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教師的執念
在冷卻之後的“隕石坑”裏,遍布著混入大量雜質的半透明晶體,雖然準確來說,這些晶瑩剔透、在暴雪之下依舊折射著光芒的小顆粒根本不是晶體,而是融化的矽再次凝結形成的玻璃。
在這個隕石坑中,站立著一個人和一個「怪物」。
人那邊,他穿著籠罩全身的白色大風衣,頭上戴著全罩式的頭盔,從頭頂到下巴全部保護起來的樣式,除了看不見臉之外,甚至確認不了發色。
而他所麵向的地方,白色的「某種物質組成的活著的團塊」正在蠢蠢欲動。
用“像是藍天中的雲朵”這種辭藻來形容那個實在是太過美好了,硬要說的話,更像是某種巨大的軟體動物正在不斷蠕動,白色的肉體正在不斷生長。
如果撥開剛剛形成的外皮,那團物質的中心是一條腿。
從戰鬥層麵來看,剛剛僅有一條腿的時候,消滅起來應該是最方便的,現在動手的話估計也來得及。
但是,穿著白色風衣的人卻沒有任何動作。
他在等待著,等待著對方恢複完全的時刻。
終於,那一大坨白色的物質慢慢構成了可以理解的形體,那樣子看起來像是一個外觀醜陋巨大蟲繭,蟲繭從中間裂開,莫聞其名的白色粘稠液體從中流淌出來。
隨後,一位擁有女性身姿,全身純白的「生物」從繭裏走了出來。
“啊啦啦,說實話,在我再生的時候還有點擔心來著呢,畢竟被那個怪物再攻擊一次的話,那可就真的完蛋了。”
白色的女性,全身都由「未元物質」構成的木原病理,輕輕微笑著。
“雖然不知道你是哪位好心人,不過,還請您放棄接下來要做的事吧。”
看來即使變成了那副惡心的樣子,她也依舊能捕捉到外部的情報。
她輕輕甩手,像是要甩掉手上殘留的粘液一般。同時在她指尖,形成螺絲釘形狀的白色物質,以超越反坦克狙擊步槍子彈的速度直衝白大衣,命中了他的眉心。
超音速掀起的音爆擠開空氣,掀飛了周圍晶體的大地,被命中的白大衣卻隻是稍微搖晃了一下身體。
頭盔眉心的部分嵌入一根很粗的白色釘子,並出現無數巨大的裂痕。全罩式頭盔不到一秒就完全碎裂。堅硬的頭盔遭到破壞,那個人也露出了真麵目。
毫發無傷的臉。
原本就算頭蓋骨被破壞,腦漿四濺都不足為奇的臉。
而更重要的是——
那是木原病理再熟悉不過的某個男子的麵貌。
“木原…加群……?”
原本應該粉碎他頭蓋骨的鐵釘,被頭盔彈開後旋轉著,掉落到某處了。
男人視若無睹地開口說道:
“……為了得到這一瞬間,我可是費了不少功夫。”
應該被擊中了要害,但卻毫發無傷的男人踏出一步。
“雖然被那個人搗了不少亂,但從結果來說,他確實把你逼入了必須將第二位的物質充斥全身,解除一切安全裝置的狀態。”
他一直在等待著,
等待她受了一定程度的傷害,失去所有安全裝置的時刻。
等待赤裸裸的木原病理出現。
等待可以自信滿滿地取出最終兵器。
“你已經用盡了所有安全裝置吧?也無法變形吧?若真是如此,那對我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大好良機。因為我終於等到能給木原病理致命一擊的機會。”
“……我知道你痛恨自己體內的「木原」。雖說你保護小學生免於遭到隨機殺人魔的攻擊,但你畢竟是在緊急狀況下,選擇了殺人來當做解決方法。不過你因此而痛恨其他「木原」是不是太說不過去了?”
“我一直很在意。”
木原加群自始至終都冷靜地說著。
“我的確為了保護我的學生,而殺了隨機殺人魔。而且在審判中並不認為這是罪過。然而那名隨機殺人魔結果到底是什麽?我也覺得不可能,但他該不會是碰巧是為了讓我有所表現,而碰巧出現在我麵前的壞人?”
“……”
“那個人是你所準備的棋子。”
木原加群所進行的並非質問,而是對答案。
“畢竟你是讓人放棄的天才啊。配合在你所期望的時機,將人的理性燃燒殆盡也不怎麽困難。所以你當然也能將那個人,塑造成對平凡小孩窮追猛打的隨機殺人魔。更重要的是,如果你的行動基準裏有放棄的成分……”
“因為……”
木原病理輕輕撣掉落在肩膀和頭發上的白雪。
“不管是樂於助人的「木原」,還是受孩子們尊敬的「木原」……以我們這些早就幹脆利落選擇放棄的人來看,如果有那種可能性會很傷腦筋吧?身為「木原」的代表,我當然也得讓你徹底放棄啊。”
“無聊的答案,但可以從你口中聽到答案實在是太好了。這個扳機的效果,比我想像中還要好。”
「木原」與「木原」互對答案。
標準解答。
他們導出的答案中,當然不可能存在希望。
“結果,被塑造成隨機殺人魔的那孩子,原來也是其中一名受害者啊。”
木原加群麵無表情的臉色稍顯扭曲。
他的臉上露出了「真正」的憤怒。
並不是隻要揭露真相,就代表一切都結束。也不是心想隻要將責任全推給幕後黑手,從此遠走高飛。
他想為自己做過的事畫下句點。
木原病理過去想否定的那個“老師”,現在就擋在她麵前。
“哎呀,傷腦筋耶。加群你真是的、我看你似乎還沒有因此而感到挫敗啊~。”
喀啦喀啦的聲響,從滿臉笑容的木原病理體內響徹四周。
她正在明確地進行攻擊準備。
“原本你想保護的,並不隻那個已死的隨機殺人魔吧?你想保護的,不僅是存在於像那由他那種「木原」中的可能性,還有像雲川鞠亞那種學園都市學生。你以前好像就是那種「老師」嘛。”
疏忽。
失敗。
遺留的錯誤。
讓人決定放棄的專家,因為再次完成了完美的工作而大展笑容。
“既然如此,你應該要感到挫敗才對。因為讓別人放棄,是放棄掉一切的我,唯一不想放棄的行事風格啊!”
率先出手的是木原病理的釘子。從采用了飛棍構造的右臂猛烈噴出的狙擊彈,確實貫穿了木原加群的腦門和心髒。
本應如此。
然而他沒受傷,也沒有流血。即使隻考慮強烈的衝擊,也完全足以將木原加群這樣的成年男子完全撕碎炸飛。但木原加群雖然向後仰,除此之外卻沒有任何明顯的損傷。
木原病理微微眯起雙眼。
不合理。
那是高速到連木原病理那被「未元物質」強化過的雙眼都無法意識到的回複嗎?
否定。
並非肉體上的傷口已經複原,而是因為他根本沒受傷。他若無其事地大步向前,伸出食指和中指,如切開空氣般揮動右臂。
咚!一聲沉重的聲響迸出。
木原病理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然而,她的右臂明確地被人從肩膀處砍斷。而木原加群的指尖,伸出了數米的藍白色光刀,看起來就像用手指夾著龐大的剃刀刀片。
“哈…哈哈!”
木原病理笑了。
被砍斷的手臂甚至根本沒有流血。那不自然的斷麵不斷膨脹鼓起。
“形狀變化,參照雪怪!”
木原病理的傷口,鑽出了一條和她外形完全不相稱,粗壯而毛茸茸的手臂。
木原加群略采警戒,雙眼緊盯著木原病理,稍稍彎下腰做出警惕的姿態。
預想範圍之外的狀況發生,讓他的思考產生延遲。木原病理並沒錯過他的混亂,進步上前從正上方朝木原加群揮下巨大的拳頭。
連貨櫃一起粉碎!
———啪鏗!
隨著巨響,木原加群所站的晶瑩大地也一起彼打了個稀爛並凹陷。
確實死了。
她確實感覺到了將血肉、骨頭和內髒壓得吱嘎作響,直到粉碎的感觸。
本應如此。
“你隻有那種程度?”
滑入耳中的聲音。
緊接著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好幾道藍白色的光束亂舞,碾壓在上方的毛絨手臂被切成無數小塊。隨手撣掉身上的白色肉塊,從廢墟中鑽出仰望著木原病理的木原加群,他正用眼神如此說著。
毫發無傷。
甚至連一滴血都看不到。
“怎麽…回事……?”
“你是不是太過沉醉於體內裝入第二位這個名牌了……?不管素材是什麽,如果你的最終綜合評價隻有這種程度,那我就可以輕鬆達成目標。”
“那你又采用了什麽……?我看不到你的「木原」,何況原本研究瀕死體驗的你,要說擅長的應該是入眠時的幻覺。應該跟這種靠力量取勝的技術無緣啊!”
木原病理的笑容逐漸消失,而木原加群沒有回答她。
木原病理將再生出來的右手構造變成飛棍,又朝他射擊出三發以上的白色粗鐵釘,但木原加群還是毫發無傷。他並沒有以來路不明的刀刃擋下鐵釘,也沒有借著高速移動閃避掉攻擊。
鐵釘直接擊中了他。
頭部、心髒和胃袋。全都是足以致死的要害。然而他卻毫發無傷。
不對,木原加群是微調自己身體的位置,毋寧說是刻意讓鐵釘擊中要害。
然後——
在木原病理陷入混亂期間,木原加群展開確實的行動。他舉平手中的光劍,邁開步伐,大步逼近麵前的仇敵。
警戒著不斷逼近的木原加群,木原病理同時在腦中快速思考。
【……太奇怪了。因為我是「木原」,所以我知道「木原」身為「木原」,應該會跟某類科學緊緊結合。反之,徹底學過科學的人,某種程度上應該能推測出被科學束縛的「木原」采取的戰術啊……!】
她想以采納了雪人構造的右臂,直接將木原加群橫掃出去,但對於完全不受傷害的木原加群來說,根本算不上是障礙。他沒采取閃避行動還向前邁開大步,並隨手揮動從右手並攏的食指和中指,所伸出的藍白色光刃。
【無法…解讀……!這家夥…木原加群的力量中,到底藏著怎樣的科學……!?】
思考中斷。
木原病理的臉孔,裂開一道斜向的裂痕。
上下錯開。
頭蓋骨和腦髓全都像竹筒般漂亮地滑落。
腦的破壞。
與死亡。
決定性瞬間的下一秒,又出現新的動作。
“形狀變化,參照小灰人。”
殘缺不全地留在軀幹上的嘴唇,說出了流暢的言語。
木原病理左手五根手指的前端,發出“轟”然一聲,像氣球般膨脹起來。尺寸和柳橙差不多。若拿其他東西來比喻,大概是幼童頭蓋骨的程度。
製造大腦的機能。
如果她具有那種機能,住在學園都市裏的人們(木原們)應該會考慮更進一步的可能性吧。
嘶砰!
緊接著,不可思議的「能力」發動,木原加群被卷入威力驚人的爆炸中。
右臂變成巨人之手,左臂上具備五個大腦的「怪物」緩緩地笑了。
她對著暴風雪中擴散的灰色粉塵說道。
“這原本是從隻製造出大腦的能力實驗中所產生的副產物。不過實驗本身失敗了。主張大腦是肉體一部分的學說似乎才是正確的。說明白點,如果沒經過我這個肉體(人類的形態),大腦就無法發動身為大腦的能力。”
殘缺的笑容隨著時間經過,逐漸修複為圓潤的臉。
“不過,它隻能使用介於level 2異能力和level 3強能力之間的力量。不過就算是初步的「念動能力」,隻要有效率地集結五人份就能處理人體了,以透過波狀攻擊從骨頭削下血肉的方式。這種方式用在偷襲還頗具效果哦?”
光是心髒破損仍不會止息。
光是砍斷腦袋也不會停止。
隻要製造得出來就能代用。一旦可以代用,就可以喪失。木原病理淩駕了人類身為人類所生存下去的形體。
“……這樣才是「木原」。利用科學這個人類共同的基礎,卻能將使用方法突破到想像範圍之外的人。你能理解其中的精髓嗎?”
“說得也是。我當然可以理解。”
突然傳來的男性聲音,讓木原病理的笑容凍結。
接著她發現了。
灰色粉塵從內而外被吹散。原本應該因為爆炸而粉身碎骨的木原加群,正四肢健全地站著。他的大衣和上衣都被炸掉,他就在零下二十度的寒風中赤裸著上半身。但仿佛他原本就是這樣似地,上半身還是一滴血都沒有。
“……你是何時…修複的?”
“我原本就沒有受損,不會受到損傷。我的身體已經改造成那樣了。”
木原病理的雙腳開始顫抖。
與眼前的戰力相比,無法理解對方的基礎理論更讓木原病理感到不安。
她在「木原」中,也是屬於位居上位集團的「木原」。
即使是她專業之外的領域,應該也隻要一眼就能看穿對方所使用的是怎樣的科學。然而她完全看不出木原加群所用的原理,明明親眼看見了常理無法解釋的現象,卻無法理解其中奧妙。
木原病理本身可以大量生產大腦或心髒,但兩者法則不同。她將他的情況對照自己所想得到的所有科學,卻無法成立足以解釋現在這個木原加群的假設。
那麽,到底是什麽?
難道不借助任何既定的力量與法則,就能造成那種扭曲人類法則的現象?
“不……”
木原病理發出低語。
還是有即使連精通所有科學的她,都無法理解的法則。在科學這個巨大範疇外的某種法則。木原病理本身應該已經親眼目睹過,她曾經一度在這座巴格吉城,被那種力量逼入死角。
沒錯。
“難道…你是……「格雷姆林」……?”
即使在大致上可以稱之為科學的世界中,走過所有旁門左道、窮究各種邪門歪道的「木原」中,也是前人所未及的領域。
魔法。
或是,操縱它的魔法師。
“你在說什麽啊?”
相對的,木原加群伸出右手食指與中指淡淡笑著。
藍白色光刃再災延展而出。
“我是「木原」哦?如果不超乎戰鬥對手的想像之外那怎麽行?”
“你這…歪門邪道的家夥……!”
木原病理不由自主地,說出那句以往那些手下敗將曾說過的話。但她同時在思考,考慮意識之外的可能性,重新分析眼前的現象。
【如果他真能讓所有傷害無效,就不會特地挑這天來襲擊我。他可以正麵侵略學園都市,也能殲滅所有「木原」。木原加群的防禦有某種特征,應該可以從他的行動中推測出來。】
木原病理假設所謂的魔法是「不同於學園都市製造的異能之力」,然後開始組合“就像對抗學園都市製造的能力者般”的思考模式。
【木原加群故意用自己的要害來擋下我的攻擊。既然這樣……】
“!”
木原病理讓右手采用飛棍的構造,並發射了粗鐵釘。
但是她瞄準的並非木原加群的要害,而是肩膀。為了製造一些通常會忽略掉的擦傷,她用超高速的鐵釘,準確地削去木原加群的皮膚。
正如她的預料。
這次他受傷了。血滲了出來。
“雖然我不知道你的構造,但你確實隻能使會成為致命傷的攻擊無效。那似乎正是你的防禦能力啊!若真是如此……!”
“你想在我身上大量製造不構成致命傷的小傷口,然後花時間靠失血過多來殺我?”
雖然暴露出自己的弱點,但木原加群的表情仍然不為所動。
“北歐神話中有許多在劍柄上鑲入寶石的故事。據說這種護身符,擁有治療戰鬥中傷口的效果……但術式還不成熟的我,隻能重現出避免致命傷就是了。”
木原加群可以理解她是科學的化身,因此無法聽懂這些事,但他還是繼續說道。
“不過這還是能派上不少用場。我告訴你維霆這把劍的故事吧。用於決鬥的這把劍,在主人處於劣勢時劍刃會缺角,並靠著飛散的碎片使戰局逆轉……能確實避免致命傷的術式,以及受傷越重刀刃越鋒利的術式.隻要兩者組合起來,刀劍的破壞力將會無限提升。”
他伸出食指和中指的右手,緩緩將長達數米的藍白色光刃舉高至水平位置。
“……若不靠一擊致命的傷害,最少也需要十二分鍾才能殺了我。但這段時間夠長了,足以讓我殺你五十二次。而且跟你戰鬥後不隻是推測,我還得到了確信。你平時為什麽不用那種力量?應該說你擁有如此高的自由度,為何非得維持在木原病理這個女性的模樣?純粹……是因為你感到害怕。在當下這個時間點,你正在急速失去原有形態的掌握吧?”
“?”
木原病理瞪大了眼睛,明顯裝傻地微微歪頭。
“那正好證明了,你無法完全控製第二位。即使你以電流勉強發出命令,但第二位所製造出來的東西,還是殘留著第二名的味道。而那就像器官移植手術中的排斥反應一樣,想將木原病理的意識逐出人造身體之外。極限是一百秒?還是五百秒?我想應該沒那麽長,我隻要在那段期間持續殺你,就能讓你即使知道危險,卻不得不依靠第二位。隨著時間經過,一旦你的崩潰超過某個階段,應該就會落得自我毀滅的下場。我或許殺不死你的肉體,但你的精神將會消失無蹤。”
“……形狀變化,參照尼斯湖水怪。”
蠕動。
木原病理的整體輪廓,令人發毛地蠢動著。
為了變成某種巨大的東西,體內正在進行著類似變化前兆的重組。
那張姑且還是人類的嘴,愉快地笑著張開了。
“我和你幾乎都可以算是不死之身。即使如此,我們之間還是有明確的差異。差異在於受到的傷害能複原,還是隻能暫時抑製。這差別看起來很小,但其實很大。特別是這種互相削磨力量的消耗戰。”
“……”
“如果我獲勝,我就能修複身體!但是你即使贏了,也隻會帶傷繼續活下去!那麽我根本沒必要考慮獲勝。殊死對戰,同歸於盡!那樣就夠了,那樣就結束了!相對的,你隻能獲勝。如果你不拿下勝利,就無法結束這場勝負!這是決定性的差別!”
木原病理讓身體不斷膨脹。
惡龍與騎士。
多數神話中都有這類描寫,而北歐神話中也偏好相同的故事而產生出如此架構,不熟悉魔法的她沒發現這件事嗎?
“……你錯了,木原病理。”
接著,體現出決鬥劍維霆的魔法師,微微低頭自言自語。
或者說是,北歐神話的英傑。
冠上貝魯西之名的男人。
“我應該一開始就說過,我會來這裏,是為了幫那個被你塑造成隨機殺人魔的少年報仇。這麽一來,就無關誰勝誰敗了。製造出隨機殺人魔的你,和殺了隨機殺人魔的我。我隻想實現我們兩人同歸於盡這個目的。”
“騙人的吧……”
麵對呻吟的木原病理,那名男子抬起了頭。
在那裏的是,過去木原病理竭盡全力想要毀滅的對象。
那個“老師”。
“謝謝你,木原病理。雖然我沒想到你會帶著第二位的力量來到這裏,但即使並非如此,你應該也會用其他方法來強化肉體。我一直認為隻要用這種特性的力量和你對戰,就能使局麵變成這種消耗戰。你用的那種歪門邪道正如我所預料,將會引導我通往獨一無二的勝利。”
————鏗沙啪鏗沙鏗鏘!!
騎士和惡龍激烈交鋒,兩者一同邁向死亡。
那是個束手無策,無可挽救的故事。
同時,他也為那個沒有得到援手,就遭到殺害的隨機殺人魔少年——
替他完成小小的複仇。
然後,
明顯跟一般的勝負概念不同,不存在所謂防禦。正如字麵上的意義般互相廝殺,僅止於此的戰鬥。擊潰、壓扁、貫穿、砍走、削落、咬碎。濃縮了所有破壞行為的那場戰鬥,如同滾雪球般,將他們兩人不斷逼進死亡中。
然後,
其中一方……外型輪廓仿佛人類女性被恐龍吞噬般的怪物滑了一跤。
“什…麽……”
一聲低語。
在雪地粉碎散開的恐龍,低聲說著某些話。
用柔美的女性聲音。
在她的頭顱上方,男子已經失去左臂,上半身遍體鱗傷沾滿了鮮血。
從正上方。
擺出要將右臂刺進恐龍頭上的姿勢,一躍而下。
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麽技術,但殘留的右手直到手肘一帶,全插入恐龍頭中。
恐龍一般的白色巨體在不斷膨脹,然而生長出來的部分卻又不能保持形體快速潰散。長頸龍發出慘叫想掙紮,但途中似乎連慘叫的力量都消耗殆盡。身體如同往一旁拋開般倒下,之後就不再動彈。身體變成了透明的白色,迅速融化在雪地中。
男人也被恐龍頭甩出去扔入雪地。雖然他身上的每個傷口都不是致命傷,但加總起來的出血量卻能確實奪走他的性命。
而且從傷口的位置來看,甚至能感受到他正期望那種情況發生的想法。
男人躺倒在雪地上,失焦的雙眼望著潔白無暇的天空,那裏除了皚皚白雪一無所有,但是,卻又仿佛在看著不存在這裏的某人。
“那孩子會傷心的。”
灰色的影子在他的身旁凝結,聚合成人的外形。沒有必要顯現細致的形體,無論如何,木原加群已經看不清了。
失去全身力氣的男子微微動了動嘴唇。
“對…不…起……幫…我……告…訴……”
之後,男子就不動了。
男子一定是為了說這句話,才耗費了到目前為止的所有人生。
從他口中說出這句話,表示長期以來一直折磨著他的東西,現在終於消失。
拋棄一切。
超越極限地消耗自己。
像這樣做到這種地步,直到最後一刻用盡全力擠出的一句話,正是贖罪之言。
瑞斯狄歎了口氣,伸出手,輕輕抹上他的雙眼。
瞑目的人,終於放下了一切,不再是「格雷姆林」,不再是「木原」,變成了,回到了,他從來都不曾放棄的「老師」。
“你應該當麵對她說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