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有種深愛叫放手(一)
清晨的風,裹挾著涼意,穿堂入室,隨性任行。掠過鼻尖,寒意來襲,我不禁打了個噴嚏,皺了皺眉頭。微微睜開眼,四周昏暗,房間裏隻有電視一處光源。窗簾不知道被誰放了下來。正在疑惑中,突然覺得身後有什麽東西。我驚恐萬分,轉過身來定睛一瞧,在我身後的,卻是一個男人。他一臉疲憊,連衣服也沒有脫,就歪在枕頭上,沉沉睡去。
“齊致遠?”
我又驚又喜,呆呆地望著他,心中一片迷茫;一切的一切,怎麽都變得如此不可思議。他不是說他不能回來參加我的生日PARTY了嗎?為何一覺醒來,他就睡在我身旁?
我的心跳得很快,碰痛碰痛。不記得從什麽時候起,他不再倚在床頭給我念故事書了。現在,他……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什麽呀……
一個大膽的念頭突然湧上心來,叫人緊張又興奮。我將頭發挽到耳後,俯下身,輕輕撫著他的臉,試探地在他的唇上碰了碰。
他睜開了眼。也許他一直就沒有睡著。看到我,他的臉上立即現出笑意,隨即翻身將我壓在身下,回吻過來。我流著淚,對他笑,緊緊摟著他的脖子,任他恣意掠奪。也不知道這樣吻了多久,他才將我放開。他喃喃著對我說:“小艾,生日快樂。”
我笑:“既然是生日,怎麽沒有生日禮物呀?”
他也笑:“我走得太匆忙,沒來得及給你買。不如我彈首曲子給你聽吧。”
眼前的場景突然幻化成了一個極大的廳堂,富麗堂皇的宮廷式裝潢下,偌大的空間隻放了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齊致遠穿著白色的燕尾服,端坐在鋼琴前,十指在琴鍵上翩然起舞,奏響的音樂,正是那首噲炙人口的《獻給艾麗絲》。
我開心地笑:“你什麽時候也寫首曲子送給我,名字就叫《獻給艾淺憶》好了。”
他轉過頭來對我笑,但他的笑容卻變得模糊起來,隻聽到他幽幽地說:“當然,隻要你留在我身邊,我什麽事都願意為你去做……”那把聲音突然變得空靈飄渺,他浮在半空,對我似笑非笑。
“啊!”我猛然驚醒。
屋裏的光線暗暗的,分不清是晨是昏。窗紗隨風輕擺,同夢中的情形十分相似。
眼前的一切看起來有些熟悉,卻又相當陌生……雖然屋內的裝潢和特拉基的很像,但窗外的風景卻截然不同。特拉基的窗外,聳立著幾株高大的橡樹,遠處是波光粼粼的湖麵;而這裏,隻有一幢比一幢更高的摩天大樓,藍色的天空反倒像在夾縫中求生。
我下床走到窗邊,“嘩”地一聲拉開窗紗,好奇地打量著窗外。
這是哪兒?我怎麽會在這兒?
門外隱隱傳來談話的聲音,接著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不一會兒,門開了。齊致遠象一陣風一樣走了進來,看到我,他欣喜地說:“小艾,你醒啦?”
我眼巴巴地望著他,想不起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他轉進洗手間,不一會兒便拿著毛巾向我走來,不由分說給我洗臉。他洗得到仔細,手法也算輕柔。洗畢,他笑著對我說:“看,幹幹淨淨了,多舒服呀。”那口氣,就象在哄一個幾歲的孩子。
不知道是他有病還是有我有病。
我不動聲色,隻是沉默地望著他,想看看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他很熟練地褪去我的睡裙,給我穿上文胸,換上T恤衫和長褲,穿上一雙白色的全棉薄襪,嘴裏還不停地跟我說著話:“好啦,都穿好了。舒服嗎?我看看,襪子有沒有穿正。嗯,好了。對了,你的鞋呢?我想想,啊,在這兒。看,穿上妹妹鞋,多漂亮。”
他蹲在我麵前,低頭將我的腳努力塞進那雙黑色的皮鞋裏,扣上扣絆兒。他的頭發又黑又亮,看起來柔順且富有彈性,於是那幾根白頭發便顯得特別惹眼。我忍不住將手伸進他濃密的頭發中,輕輕撫了撫,想把那幾根白發遮住。
他象被針刺到,周身一個激靈,猛然抬起頭,眼波流轉,似有淚要溢出:“小艾,你,還記得我嗎?”
“齊致遠?你不是齊致遠?”我被他的反應嚇到,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他鼻尖一聳,淚水唰地流了出來,臉上的笑意卻更深了。他抱住我的肩,激動地說:“是,我是齊致遠,你終於想起我了。嗬。”
我將他的手打下去,佯裝生氣地說:“這麽激動幹嘛。你剛才唧唧歪歪說什麽呢?當我白癡啊?”就算在我九歲的時候,他也沒有試過用這樣的口吻跟我說話呢。這算是怎麽一回事嘛。
他臉上現出一絲緊張的神色,小心地問:“你還想起了什麽嗎?”
還想起了什麽?我一愣,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記憶似乎在某個時空出現了斷層,任憑我如何努力,也想不出自己怎麽會象橫空出世一樣出現在這間房裏,一時間張口結舌,無所適從。
他坐到我身邊,柔聲安慰道:“沒關係,想不起來,就不要想。”
我想起剛才做的那個荒誕的夢,夢裏的齊致遠對我也是這般溫柔地說話,還有,溫柔地親吻。想到這裏,我的臉不禁紅了。我迅速轉移注意力,走到窗邊,望向窗外問道:“這兒不是特拉基。我們在哪兒呢?”
他反問:“你想回特拉基嗎?”
我搖頭:“隻是問問。”
他的麵色瞬間陰鬱起來:“為什麽不想回去?”
我說:“你還沒告訴我這是哪裏呢。”
他沉沉歎了口氣,說:“這裏是紐約。”
“紐約……”我轉過頭來驚呼一聲,“我們從西海岸飛到東海岸啦?為什麽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呢?”
“小艾,你病了……”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眼中卻透著深深的憂鬱,目不轉睛地望著我,說,“你出了車禍,很嚴重的車禍,腦子受到劇烈的震蕩,你醒來的時候,什麽都不知道,連我都不認識了……醫生說,你現在的智商隻相當於三歲的孩子,也許一輩子就這樣了……”
“嗬!是哪個醫生在那裏危言聳聽!”我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麽。”
“是啊……”他勉為其難地同意了我的看法,又說,“不過你之前的確傷得很嚴重……”
“比你上次差點被海水淹死更嚴重?”我隨口同他開了個玩笑,笑著笑著,自己卻困惑起來……他,究竟是什麽時候差點被海水淹死的?難道不應該是湖水嗎?
他嘴角上的笑容刹那間變得那麽寂寞,仿佛落盡葉子的樹,淒涼得叫人心酸。
我惶恐不安,說話也不那麽利索了:“我……我亂講的……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沒告訴我的?”
他的唇抖得厲害。我不安地咽了口口水,想著再該如何繼續我們的談話,他卻突然起身向我走了過來。他的身影越來越近,靠近我的那一刻,他直接將我擁在了懷裏,他的唇隨即覆在了我的唇上,溫柔地親吻著。
這一切來得太快太突然,我甚至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待我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女人的矜持讓我情不自禁地捶打著他的胸膛,想要推開他。可他卻用更深的吻來還我。
我的手在他胸前輕輕捶了幾下,便放棄了掙紮。
方才夢中的情形就象上帝給我將來的生活放的一部預告片。夢想成真的感覺真的太奇妙了。我軟軟地倚在他懷中,閉著眼,盡情享受著這一刻的歡愉。他的吻似有種魔力,吻去了我的不安與困惑,吻去了我的猶豫與矜持,我隻想和他這樣吻下去,直到海枯石爛,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