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我們的農場（三）

  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他和我外婆他們那一家人的關係如此緊張了，也明白了為什麽我那位“外公”總是在外婆麵前抬不起頭來。 這麽缺德不要臉的事，換了我，我也不會原諒他。 與此同時，我也想起了之前曾取笑過他，說“他的出生一定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想不到，竟是一語成讖。 “那……你媽媽……現在……還好嗎？”想必這個問題，會讓他的心情好一點吧，盡管和他在一起生活的這些年，我從未聽到他提起他的親生母親。 齊致遠略一點頭，說：“她在國內，一個小城鎮裏。在我離開她以後，她結了婚，又有了別的孩子……”他的語氣聽來比之前介紹他的身世時還要傷感，“我來美國之前曾經去看過她，後來，就再也沒有聯係了。” “為什麽？”我不相信一個女人會因為自己再婚而不再疼愛自己的第一個孩子。 “她不想被我連累。”他看了看我，目光隨即轉向窗外，“她有她的生活，而我，隻會讓她想起她曾經遭遇的不幸。” 他沉默了。我也沉默了。 車窗上印出他的臉，他的雙眸眯成一條縫，似在努力阻止淚水的滑落。那種孩子般的倔強，惹人憐愛，瞬間激起女性天生的母愛。 我學著他安慰我的樣子，試探地將手搭在了他的肩頭。 “別傷心了。”我說，“不管怎麽樣，你媽媽還活著，這就已經足夠讓人欣慰了。” 想到自己的經曆，我的眼神也跟著黯淡下來。 他咬緊腮幫，微微點了點頭，轉過臉來看看我，又在我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對我溫和地笑道：“是呀，所幸我們並不孤獨。” “嗯，有我在你身邊呢，你怎麽會孤獨。”我也對他笑，哪怕眼睛被淚水漲得生痛，我的笑容依然燦爛。 他似乎被我的樂觀所感染，他的情緒在慢慢穩定，那雙濡濕的瞳眸亮如黑曜石，就這樣直直地，堅定地望著前方那條直通天空的公路，就像頭永不回頭的狼。 我的心驀地打了個突，竟不敢再多言。他曾經受到怎樣的傷害，這個問題已超過了我的想像力所能及的範圍。 “我們走吧！”他發動了引擎，帶著我向著未知的世界，一路狂飆而去。 我經不住長途旅行，尤其是像這樣行色匆匆，才下飛機，又坐汽車，身體一直處於顛簸的狀態，直顛的人頭昏腦漲，不一會兒，我便再也支持不住，歪在椅背上睡著了。 車停了我都沒醒來。 “小艾。”齊致遠柔聲喚著，輕輕捏了捏我的耳朵。 “嗯……”我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皺了皺眉頭，將腦袋歪向另一邊。 “小艾，我們到了，快醒醒。”他的聲音聽起來輕鬆了許多，也歡快了許多。 我微翕著眼看過去，眼前的景象不禁讓人睡意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