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願賭服輸(一)
回到阿拉斯加的小鎮,已是深夜。
我身上的現金已所剩無幾。多虧遇到一位好心的貨車司機讓我坐了一段順風車。快到王家榮的宿舍時,我下了車。宿舍管理員卻告訴我,王家榮的確回來了,但他沒有回宿舍。如果他不在街角的酒吧,那就真不知道他會去哪兒了。
我的心不覺一沉。
之前走得太突然,我沒有給王家榮打電話,一來怕他開車聽手機不安全,二來我也實在沒想好該怎麽跟他說,隻給他發了一條簡單的短信,告訴他我要外出幾天,辦完事就回來。
案子審完,我甚至連坐下來喝杯咖啡的功夫都沒有,緊趕慢趕跑回來,隻想趕在他回來之前到達。
想不到我還是晚了一步。
他一直沒有給我電話,想必他到黛西家去找我的時候,已經知道了我辭職的事,一定是氣壞了吧……
唉。現在事情弄到這個地步,我真的有些無能為力了。
我硬著頭皮去了他和那些長途司機常常會去的那間酒吧。剛一推開門,喧鬧和嘈雜直往耳朵裏鑽,我不禁蹙了蹙眉。
酒吧裏烏煙瘴氣,男人女人,幾乎個個都叼著一支煙,肆無忌憚地吞雲吐霧,還有一些濃妝豔摸的女人忸怩作態,正把煙霧往男人臉上吹,然後爆發出恣意的狂笑。
剛要邁步,一隻手突然在我屁股狠狠摸了一把,驚得我尖叫一聲,回頭一瞧,卻見一個胡子拉碴兒的中年男人正對我放肆地大笑:“寶貝兒,這兒不是你來的地方!快回去找你媽媽吧!吼!”
我緊了緊身上的背包,擠進吧台,向酒保打聽是否見到王家榮。酒保也是個華人,想來應該會有印象。
“王家榮啊,”他看也不看我,依舊忙著手中的活,反問我,“就是那個老婆跟人跑掉了的衰男吧?”
我隨手抓起剛才占我便宜的那個大胡子麵前的酒杯,沒頭沒腦地向著酒保潑了過去,忿忿地罵道:“你老婆才跟人跑了!”
大胡子對我豎起大拇指,哈大笑起來:“寶貝兒!真夠勁!”
酒保正要發作,看到大胡子似乎對我很有興趣,他隻好忍了下來。
我們這邊的動靜過大,引來一些人側目張望。在那些被燈光照得迷亂的麵孔下,我看到了王家榮的眼睛。
“王家榮!”
我大聲喊。
他卻側過頭,隻顧喝酒,好像根本不認識我似的。
大胡子色迷迷地攏過來,對我說:“人家都不理你呢。來吧,到爸爸這兒來,爸爸疼你!”
真是無賴!
我向著王家榮走去,卻不想,大胡子伸手一把將我撈在了懷裏。他那噴著酒氣的嘴在我臉上胡亂親吻著,胡子紮得人生疼。我驚得大叫,想要推開他,可他實在是太重了,我根本動彈不得。
他索性將我抱起來,直接扛在了肩上,一隻手牢牢按在我的臀上,就這麽耀武揚威地走了出去。
我抬起頭,朝著我的丈夫拚了命地大喊:“王家榮!快救救我!”
可他隻是漠然看了我一眼,無動於衷。
我急得大哭起來,揮拳不停地砸在大胡子肥厚的後背上。但他皮厚肉糙,我這點動靜,對他來說簡直像在撓癢癢。
“放開我!放開我!救命……”我拚命掙紮,卻無濟於事。
大胡子嘟囔著道:“你慌什麽,我又不是不給錢!”
我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麽了,無論我如何呼救,居然沒有一個人出手相助。難道說,他們已經達成共識,這個時間進到酒吧的都是援交妹嗎?
我已是精疲力竭,卻始終沒有放棄頑抗。大胡子把我扛到他的車邊,拉開車門,將我重重扔了進去,不容分說,上來便來扯我的背囊。
背帶被他扯斷,勒得我背胸一陣劇痛。他將背囊隨手扔在一旁,上來又開始扒我的褲子。
我害怕極了。
這頭肥豬重重壓在我身上,我已是動彈不得。除了緊緊抓住皮帶,我已別無他法。
身上突然一輕。車外隨即傳來一聲大喝:“混蛋!給我滾出來!”
大胡子應聲倒地,幾個男人隨即圍上去,對著他一頓拳打腳踢。他蜷縮成一團,緊緊抱著腦袋,痛苦哀嚎,打他的人卻越打越重。其中一人對著他的下身狠踢一腳,凶神惡煞般地吼道:“再敢在我這裏鬧事,非閹了你這狗娘養的!滾!”
大胡子痛得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掙紮著爬起來,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我已哭成了淚人,趴在車後排座上,一動也不敢動。
那人拎上我的背囊,放在了我身旁。
“謝謝……”我顫顫驚驚哽咽著,都不敢看他一眼。
誰知道會不會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呢。
那人說:“他走了,你回家吧。這麽晚了,一個單身女孩子,不該來這樣的地方。”
“我知道……”我抱著腦袋,緩緩坐起身來,抽抽答答地說,“謝謝……”
“不客氣。”他說,“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吧。”
“不要了!”我慌忙擺手,抱起背囊,“我是說,多謝你的好意……嗯,不過真的不要了。我會小心的。”
昏暗的路燈下,我並沒有看清救我的這個人長什麽樣兒,隻是覺得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男人沒有勉強,隻是站在我身後,默默注視著我前行。
我聽到身後傳來打火機的“卡嗒”聲,忍不住回過頭去。
火光照亮了他的臉。
在那一瞬間,猶如電光火石般,我不禁驚呆了。
“江永恒?”
男人深吸了一口煙,撓了撓腦袋,對我輕輕一笑:“我已經很久沒聽到別人喊我這個名字了……”
我的天!真的是他!十幾年沒見,他的變化真的好大,原本單薄得像流浪漢似的身材,現在已長成圓滾滾的水桶狀,麵孔也成熟了許多,再也不是之前那個小混混的模樣,看上去頗有派頭。倒是他的發型始終一成不變,依然保持著板寸,還有他抽煙的樣子,還是那樣壞壞的……
我怔怔望著他,說不出是激動還是什麽別的情緒。
江永恒對對身旁的幾個人說:“你們先回去吧。”
“大哥!”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喚著,其中一人很緊張地說道,“肥強剛被我們修理了一頓,我怕你落了單,他們會對你不利!”
江永恒說:“我有分寸。你們先回去吧。場子還得有人看。”
幾個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這才不情不願地回到了酒吧裏。
“你……還在混?”我試探地問。
他歎了口氣,吐著煙霧,聳了聳肩,無可奈何地說:“不混怎麽辦?難道叫我去搞國際貿易啊?”
我直言道:“之前沈亞傑說,你聽說我就在舊金山附近,嚇得連夜要逃走。為什麽要逃?你為什麽這麽怕見到我?”
他苦笑:“不提這件事了好嗎?”
我卻不肯放過他:“你老實告訴我,我媽媽的死是不是和你有關?你當初是不是打算綁架我向我媽媽勒索的?”
“沒有的事!”他連吸了幾口煙,將還沒抽完的煙扔在地上,使勁踩熄,“晚了,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你還不承認?”淚水迅速盈滿了眼眶,我冷冷盯著他,恨恨地道,“你從舊金山一直躲到阿拉斯加……如果不是你心裏有鬼,為什麽知道了我的下落你要躲到阿拉斯加這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