……我承認之前我一定要認回你,就是為了你的錢……但現在,爸爸是真的舍不得你啊,孩子……”
“唔……”我的嘴被麵包塞住,喉頭哽咽,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啦,隻要你平安、幸福,爸爸就放心了。經過這麽多事,我也相信齊致遠對你是真心的。好好把握,嗯?”
“嗯。”我抬手迅速抹去眼角的淚。
“記得以後常給爸爸打電話!爸爸的手機一直沒變過!還有,每年至少要來紐約看爸爸一次!”黎偉明再次強調。
我都一一答應。他這才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
電話打完,早餐吃罷,我同齊致遠坐在候機廳裏,一時無語,相視而望,禁不住同時莞爾而笑。
他看出我的心意,說:“你現在就要聽了嗎?”
“會很長嗎?”我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肩頭,乜斜著眼看了看他。
他略一沉吟,輕歎道:“被你這麽一問,我還真不知道該從什麽時候開始說起了呢。”
我想了想,問:“就從我媽媽開始說起吧。我媽媽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人?為什麽除了我之外,所有的人都說她是壞女人?”
他反問:“黎偉明也這麽說嗎?”
我搖搖頭:“他隻是說,她很特別。但我覺得,他指的這個‘特別’,並不是褒義的。”
他頓了頓,說:“你媽媽不是壞,她隻是太任性了。”
“就像我一樣任性嗎。”我垂下頭,隻覺眼中一陣發漲。
他撫住我的頭發,將我往懷裏摁。隻聽到他輕歎一聲,說:“她比你更任性。你還肯聽我話,她卻是誰的話都聽不進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