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意外?謀殺?(二)
另一個卻說:“管他說什麽!不該你知道的事不要管!”
那一個又說:“憑什麽不要管?我就快是他太太了,他不能還像以前那樣什麽事都瞞著我!”
另一個馬上說:“你就是喜歡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那一個立即反駁道:“我是他未婚妻嘛,怎麽能事事都讓他扛?我總得替他分擔一點才對!你沒看到他剛才累成什麽樣兒了嗎?”
不等另一個再發話,我已然拿定了主意。
我躡手躡腳靠近書房,齊致遠的聲音清晰地傳進耳膜:“那張支票呢?算了,就這樣吧。後麵的事我會處理。行了,你回來吧。”
手機被重重放在了桌子上,發出“砰”一聲悶響。
我踮著腳悄悄回到大堂,頹然坐下。
根據這些碎片,我幾乎可以將這件事推理成一個完整的故事了:齊致遠和江永恒之間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所以江永恒才會躲他躲到阿拉斯加。不巧的是,江永恒的女朋友溫蒂剛在最近獲悉了這個秘密,便跑來找齊致遠,想要敲詐他一筆錢。於是齊致遠為了息事寧人,給了她一張支票。但現在呢?他在問摩爾“支票”的下落,又囑咐他回來……我幾乎不敢再往下想。
齊致遠和江永恒之間的交集,隻有我。所以我敢肯定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一定是同我有關的。可那又是什麽?為什麽無論是齊致遠還是江永恒,都對這個秘密諱莫如深?
我蜷縮在沙發上,手腳冰涼,目光吊滯,連齊致遠走出來我都沒有發現。
“小艾?”見我神色不對,他不覺慌了神,“你怎麽了?”
“哦……沒什麽,可能是累了吧。”我如夢初醒般嘟囔著,盡量裝作隨意的樣子問,“摩爾先生這麽晚還找你,有什麽事嗎?”可我生硬的語氣,還是出賣了我的真實想法。
“嗬,”他捏捏我的鼻子,說,“幹嘛這麽緊張?我叫摩爾今天去舊金山取回我訂製的結婚禮服,結果他不小心把支票弄丟了,禮服沒取回來。這麽晚了銀行也辦不了掛失,所以他才急著現在就給我打電話。”
“哦……”
看來又是我多慮了。我的心情一下子放了晴,之前那些不著邊際的猜測瞬間煙消雲散。
“好啦。今天早點休息吧。”他拍拍我的肩。
我說:“反正我明天在家休息,我今天晚上要看電視。”
他卻不讓我看:“你還是早點睡吧,明天還要跟我一道去舊金山呢。”
“為什麽?”
“去買結婚戒指。”
我激動不已,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真的?”
“當然。”他抱我下來,說,“今天晚上可以睡個踏實覺了吧。”
“嗯!”
事實上,我的確睡得很踏實,幾乎連一個夢都沒做,一覺醒來,正好七點鍾。
我們有條不紊地做著準備工作,吃飯,換衫,一個半小時以後,正式出發。
司機已經把車備好,恭敬地等待著。奇怪的是,這次居然準備了三輛車,摩爾先生親自做我們的司機,另外有八個安保員,分別坐進後麵的那兩輛車裏,如臨大敵。
我輕聲嘀咕道:“買個戒指而已,帶這麽多人去,太誇張了吧?”
齊致遠解釋說:“他們隻是送我們進城。你沒看新聞嗎,最近有兩名囚犯越獄了,流竄到農場這一帶也說不定。多點人,安全點。”
“那倒也是。”我係上安全帶,附和著說,“安全第一嘛。”
車平穩地駛在公路上,窗外是看過無數遍的遠山和荒野。
齊致遠靜靜地坐在車裏,閉目養神。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我每次看到他的時候,他都閉著眼睛,輕蹙著眉,好像很累很倦的樣子,又好像心事重重,被什麽事困擾著,任他如何努力,都沒想到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
我不敢打擾他,隻得默默將目光移向窗外。
公路邊停著一輛深藍色的小轎車,不知道是不是拋了錨。可當我們的車經過它時,它突然發速,向著我們追了過來。
摩爾加大油門,想要甩掉它,可它卻越逼越近。摩爾拿起對講機對我們後麵的保鏢車喊道:“注意前方車輛!包抄過去,看他有什麽企圖!”
話音剛落,那輛車與我們擦肩而過,像離弦之箭向前衝去,轉眼超得無影無蹤。
“臭小子!在這裏玩飆車!下次遇到你你死定了!”摩爾先生罵了幾句,對著對講機說:“戒備解除。”
話音剛落,那輛深藍色的小轎車突然出現在我們麵前。這次,它已調轉了方向,迎著我們沒頭沒腦地衝了過來。摩爾大吃一驚,慌忙打著方向盤,可那輛車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他已是避無可避。
我驚恐地瞪大了眼。
就在兩車即將撞上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江永恒的臉。他麵上的表情比我更吃驚,幾乎是條件反射般,他突然猛打方向盤,放棄了這次瘋狂的行動,可我們的車頭還是狠狠撞上了他的車。隻聽得一聲巨響,摩爾先生麵前的安全氣囊迸了出來,我隻覺自己快要飛出去,又被安全帶狠狠拽了回來。
“小艾!你沒事吧?”齊致遠小心翼翼地托著我的臉,驚恐之下,他的聲音完全走調,連麵孔都掉了相,仿佛一下子變成了另一個人。
我驚魂未定,隻是下意識搖了搖頭,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麻利地鬆開安全帶,抱我出來,輕輕放在地上,隨即脫了大衣蓋在我身上。
後麵兩輛車裏的安保員慌不迭遞趕了過來,七手八腳地把江永恒從車裏拽了出來。
江永恒滿臉是血,不知傷得重不重……摩爾先生掙紮著從車裏出來,拿著電話不停地在說著什麽。
眼前的一切,同電影裏的車禍現場一模一樣,我有些恍惚,竟不敢相信這樣的事會真的出現在我的身上。
人們在焦急地走動著,相撞的車冒著滾滾濃煙,耳邊傳來江永恒淒厲的大喊,直喊到聲嘶力竭:“小艾!快跑!齊致遠是個魔鬼!你跟他在一起不會有好結果的!快跑……跑……”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達醫院的。冰涼的聽診器在我胸前背後摁來摁去,警燈在窗外閃爍,對講機發出尖銳又模糊的叫囂,聽不清裏麵在說些什麽;一些警察正在盤問隨行的安保員,摩爾先生捂著冰袋著對警察大吼大嚷。一切都是混亂的,無序的。
齊致遠呢?齊致遠在哪裏?為什麽我看不到他?
我茫然張望著,可越是想努力找到他,視線卻越來越模糊。淚水順著臉頰撲簌而下,怎麽擦都擦不幹。
一雙溫暖的大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那把熟悉的聲音終於出現了:“小艾,怎麽啦?哪裏不舒服,快講給醫生聽!”齊致遠焦急地問。
“齊致遠……”我緊緊抓住他,放聲大哭,“你怎麽樣?你沒事吧?”
“我沒事。”他溫和地說著,吻著我的眼睛,似乎想把我的淚吻幹。
“那剛才怎麽沒見到你?”
“我在接受警察的問詢。”
“到底出什麽事了?江永恒為什麽要撞我們?”我抱住他的臉,要他跟我說實話。
他歎了口氣,說:“我想他跟我有點誤會。”
“什麽誤會?”
“他女朋友溫蒂死了。”他平靜地說,“警察已經調查過,溫蒂的死隻是個意外。”
“真的?”
“真的。”他回答得很快,很坦然,沒有一絲猶豫。
我茫然發問:“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他說:“回去了我再跟你說。”
話音剛落,一個陌生人突然走向他:“齊致遠先生是嗎?”
“是我。”齊致遠答得很是從容。
“我是沃克警官,有些事我想和你談談。”這個男人衝他略一偏頭,“出去談好嗎?”
“不,我要在這裏陪我太太。而且我剛才已經跟那位警官談過了。”齊致遠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名中年警察。
“我知道。他是負責車禍的,我是負責謀殺的。我們隸屬不同的部門,所以麻煩你合作。”沃克警官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不容拒絕。
我一把抱住齊致遠,對沃克警官說:“你要問就在這裏問好了。”
齊致遠擁著我的肩,懇求地看了看他。
他隻好做出了讓步。
“你認識江永恒嗎?”
“認識。”
“你怎麽形容你們之間的關係?”
“他是我太太以前在中國時的鄰居。”
“太太?據我所知,齊先生應該還是單身吧?”沃克警官用著懷疑一切的眼神瞟了齊致遠一眼。
“準確地說,是未婚妻。我們已經在準備婚禮了。”齊致遠答得毫無壓力。
“嗯。那麽你們來美國後還有聯係嗎?”
“有。但是不多。”
“那他為什麽要開車撞你?”
“我不知道,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他才對。”
“江永恒的女朋友溫蒂你認識嗎?”
“算不上認識。她昨天來找過我,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麵。”
“她昨天找你做什麽?”
“聊天,敘舊。”
“還有呢?”
“還能有什麽?”
“溫蒂昨天見過你不久就死了,你有什麽解釋?”
“我也是現在聽你說我才知道她死了。”
我的心跳得厲害。齊致遠在撒謊。更讓我害怕的是,他撒謊的時候鎮定自若,連手都溫暖如初,好像他撒謊都十分的理直氣壯。
沃克警官換了問法,從口袋取出一片小塑料袋,袋裏裝著一張染血的支票:“這張一百萬的支票,是在溫蒂的屍體上找到的。上麵是你的簽名。你怎麽解釋?”
“那是我簽給她的。”齊致遠毫不猶豫地承認了。
我的心簡直呼之欲出。
“第一次見麵,就簽一百萬的支票給她?”沃克警官眯縫起雙眼,滿眼質疑。
“警官,你要是娶了一位中國太太,你就會理解我的做法了。很多中國人都認為能來美國是件極有麵子的事,隻要周圍有人在美國,管他是七大姑還是八大姨,甚至是八杆子打不著的親戚,都會跑來找你要錢。我不過是拿錢買安寧,有什麽問題嗎?”
“一百萬,是不是太多了一點?”
“你想暗示什麽?”齊致遠也換了方式,語出咄咄。
他一硬,對方倒軟了下來:“齊先生,別誤會,我也不過是循例問問。這麽大筆金額,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勒索。更何況溫蒂不久就死了。”
“她是怎麽死的?”現在換成齊致遠發問。
沃克警官不甘心地抿了抿嘴:“交通意外。”
“既然是交通意外,又和我有什麽關係?你覺得我給不起區區一百萬嗎?”他的語速依然慢,這番話說來,更覺盛氣淩人。
沃克警官悻悻地,已是理屈詞窮。
一名警察上前來,遞給他一張紙。他飛快地看了看,立即又變得神氣活現起來:“這份是死者手機裏的通話記錄。艾小姐,我想請問你,為什麽你會在死者出事之前給她撥打了這麽多個電話?”
他突然將矛頭指向我,我不禁張口結舌。
齊致遠立即將我護在身後,厲聲道:“你這是什麽意思?盤問嫌疑人嗎?”
沃克警官解釋說:“我們是隻循例……”
不等他說完,齊致遠聲色俱厲地喝道:“你們有證據就抓我們進警局,沒證據就不要再來騷擾我們了!我太太今天受到了很大的驚嚇,不適合回答你們任何問題。請便吧!”
沃克警官被他噎得滿臉通紅,卻又找不到合適的法律法規駁斥他,隻得悻悻走開。
我已是滿腦疑問。
溫蒂的死,究竟是意外還是……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