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導火索(二)
我眼裏漲漲的,低下頭去輕輕答:“我知道。”
“知道,就不要辜負了他……”齊天逸滿眼期待地望著我,說,“你們的年齡有一段差距,所以看問題的角度和解決問題的方式會有不同,但請你一定要相信他,無論他對你做過什麽,那都是因為他愛你,舍不得你……”
我猜想他一定是怕我對“強暴”的事耿耿於懷,於是訕訕地笑:“伯父,你什麽時候變得像瓊瑤大媽這麽膩歪了……”
齊天逸眼圈一紅,立即擺手道:“好啦好啦,兒媳婦嫌我羅嗦,我就不多說啦。”
保姆麻利地炒了幾個家常小菜端上來,一看齊致遠不在,奇怪地問:“小齊先生呢?”
齊天逸哼哈:“哦,我叫他給我去買幾樣齋菜回來吃。”
保姆像數落小孩子一樣絮絮叨叨地數落起來:“你呀,真是麻煩!要吃齋菜你早說呀,我買回來不就完了。小齊先生這麽大老遠回來一趟不容易,怎麽還叫他跑腿呢!”
齊天逸慌忙道:“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保姆衝我討好地笑笑,說:“小艾小姐,你可別怨齊先生。他年紀大了,有的時候就像個孩子,考慮不周,你多多包涵。”
“怎麽會……”我笑著擺擺手,不由多打量了她幾眼。
我怎麽感覺有那麽一點不對勁呀……
晚上齊致遠服侍他父親睡下,這才倦容滿麵地回到了房間,倒頭就睡。我推了他幾下,他隻是哼唧唧,好像困得不行的樣子。我心疼他,隻好把滿腹的疑問強壓了回去。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一晚之後,一切都晚了。
齊天逸在睡夢中過世了。他走得很平靜,應該沒有什麽痛苦。是保姆第一個發現的,她驚慌失措地叫醒了我們。齊致遠打了急救電話,不停地給他做著人工呼吸和心髒按摩。等到急救車趕來,醫生檢查過後,宣布死亡。
其實齊致遠救他的時候,他已經去世多時,隻是齊致遠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罷了。他沉默著目送父親的遺體上了急救車,自己也跟著上了上去,扔下我在身後,不知所措。
保姆已哭得像淚人。
“昨天晚上還好好的,怎麽會這麽快就走了……”她覺得上天很不公平,不停地咒罵老天爺不長眼,為什麽好人得不到好報。
我同她一道回了家,陪她不停地抹眼淚。
我問:“齊先生身體一向還不錯的,怎麽會突然中風的?”
保姆忿忿不平地道:“還不是那個女人!她聽說齊先生打算和我結婚,就跑來罵我,打我,說我就是因為他的錢才要和他結婚的,罵我不知廉恥,為了錢連快要死的老頭都肯嫁……”
“哦……”我心中一哽,淚水不禁撲簌而下。我心中的那個謎團就這樣解開了。難怪齊天逸在她麵前像個孩子,原來他們之間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齊先生爭辯了兩句,她和她兒子就亂砸東西!她還說,她這輩子已經毀掉了,也絕不能叫他好過!齊先生一氣之下,就……就……”保姆哭得很可憐,“現在齊先生突然就這麽走了……一句交待的話都沒有……我別的不怕,就怕那個女人聽說了,又要跑來爭齊先生的遺產……她畢竟是小齊先生的母親……齊先生生前最怕她會去騷擾小齊先生,所以一直不敢叫他回來……想不到小齊先生好不容易回來了,卻隻能見上他最後一麵……”
我忿忿不平地道:“她算什麽東西,有什麽資格來爭齊先生的遺產?”
保姆嗚咽著說:“我也不懂的。這些法律上的東西,我哪裏知道了。總之有位姓卓的律師替她撐腰,說什麽齊先生一直在供養她們母子,已夠成了什麽實際的贍養關係……哎呀,我也不懂了……之前那個女人來鬧過幾次,齊先生拿錢打發她走了就算了,想不到上一次她為了罵我居然詛咒齊先生……這個女人,真是蛇蠍心腸!”
姓卓的律師……難道是卓依寧在幕後搞鬼?
我的心不覺一沉。
可惜我學的法律在中國不適用,對於這樣的情況,我也不是很了解,隻能幹著急。
保姆還在哭:“我老家還有個智障的兒子……齊先生知道了,不但沒嫌棄,還叫我把他帶到上海來,一起照顧他。本來以為和齊先生結了婚,以後衣食無憂,我也可以好好照顧到兒子,想不到現在卻成了一場空……”
我怔怔望著她,一籌莫展。
突然有人急促地敲門,門板被捶得震天響。
我和保姆對望一眼,她眼中已流露出一絲驚恐。
我自告奮勇地說:“我去開門。”
我將門栓扣上,隻開了一條縫。門口站著兩個男人,一胖一瘦。胖的站在瘦的身後,好像是他的小弟。那個幹瘦的男人見到我,先是一怔:“幾天沒來,保姆都換了?”
“你是誰?”我鎮定地望著他。
他卻蠻不講理地說:“你管我是誰!快開門讓我進來!”
我咚地關上門。我怎麽可能讓一個陌生人就這麽進來。
男人卻在門外又踢又罵:“姓朱的!我知道你在裏麵!識相的快開門!不然老子不客氣了!”
保姆驚恐地對我說:“是他來了!”
“他是誰?”我警惕地問。
“他就是那個女兒的兒子,小齊先生的弟弟李亞銘!”
原來是他。
不等我給齊致遠打電話,門被外麵的兩個男人幾下重踹,“砰”一聲踢開了。
保姆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
我沉著地迎上去同他們理論:“你這是什麽意思?”
李亞銘冷笑一聲:“你們以為我不知道是吧?齊老頭已經死啦。這所房子現在歸我接管了!你們兩個趕快跟我收拾東西滾蛋!不然我報警抓你們!”
天底下居然還有這種顛倒黑白還理直氣壯的狂徒!我強忍住氣,說:“你大哥昨天就回來了。這間房子用不著你接管。”
李亞銘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麽跟他說話,凶神惡煞般瞪著我,上前推了我一把,蠻橫地道:“你誰呀你?”
保姆壯著膽子說:“她是小齊先生的太太!”
“哦……”李亞銘滿眼鄙夷,“你就是我媽說的那個賤貨是吧?看來姓齊的父子都喜歡老牛啃嫩草呀。看你姿色平平,就你這貨色,怎麽迷倒我大哥的?嗬!莫不是床上功夫厲害得很?哈!”他一陣放肆的狂笑,直恨得人真想上前抽他兩耳光。
晃眼間,門口又站了一個人。
我抬眼一瞧,不禁欣喜地喚了聲:“齊致遠!”
保姆也跟著喊了聲:“小齊先生!”
李亞銘聞聲轉過頭去。
齊致遠看了看被踢壞的門,沉著臉,一言不發。
李亞銘卻一點也不慌亂。
“大哥,好久不見。”他厚顏無恥地跟齊致遠打了個招呼,說,“聽說你在美國混得不錯呀。隨便一出手就是兩百萬美金!咱媽不容易,問你要點錢還得要死要活的。你爹可比你有情有義多了。他答應我媽,他死後他的遺產全歸我媽所有。就算是你,現在也無權再留在這間房子裏!聽清楚了嗎?滾!你們都給我滾!”
他那位身材彪悍的胖小弟叉開雙腿,抱著雙臂,擺出一副誰不走就扔誰出去的架勢。我心裏不覺直打鼓。
齊致遠鎮定自若地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掏出手機滴按下幾號碼,貼近耳朵。
李亞銘冷哼道:“你現在就是報警我也不怕!齊老頭的遺囑在我手上,到哪裏我都占著理!”
隻聽到齊致遠沉著地吐出兩個字:“動手。”隨即“叭”一聲掛了電話。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兩個身著運動服的年輕男人突然從外麵衝了進來,不容分說,拳腳相加,對這兩位不速之客一頓好打。轉眼間,那胖子被打得趴在地上直喘粗氣,李亞銘則被二人反扭著胳膊,押到了齊致遠的麵前。李亞銘就像隻待宰的公豬,吱哇亂叫一氣。
齊致遠看也不看他,淡淡地說:“帶他走。”
那二人塞了個什麽東西到李亞銘的嘴裏,他立即沒了聲響。他們又脫下他的T恤,胡亂罩住他的頭,連拖帶拽地將他帶走了。
齊致遠對胖子說:“回去告訴他的家人,想要再見到他,七天之後,到西郊酒店來找我。過時不候。”
胖子連滾帶爬,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我驚魂未定,直直瞪著他,好像不認識他一樣。
“小艾。”他向我伸出手來,“沒事了。”
我這才如夢初醒般投進他的懷裏。他沒有再說話。我也不敢多問什麽。他的氣息吹到臉上,炙熱得好像要把我融化。我擔心地抬眼看了看他……我隻看到了一雙陰鷙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