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街頭藝術家（二）

  這麽冷的天，他隻穿了身藍色和紅色相間的格仔襯衫，襯衫上方還恣意地揭開了兩粒扣子，露出頸項上一條銀色發亮的項鏈；陽光刺到了他的雙眼，但並不妨礙他笑容的真摯，眉宇間隱隱透著隨意的個性；他的腋下夾著一個墨綠色的畫板，另一隻手裏拎著一個小木箱，想是裝的繪畫工具吧。 “嗯……”頭一次被人這樣邀請，讓我這個其貌不揚的人心裏有些發怵。要是他把我畫得更難看，那該有多丟人。我可不想被人笑話，說我醜人多作怪。 “不用了。”我對他微微笑，羞赧地擺了擺手。 “沒關係的。不耽誤你時間，十分鍾，就十分鍾。”說著，他已然放下了畫板和小木箱，拉開架勢了。 “呃……”我嘀咕道，“我不畫肖像畫的。” “為什麽？”他一麵整理著畫紙，一麵從木箱裏取出筆來，然後將木箱合上，用腳踢到我麵前，示意我坐在上麵，“你的氣質很獨特，我很想畫下來。” “嗬……”生意人就是生意人啊，嘴不甜怎麽做得了生意。我即興找了個借口，說，“我們老家的風俗，那是死人才會畫像的呢。” “哈！”他嘴裏咬著一隻鉛筆，差點沒笑掉大牙，“小姐是中國人吧？” “是呀。”我用中文答他。 “COMEON，這裏是美國，沒有這種風俗。”他也用中文答我。 “可是，我……”我經不住他的糾纏，又不好意思一走了之，困在那裏，卻是張口結舌。 “這樣吧，我給你添上顏色，彩色的，就不像死人的畫像了。而且，我會畫上你的全身，嗯，就像照片一樣，好嗎？”他目光懇切，讓人無法拒絕。 我隻好在小木箱上坐了下來：“那就……給你十分鍾。” “好咧。”還沒等我問他坐什麽，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將畫板擱在大腿上，一本正經地畫了起來。那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繃在膝蓋那裏，幾乎就快要繃破了。 真是個隨性的人啊。 我一動不動，保持著似笑非笑的神情，也許他會把我畫成個蒙娜麗莎也說不定。 直到我的臉部肌肉僵得都在快速跳動起來，他終於完工了。 “給我看看！”我興奮地攏到他身邊……我看到了一條坐在海邊的美人魚。長長的魚尾散發著迷幻的金光，人魚的眼神幽遠迷蒙。 我驚呼：“這不是我啊！” “就是你。”他說，“你的麵容，你的身形，你的氣質，再加上我的一點點想像。” 我抿著嘴笑：“你是說我的身形像條魚嗎？” 他一怔，隨即裂開嘴，同我一道嗬笑起來。 “多少錢？”我收了畫，一邊問，一邊掏錢。 “不要錢。送給你的。”他微笑著說。 “哦！”我知道，有很多人隻是為了藝術而藝術，並不是為了錢。我欣然而笑，由衷地說：“那真是太謝謝你了。你畫得真好看。” 他也笑：“可以嗎？” “嗯？”我眼前一片亮光閃過，再看他時，他手中已然多了一架像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