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從天堂到地獄（五）
他直愣愣地看著我，突然一下子失去了說話的勇氣。
“我知道自己很自私……”他垂著頭，單手掩麵而泣，“但我還是，還是希望你能答應我……今晚以後，你再也不要去見齊致遠了……”
我怔往了。
他一陣猛烈的抽吸，這才道：“我昨天晚上聽到你在給他打電話……我聽到，聽到你在質問他……”
原來是這樣……
“你誤會了。”我冷冷地說著，將手從他掌心裏使勁抽出來，“電話是他打來的，不是我。”
黎偉明驚訝地望著我，結結巴巴地問：“這……你們……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平靜地說：“你還想不明白嗎。齊致遠答應和安安結婚，是要向你報複。他根本不愛安安。他隻是要用這種方法逼我回到他身邊去。”
“那你還不……”黎偉明很快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急忙打住。
“還不立即回到他身邊去？”我說出了他想說而沒敢說出來的話，冷眼望向他。他羞愧萬分，禁不住又哭了起來。
“別哭了。”我昂然起身，“今天晚上我就跟他回去。你的女兒，不會有事的。”
黎偉明吃驚地看了我一眼：“真的？”
“不過你自己考慮清楚。如果齊致遠真的就此罷手，帶我遠走高飛，安安又會怎麽樣……你若有把握安撫她，我就走。”
經我這一提醒，黎偉明這下總算真正體會到什麽叫進退兩難了。
他將頭發撓成一團糟，口中喃喃不絕：“那該怎麽辦……怎麽辦啊……”
到達酒店的時候，黎偉明雙眉緊蹙，哭喪著臉，依然沒有做出最後的決定。該來的人都到齊了，我們是最後入座的。我抬眼望過去的時候，齊致遠正和安安親昵低語著，旁若無人的樣子。再看安安，小鳥依人般地半倚在他懷中，與他頭碰頭，鼻子碰鼻子，那神情，完全就是一個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人的模樣。直到黎凱文說了聲“爸爸他們來了”，他們才一齊抬起頭來。
“黎先生！”齊致遠站起身，主動向黎偉明示好，“今天你肯賞臉赴宴，我真是感激不盡。這第一杯酒先敬你，謝謝你成全我和安安。”
黎偉明卻遲疑著不肯接過酒杯。
安安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急忙向母親使了個眼色。黎太太會意，立即打了個圓場：“偉明，ARON一番好意，你可不要不領情，讓女兒難堪呀！”
黎偉明這才接過酒杯。
齊致遠微微一笑：“我敬你。”
他正要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卻聽到黎偉明喝了一聲：“慢著！”
眾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黎偉明沉著地放下酒杯，對他說：“淺憶我還給你。你把安安還給我吧！”
“爸……”黎維安尖叫一聲，霍然站起來，“你胡說什麽呀！”
“住口！”黎偉明大喝一聲，“他喜歡的人是淺憶，他這麽做隻是為了報複我帶走了淺憶。安安，你清醒點，不要再做什麽闊太夢了！”
黎維安氣得臉紅脖子粗，鼻翼都因著劇烈的呼吸而一扇一扇的，整個臉部幾乎扭曲得變了形。她突然向著我衝過來，揚手一巴掌，重重打在我的臉上，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是你！是你又在爸爸麵前胡說八道！我真沒想到你這麽惡毒的！到現在你還想垂死掙紮？別妄想了！野種就是野種！心思就是比別人歹毒！你媽當年想破壞我爸和我媽的家庭沒能得逞，現在又輪到你了是不是？有你這種妹妹簡直是我的恥辱！你給我滾！我們黎家，不歡迎你！滾！”
她發起脾氣來的囂張架勢，倒和她父親有得一比。
我早就說過，你們怎麽罵我都好，千萬不要搭上我媽媽。你們聽不進去，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我揚起頭來，將那半邊紅得發燙的臉示向齊致遠，傲然問道：“齊致遠，她打我，你不心疼嗎？”
所有的目光登時轉向了這個沉默的男人。
齊致遠雙唇緊抿，目光如電，死死盯著我，我卻依然看不透，他的眼睛裏，除了驚愕，是否還會有心痛，還會有憤怒。他一言不發，隻是緩緩站起身，向著我走了過來。
黎維安一下子慌了神，囁嚅著喚了一聲：“ARON，我……”
齊致遠抬手示意她閉嘴。她慌忙住了口，緊張得大氣不敢出。
齊致遠已然來到了我的麵前。
“小艾……”他沉吟著，將手插進褲兜裏，“你這又是何必呢……我和安安後天就結婚了。隻要你改變主意，一切都還來得及。到時候我們怎麽說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和和氣氣的不好嗎？”
他目光冷竣，直直盯著我，眼中流露著強烈的期盼。我明白，這是他給我下的最後通牒。
我將目光轉向了黎維安。她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衝她母親微微現出一絲勝利的笑意。這個傻女人，深陷情網，真的已經無可救藥了。
我又看了看黎偉明。黎偉明卻飛快地躲開了我的目光，拒絕同我有任何交流。他害怕了，害怕他真的會因此失去他的寶貝安安。而我，始終都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
那麽，隻好由我自己來做出決定了。
我微微低了低頭，將碎發遮住受傷的臉，冷眼環視一周，傲然道：“我姓艾的。我跟你們，不是一家人。永遠都不是。”
黎偉明，你現在該放心了，我成全你的女兒。齊致遠，既然你不肯再維護我，我就算留下來還有什麽意思。黎太太，我沒話跟你說。凱文，以後換你好好照顧爸爸了。
我誰也不選，我也不會再夾在中間裏外不是人了。從此以後，大家形同陌路，豈不更好。
我拉開包廂的門，正要走出去，黎太太突然趕上前來，一把將我拉住。
“哎呀淺憶呀！你這說的什麽話！你怎麽說都是安安的妹妹嘛！別耍小孩子脾氣啦！”她不容分說將我拖了回來，不停地安撫我，“安安剛才是過份了點……我代她向你賠罪啦！真是的，這孩子從小被我們慣壞啦。別看我們還有個兒子，可和我們夫婦倆都更心疼女兒！其實安安不是那個意思，之前她還打算要你做她的伴娘呢！你看，伴娘的禮服裙都給你帶來啦！後天他們的婚禮就在聖帕特裏克教堂舉行，到時候你要早點來哦！”
她的那點心思我很明白。她一定要讓我親眼目睹她女兒出嫁的場麵，好叫我徹底死心罷了。好，所謂送佛送到西，我成全你們。
我將裝著伴娘禮服的袋子接過來，漠然說道：“後天見。”
再次拉開包廂大門時，已經沒有人再來挽留我了。門關上的那一刻，我聽到黎太太歡快地招呼著大家：“來來來，吃菜吃菜，喜事將近，不要因為一點小事影響心情。”
嗬！一點小事……
我信步進到一家小餐廳，給王家榮打了個電話。
“淺憶？有事嗎？”接到我的電話，王家榮表現得有些驚訝，好像我不該主動跟他聯係似的。
我收起失落，裝作隨意的樣子說：“沒事。隻是好久沒聯係了，問問你好不好。”
“哦，我最近比較忙。你呢？你還好嗎？”他問得很是關切。
我重重歎了口氣。
“怎麽啦？”他追問。
我頓了頓，這才說道：“黎維安後天就要結婚了。我是伴娘。”
“是嗎？”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會過神來，說，“那你替我恭喜她。”
我問：“後天你能來參加婚禮嗎？就在聖帕特裏克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