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這不算完(二)
“什麽?”我腦子一嗡,呆呆望著他,突然反應過來,慌忙向著窗口飛奔而去。
樓下,兩個彪形大漢一左一右把王家榮夾在中間,強行拖著他向著一輛黑色的小轎車走去,不容分說把他一把塞進了車廂裏,他連鞋都沒來得及穿,光著的腳丫特別顯目;後麵緊跟著一人,拖著他的行李箱扔進了車的後備箱裏。
王家榮大喊著:“鞋!我的鞋!”
其中一人這才回頭,拎上他的鞋,同另外兩人分別鑽進車裏,一溜煙開得無影無蹤。
整個過程幹脆利落,手法簡練,同電影裏看到的突如其來的綁票差不了多少;我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王家榮……”待我反應過來,我尖叫一聲,轉身正要衝出去救他,卻被齊致遠攔腰抱住。
“鬆手!”我一邊掙紮一邊大叫,“你這是在做什麽?”
他雙手死死掐著我的腰,突然一聲怒吼:“夠了!”
我渾身一顫,委屈的淚水滾滾而下。
見我哭了,他深深歎了口氣,手上的力道微微鬆了鬆,卻沒有放手。隻聽到他沉著嗓子說:“他有沒有事,就看你怎麽做了。”
“你想怎麽樣?”我又驚又怕,一顆心在腔子裏怦怦亂跳。眼前的齊致遠看起來是如此陌生,我從來不敢想像,他竟會做出這樣極端的事來,一時間吃不準他的狠勁,不敢輕舉妄動。
“昨天說好了回農場的,為什麽你沒回去?”他低著頭俯視著我,聲音憋在喉管裏,似乎是故意在壓製著內心的洶湧,好讓我們之間的對話得以完成。
嗬,這算不算是惡人先告狀?
我瞪著他,怒氣衝衝地反問:“誰說我沒回去?”
齊致遠顯然對我的回答十分不滿。他頓了頓,雙眼倏地眯成一條縫,森然道:“是,我承認昨天是我開會耽誤了,可是CINDY說她等了你一晚都沒見到你的人。你究竟上哪兒去了?”
“CINDY?”我忍不住大聲嚷嚷起來,“昨天晚上在大堂的人根本不是她!”
“那是誰?”他大喝著,好像是我憑空捏造了一個人來搪塞他似的。
我一下子愣住了:“我不認識她……是個女的……反正不是CINDY!”
“那你沒問她的名字嗎?”他語出咄咄,好像我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一樣。
我生氣地說:“我沒問!她隻是告訴我,CINDY升職做副理了!”
齊致遠的目光凝在某處,似乎在思忖著什麽。
“好……”他沉吟著,咬著腮幫,緩緩說道,“就算如此,你為什麽不在別墅等我?”
他不提倒罷了,聽到他提起別墅,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原本以為已經放下、已經忘卻的記憶,被他重新點燃,這同引爆一箱炸藥包簡直沒有區別。我的怒火像山洪暴發,一發不可收,攥緊拳頭對著他咆哮道:“你還問我?你在別墅給我準備的驚喜已經是再清楚不過的回答了!”
“你不喜歡?”他那驚訝的表情讓我覺得是不是他根本沒聽懂我的話。
我簡直氣得七竅生煙:“齊致遠,你不要太過份了!你這麽問我,究竟想要我怎麽樣啊?既然你早就結了婚,有妻子,為什麽要瞞我這麽多年?我向你求婚的時候為什麽你不直接告訴我,非要用這樣的方式,非要讓我在你麵前無地自容?”
“你到底在說什麽?什麽結婚?什麽妻子?”他一反常態,衝我厲聲大喝。
不,這應該是他現在的常態才對。自從他母親出現後,他已經不止一次地對著我大吼大叫了。從前的溫情與風度,在一次又一次的誤會和解釋中已消磨殆盡,他對我已然失去了原有的耐心,令到他自己都開始失控了。
我做了幾個深呼吸,才算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一想到昨晚上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語,我的心就像撕裂般痛楚難當。
“方文瑤這個名字對你來說,應該是相當地熟悉吧。”我換了語氣,也換了一種表達方式。
“不,我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他斷然否認。
“那方文婷你總該記得吧?”不知為什麽,我內心隱隱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他那一臉茫然不像是裝的,莫非這其中,真的另有隱情?
他冷哼一聲,傲氣十足地說:“你到底想說什麽?這兩個名字對我來說簡直是聞所未聞。”
我挺了挺胸,把昨晚上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他耐著性子聽完,臉色已漸漸變成一片灰。
他眼中掠過一絲驚慌,但很快便恢複了冷靜,似乎已做出決定,到底要不要相信我的話。
然而他的選擇,讓我失望到了極點。
“小艾……”他長歎一聲,做出極其惋惜的樣子,咬牙切齒地說道,“想不到你現在變成這樣……不但謊話連篇,就連說起謊來都能麵不改色心不跳……我本以為你和你媽媽不一樣!想不到到頭來,你還是和她一樣,任性,無知,私生活不檢點!還不以為恥!”
我的腦袋轟然作響,隻覺平地一聲雷,炸得我幾乎要灰飛煙灰了。我緊咬牙關,強忍淚水,對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說歸說,又扯上我媽媽做什麽?”
他從鼻子裏發出一聲悶哼,帶著最大的輕蔑與不屑,依然眯縫著雙眼說道:“我早就跟你說過,誰都希望自己的母親是完美的。盡管事實上她並不夠完美,甚至是虛偽的,邪惡的,但我還是希望回憶之中的母親,是最好的。所以我從來沒有跟你說過關於你母親的真相,我希望你對母親能擁有一個美好的回憶,不要像我……可是……”他的聲音開始變得哽咽,“艾薇……嗬!這個女人,從來沒有愛過我,也從來沒有愛過黎偉明,她根本誰都不愛,她心裏,隻有她自己……”
一道陰鷙的目光從我臉上掃過,帶著恨意,就好像我正是他說的那個女人。
我徹底傻掉了。
“我媽媽她……不是這樣的人……”我喃喃著,任憑淚水無聲滑落,腦子裏不斷回想著和母親在一起的那些片段,卻始終找不到一個有力的證據去駁斥他的觀點。
“你媽媽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也許黎偉明看得比我更通透。”他嘴角噙著冷笑,似在嘲弄我的無知。
我想起黎偉明說過,媽媽之前騙他說她是個孤兒……我的心痛得幾乎要快要死去。
“即便是這樣……”我哽咽著,含淚望向他,“你也不能說我是那樣的人……難道我們在一起這麽多年,我是怎麽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還是你,根本不相信我剛才說的話?”
“我隻相信事實。”他沉著臉,一絲不苟。
“我說的就是事實……”滿腔的怒氣無從發泄,我不禁發出聲嘶力竭的狂呼。
“事實是,”他不知從哪裏變出一張大信封來,叭一聲摔在茶幾上,直恨得怒目切齒,“事實是你為了這個男人,放棄了和我的約定……你竟然為了這麽一個男人放棄我?”
從信封裏跌出一摞照片,我看到最上麵一張,是我和王家榮在紐約港散步的情景,背景還隱隱現著半個身的自由女神像。
好奇心驅使著我拾起信封,將裏麵的照片一一看了個遍。從我和“維尼小熊”相遇,到昨天晚上我和他在公寓樓前糾纏,這些照片幾乎記錄了我和王家榮在一起的每一天。
“你……找人跟蹤我?”我驚呆了。
他卻答得理所當然:“從小到大,你都沒有離開過我……突然離開我一個人去那麽遠的地方,我怎麽能放得下心。最初我隻是擔心黎偉明的家人對你不好……但沒想到,你……你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