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格格不入（一）

  齊致遠到底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我的生日過去已經有兩個月了，這些日子以來他天天都宅在家裏，與我寸步不離。哪怕我在房間複習功課，他都守在我身邊，捧一本書相伴。當我側過頭看他的時候，他總是會不失時機地回望我，再給我一個淺淺的笑做回應。雖然笑得勉強，但對我來說，已是足夠寬慰了。 我漸漸地放鬆了戒心，想來那個令他痛哭流涕的早晨，隻是因為我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深深傷了他的心。現在，無論是他還是我，都在努力修補著出現在我們之間的那道裂痕，慢慢重拾那些曾經失掉的信任。 我們終於又回到了從前的狀態。這次重拾彼此間的信任，我們之間的默契似乎又添了一層。 起碼，同他發生爭執，就算吵得再不可開交，我也不會再說什麽“要離開他”之類的話。而他呢，在申辯幾句無果之後，便倔強地保持沉默，以免他再出聲就會演變成第二次口角的開始。等我脾氣發完了，大家就又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和好如初。 我想這段時間他同我相處得一定很是鬱悶，而他排遣鬱悶的方法，就是向卓依寧傾訴。我不止一次聽到他在抱怨：“……我真搞不懂到底出了什麽問題，以前她很乖的，怎麽現在這麽叛逆，無論我說什麽，她都能找到反駁的理由……” 卓依寧每次都這樣安慰他：“這算什麽，好歹她還沒像別的女孩那樣早早交上男朋友。不然，你會更頭痛。” 他便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附和說：“也是啊……” 這個時候，卓依寧便會用著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望向我，仿佛要看穿我的心思去，追查出我不交男朋友的真正原因。我惟有落荒而逃。 其實我心裏很清楚，我和齊致遠都不願意離開對方，所以在不同程度上對彼此加大了忍耐力度。隻是我有的時候就是管不住自己，特別是在生理周期即將到來之際，動輒發火，火爆之極。 不知道是不是他發現了這個規律，專門帶我去舊金山唐人街找了一位老中醫來調養。幾副中藥下肚，我感覺火氣好像真的降了不少，脾氣也收斂了許多。 隻是，這麽隱秘的事都給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在他麵前都有些抬不起頭了。 還好，他並未介意。 這年的秋天，斯蒂文去上大學了。 這本來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可因為齊致遠的緣故，斯蒂文成了我最討厭的人。 原因很簡單，在對待孩子的教育問題上，齊致遠始終鍾情國內的那套鞭策手段。一旦親戚呀，鄰居呀，同事呀等等，但凡是認識的人，倘若他們家裏出了個有出息的孩子，家長們嘴上永遠都會掛著那句“你看看人家某某某……”於是，那個某某某便成了孩子們最渴望被消滅的公敵。 這一次的某某某，正是斯蒂文。 “你看人家斯蒂文，學習之餘還要幫他父母打理農場的事務，人家這麽辛苦都能考上大學，看看你，一天到晚懶懶散散的，像什麽樣子……”還好他隻是抱怨，並非衝我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