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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登基

  建平帝已經吃醉了,遣散了兒媳,孫子,隻留著幾個兒子,還在興致勃勃的追憶當年戰場雄風,嘲笑兒子們童年糗事,還在不停喚人斟酒斟酒。


  陸安泰再也忍不住,跪地苦求。


  突然暴怒的建平帝衝下來飛起一腳,尤不解氣,趕上去又是兩腳——誰能想到呢,多少年,建平帝脾氣最大的時候,也沒責打過自己的繼承人。若是旁人家,體弱的老人毆打壯年的兒子幾下,倒還不要緊。可這對父子,建平帝才是武勇過人,老而彌堅的那個。陸安泰才是常年臥床,身體虛弱,背有舊傷的那個。


  陸安泰當時便昏迷過去,建平帝也被嚇到了,驚醒過來半抱著兒子,一疊連聲叫人扶太子,找禦醫,口詞不清的召喚太孫,看著看著就滑了下去。


  ……


  “京師戒嚴,不鳴鍾鼓。發訃告,以告天下。有官身者哭靈三日,喪服三日。寺廟宮觀,敲鍾三萬……”朝廷自有規章,辦理喪事有條不紊。


  建平帝臨死未立遺詔,那麽生前的意思就成為遺詔。禮部會同內閣向陸毓進“大行皇帝喪禮儀注”,也不過是流程,陸毓即可批準。隻是一點,將其父陸安泰也以帝王之禮下葬,追封敬宗文皇帝。這也隻是小小爭辯了一下,畢竟多年來建平帝出京都是陸安泰監國,這兩年又增大陸安泰權柄。再說皇帝本來就有追封三代的習慣,陸安泰又比建平帝晚死小半個時辰。隻稍微幾句,便定了下來,追封陸安泰為敬宗文皇帝,隻是不改元了。


  而後小殮,陳設祭奠。建平帝停屍乾清宮,陸安泰停屍東暖閣。


  次日大殮入棺。這時卻出了點問題,陸安泰臨死前吃了穆雲舒的媳婦茶,那麽穆雲舒是否該以陸毓妃嬪身份,跟隨嗣皇帝素服祭奠?爭論一陣,還是陸毓定了,婚禮未行,暫不致奠。但穆雲舒還是素服三日,成服後再斬衰。


  突然去了兩個皇帝,少不得兩麵奔波。建平帝地宮是早就修好了,隻待吉日便可下葬。陸安泰卻是真正的暴斃,哪怕加班加點整修,少不得也要一年光景,才能下葬。陸安泰的棺槨塞滿香料,裹緊絲綢,層層密封,停屍的房間一盒盒防腐香料不要錢似的擺滿,幾乎嗆人。幸而正值嚴冬,陸毓雖擔憂今年藏冰不夠,還能趕著多派人手挖冰儲冰,騰空地窖,甚至征用了幾家大臣儲冰室,一時間忙亂無比。


  三日哭靈已畢,嗣皇帝應在三勸三辭後,擇日禦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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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毓疲倦的坐在椅子上,他在同一天,失去了兩個最有力的支撐。


  十九歲被推上了大輝的禦座——聲望尚不如前世,建平帝的死亡比前世更倉促。他幾乎可以預見,有人會用建平帝的死做文章。前世建平帝是自己吃酒看戲,倒地身亡。這次卻是太子跪求建平帝不要吃酒,某種角度上來說,外人可以說是太子氣死了皇帝。


  沒有留下遺言的建平帝,氣死皇帝自然沒有繼承權的皇太子,繼承權也被模糊的皇太孫。


  陸毓明白陸安泰臨死前愧疚的眼神。


  陸毓所懼怕的,和陸安泰所懼怕的,並不一樣。


  外敵,我可以戰爭。政敵,我可以打壓。


  但是……陸毓捂著臉,任憑淚水滑落,

  “若不是自己泄露天機,爹又怎會不顧一切的跪求陛下保重?”


  “是不是自己沒有全力盡孝,才讓陛下早死……若是自己去勸,便是挨上幾下也不打緊……”


  “爹,比上次還早去了十個月,十個月……是不是我竭力想改變的,反而會加速死亡……”


  ……


  ……


  ……


  胖乎乎的晉王,哀聲歎氣的進來。身後跟著紅腫眼睛的旭王。他們被百官推薦,勸陸毓趕緊出門,國不可一日無君啊。


  “毓……皇太孫。你是皇太,孫啊。”晉王歎道,“陛下,倒之前,就是叫著,喚皇太孫覲見。而今他們都大行了,你得振作起來。這國事,還等著你處理呢。”


  按律,葉朝和已經帶領大臣三次合詞勸進,陸毓也已經三次拒弗,而今該是登基了。可陸毓還失魂落魄的模樣。


  晉王坐到陸毓桌前的椅子上,歎息道:“毓哥兒,我再仗著年紀,充個大。我記得我就藩的時候,你才七歲,可那時候,陛下就疼你什麽似的,常常誇你。後來,你才十多歲,就立為皇太孫。你算算,華夏幾千年,有幾個被立為皇太孫的?何況太子還在。因為陛下,陛下知道,你定能成為一代明君,先就把名分給你定了。你文武雙全,自幼跟隨陛下打仗,又跟著太子監國,你有這個能力。”


  “我知道你心底難過,毓哥兒,你想想,陛下那麽多年把你帶在身邊是為了什麽?太子手把手教你朝政,是為了什麽?人總是要老的,會死的。辛辛苦苦,不就為了後人能繼承事業,血脈流傳麽。百姓都想著光宗耀祖,給祖先個交代。皇家,也要啊,國泰民安,正平康樂,就是光宗耀祖,就是給了祖宗交代了。”


  晉王自己擦了淚:“我是個沒用的,可也知道。陛下封你皇太孫,又親自教你。今日陛下,也抱著太子叫人,傳皇太孫進宮,駕崩前睜眼,眼睛指著的還是皇太孫。你名正言順的,在這裏幹坐著做什麽呢。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該你禦極登基了。”


  旭王也道:“我嘴笨,二哥都說完了,我也就這個意思。陛下,也該去主持國事了。”


  陸毓倒不是脆弱到要逃避,或是想不開了。隻是前世今生對比起來,衝擊比正常皇帝大行還要劇烈,再加上本來該幾個月後才去世的陸安泰也去了,一時悲痛。可兩個叔叔這麽擔憂,苦口婆心的……心中漸漸一點暖流翻上來,站起來紅著眼睛道:“二叔,四叔,我理會得。隻是吉時未道,先歇一陣,思及先祖,心中有些悲痛罷了。”


  往門口看看,晉王誤會了,趕緊道:“十一身子太弱了,哭靈時我瞧著他腿軟飄浮的樣子,還正要提醒,他就一腳踩空,頭都磕破了,我瞧著嚇人,讓他趕緊歇著。”


  陸毓微微一愣,他到沒想這個,似乎覺得十一不來勸自己是很正常的事。嘴上還是道:“十一叔好好歇著才是,讓禦醫瞧了沒?”深深吸一口氣,他孝服告幾筵已經完成,而今應該——陸毓沉聲道:“來人,換袞服。”


  皇帝十二章,日、月、星辰、山、龍、華蟲織於衣,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繡於裳。挺拔的青年張開雙手,筆直著脊背,等人給他換上最隆重尊貴的衣裳。今日起,他將肩挑日月,背負山河。以龍之神,華蟲之文,猛虎之威守護國土。如水藻清潔柔軟,如火焰明亮溫暖,如粉米滋養國人。黼作為斧形,刃白而銎黑,持有者需剛強有決斷之能。黻為“亜”形,兩“弓”相背,持有者應時記背惡向善之意。


  冕冠戴到頭上,前圓後方、前低後高,一絲不苟。天子十二冕旒,垂旒,目不邪視。兩側玉瑱在耳,不可妄聽。


  蔽膝加身,大綬在背,佩玉在側,革帶束腰,紅羅大帶。


  身上,心底,越來越沉重,心髒再度加速。陸毓緩緩走向奉天門。


  禮部官員早已去天壇、先農壇、太廟告知祖先。奉天門,司設監陳設禦座,欽天監定好吉時,教坊司備好昭樂。陸毓登上城樓,百官朝服而跪。


  回奉天殿,筆挺的坐上龍椅。


  他再一次,成為大輝帝國的最高統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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