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殞落凡間的天翼
浩瀚的星空之中，兩道拖著光尾的流行正在互相追趕。
如同DNA的兩條3、5磷酸二酯鏈一般，銀白的光帶和幽藍的光帶互相纏繞，無數煙火般的閃光跟在旋轉前進的光帶之後，在星空中繪製出美輪美奐的長河。
但是，狀況遠遠沒有看起來那麽美妙。
如果用人類最為精密的觀測儀器，或許可以觀測到。在上空交纏突進的兩束流光，是象征著神聖天災的兩個天使。而且，兩者之間有微妙的差距。
一前一後，銀白色的光芒在追逐幽藍的光芒。
目光直指加百列的背後，一夜竭盡全力扇動光翼，試圖追上前方的身影。不是因為一夜的力量淩駕於她，導致水之熾天使倉皇逃亡。
事實完全相反。
一夜無論如何盡力試圖去追逐前方的冰翼，都會被對方以壓倒性的速度拉開距離。發射了大量的「龍吼」也隻能很微妙的拖住對方的腳步，為了閃避光線而旋轉飛行的加百列與緊隨其後的一夜，組成了地麵上能夠觀測到的那副場景。
現在的一夜，能夠輕而易舉掃平山川，撕裂大海，人類所擁有的武力在天使這種存在眼中甚至比不上蚊子的叮咬。
但是，現在的一夜，渾身被冷汗打濕。
因為身前的熾天使將自己的武力指向了一位少女。
如同戰鬥機咬住了對方的尾巴，小小的光球在光羽上多如繁星般生成，一夜不斷傾瀉著光之洪流。但加百列完全置之不理，僅僅將目光集中在一位立於雪原之上，正在處理核武器的，名為食蜂操祈的少女身上。
“賜予。褻瀆者。天罰。”
咬緊牙關，一夜完全解除用於防禦的「天使之力」，全部集中在光翼上。二者的距離拉近到觸手可及，不顧自己的手會被對方的「天使之力」撕碎，一夜盡全力抓住加百列背後的冰翼，右手的長刀毫不猶豫刺穿加百列的喉嚨，光翼調轉方向，全力拉升抵抗加百列的下墜。
“混球啊！達成目的了就給老子老老實實滾回天堂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失去了「天使之力」保護的手，表層纖薄的白色皮膚立刻就被倒刺叢刃般的冰之翼刺穿，象征「水」的「天使之力」毫不留情的逆流入一夜的手臂，仿佛血液逆轉了方向，整條手臂，乃至全身都在發出破碎的悲鳴。
加百列第一次回過了頭。
將刺穿喉嚨的刀鋒視若無物。
“無意義。行為。”
劍山一般的數百枚冰翼中央，突然生長出新的冰翼，刺穿了一夜的胸口，冰山宛如活物的尾巴，輕輕一甩，將串在上麵的一夜甩飛。
胸口飛出的血沫遮住了一夜的眼睛，模糊的餘光裏，能夠看到回過頭的加百列，那被白紗勾勒出輪廓的雙眼裏，閃爍著兩輪血紅的光環。
巨大的冰槍在加百列身旁形成。
不似先前突破護盾時那長度達到公裏級別的龐然大物，但在一夜的眼中，那完全就是將數公裏的冰槍壓縮成百米級後，以毀滅一個國家為目的所凝結出來的神罰。
這樣的攻擊，指向了一位手無寸鐵的少女。
加百列抬起的手，輕輕揮下。
——
小操祈凝望著遙遠的夜空。
天空中正在發生足以載入人類天象觀測史的異常景觀。
但小操祈注視那裏的原因並非是星空的神秘和美輪美奐。美琴、禦阪妹妹們和神識的大家正在處理尾巴還在噴火的核導彈。照理說，在發射過程中的傾倒會立刻觸發安全進程，將發射程序立即鎖死。但是，即便如此，這也不會成為讓人將視線離開核彈的原因。
小操祈知道，星空中“翩翩起舞”的兩個身影是什麽。
背後的“禦阪們”好像在討論新接收到的情報，貌似對方並不知道核導彈已經傾倒，試圖通過紅外線密碼遠程啟動發射程序，茶發少女們和黑鴉部隊正在急急忙忙的尋找紅外線接收器在哪。
那些都不重要。
“光。。在接近？”
如果隻是凱旋的銀色光輝的話，小操祈自然是會敞開雙臂，歡心雀躍的迎接。但很明顯，首先衝向這邊的，是屬於水之天使的藍色光輝。
“食蜂！你也趕快來幫忙！這邊可是忙到連貓的手都想借來。。那是。。什麽啊？”
目光從核導彈上抬起來的美琴，也注意到了夜空中正在急速接近的光芒。
“小夜。。和比核彈還要糟糕的東西。”
有什麽東西在半空中匯聚，那東西隱藏在夜色中，讓人無法看清，但是，總覺得冥冥之中能感覺到，生存本能在不斷敲響警鍾，仿佛自己被肉食動物盯上了一般。
小操祈打了個冷顫。
那個來了，
夜空之中突然閃爍起橙色的光芒，有什麽東西突破大氣層，摩擦出輝煌的光芒，徑直衝向她們。
“喂！那個怎麽看都不妙吧！？別呆站著了趕快上車啊！”
背後傳來美琴的呼喊，但小操祈還是呆立在原地沒有挪動腳步。就像被槍口所指時，能夠感覺到那是指向自己一般。
小操祈能夠感覺到，那個是衝著自己來的。
一隻手搭上了肩膀，抓著手臂，幾乎是拖著把小操祈無力的身體向後拉。
“還發什麽呆！想死嗎！”
但是卻沒有拉動。
小操祈的身體仿佛被堅冰凍結，在這片雪原上紮根了一般，美琴竟一時之間無法拉走平時柔弱的少女。
能夠看到天空中那如隕石一般不斷放大的巨大物體。恐懼感終於慢慢浮現出實體。
那是加百列的冰槍，曾經在天使墜落中目睹的，但規模不知道提升了多少個境界的轟擊。
“禦阪同學！立刻回去！用那個核導彈！你的話應該能發射出去！”
“！？你傻了嗎！？這個距離爆炸的話我們都得完蛋啊！”
“冰槍落下來也一樣！把核彈放出去！餘波的話。。”
小操祈的視線，轉向追逐著橙紅冰槍的另一個銀白色流光。
“。。。小夜會想辦法的。”
美琴有些傻眼的盯著小操祈，小操祈的星星眼也毫不猶豫的瞪回去。禦阪妹妹們也從戰車上跳下來，禦阪網絡早就得出了不可能逃掉的結論，長相相同的少女們已經開始著手解除被鎖定的發射程序。
“姐姐大人，我們的磁力不夠強，請幫忙把導彈發射車扶起來。禦阪為自己的力量不足感到失落，並請求姐姐大人的協助。”
“啊啊啊！知道了啊！”
電弧在茶色的劉海上悅動，隨即化為狂暴的雷電之樹，如同吊臂一般延伸至導彈發射車上方，將被鐵砂推倒的發射車重新立起來。
“破解完成，省略所有檢查和倒計時，直接發射。禦阪。。。”
導彈的尾部突然噴射出強烈的火焰，衝擊雪原的熱量卷起水蒸氣的爆破，掩蓋住了禦阪妹妹的聲音。前蘇聯製造的重裝核彈頭依照被篡改的程序立即升空，指向那個不斷接近的冰之隕石。
劇烈的尾焰向著周圍擴散，在衝擊到少女們之前，白色的蜘蛛形驅動鎧就阻擋在身前，在轉瞬即逝的火焰之間開辟出一片片安全區域。
集結了人類智慧的破壞結晶直衝高空，在千米級別的高空迎麵對撞尖銳的冰槍。與之前所目睹的導彈爆炸時所產生的效果截然不同，沒有人傻到把那個爆炸當成放煙火去觀賞，但宛如太陽近在眼前一般的強光透過緊閉的眼皮，毫不留情的灌入躲在陰影的少女們的雙眼。
死亡近在咫尺。
這已經超越了一個生物所能感知到的極限，能夠讓一座城市頃刻之間摧朽拉枯的爆炸就在數公裏外發生，規模實在是太過超乎想象。
兩個少女同時感受到了，Level 5這個稱號到底在戰場上是多麽無力。
腦子與視野內相同，一片空白。
一切，都將在這片死亡的光輝中消失。
緊隨其後，比聲音來的更加迅猛，本應無形的衝擊波撼動大氣，將一切光線扭曲，排山倒海衝向位於地表的小操祈她們。
突然，強光消失了。
耳邊沒有傳來震破耳膜的巨響。
原本早就該降落到身上的衝擊也消失無蹤。
遮住眼睛的手臂緩緩放開，小操祈睜開被強光刺激，視野裏還留有大片白斑的雙眼，鼓起勇氣望向天空。
那是溫暖而柔和的光。
層層疊疊葉片形狀，如同半透明的薄紗，白金的花藤在其上蜿蜒生長，位這片銀白的底色添加了白金的光輝。
那是銀白的光羽。
背負著四葉羽翼的少年，伸出的雙手上，托起了球形的猩紅護盾，將爆破的衝擊，光芒，聲音，以及與之對撞四散分裂的冰槍全部包裹其中。那層薄膜仿佛能包容一切，所有抵達的事物都在其中消融，化作隻有天使們和小操祈能夠看到金色小鳥，回歸另一個相位，那不斷回旋的洪流中。
“幫大忙了。”
托起護盾的手沒辦法鬆開，一夜回過頭，對不到一小時前剛剛分別的戀人獻上燦爛的微笑。
“被那個冰槍再捅穿一次可是疼得要命啊。”
“接下來怎麽辦？能贏過加百列嗎？”
小操祈仰望著懸浮在半空中的一夜，就算不願意承認，就算隻是僅此一刻，他們所處的世界實在是相差太遠。
“沒問題。”
將手上的護盾逐漸縮小，最後連同裏麵的內容物一同完全消失。一夜垂下雙手，深吸了一口氣。
“KRIF TIID，FODIIN，SUL，HEYV，WERID PRAAN DIR FUNT.(五之刻，霜與晝與業，世界悲歎死的降臨。)”
寄存在體內的力量一口氣解放，化作潔白的皮膚進一步覆蓋人類的殘餘部分。頭頂的光環向外擴張，紡錘體上伸展出的十字連接了內外兩個圓環，仿佛頭上頂著一個潔白的標靶。
能夠明確的感受到，自己與「偉大的洪流」連接在一起，不斷從其中獲取力量，每一次時刻的前進，都在擴大自己和「偉大的洪流」之間的「接口」，讓「天使之力」源源不斷的補充進身體裏。
以及，伴隨著新的力量，原本就不太清晰的意識被洶湧的潮水衝擊。
不行。。快要。。。睡著了。。。
眼前的景象逐漸變得模糊。
不行。。現在。。睡過去的話。。。
意識變得粘稠，被混亂的溫暖包覆，仿佛躺在世界上最為舒適的床上，精疲力竭，即將墜入夢鄉。
現在睡過去的話。。可能就不再是自己了。。。
——滴！
快要閉上的眼睛突然睜開。
就像是躺在床上，突然聽到了早晨的鬧鍾。
重新睜開的雙眼中，漂浮著兩顆金色的小星星。
夢境一口氣被驅逐，將意識拖回那可愛到惱人，不得不去麵對的現實。
“。。。我不太喜歡這個光環的樣式。。”
伸出手指碰了碰頭頂的兩個環，結果直接穿了過去，看來將頭上的環帥氣的扔出去擊倒敵人的戰術需要作廢了。
一夜回過頭，帶上星星的雙眼看著眼中同樣有星星，手持遙控器的少女。
“和禦阪她們去避難吧，我把該處理的事情收尾。”
“嗯，早點回來哦。”
看著金發的少女轉身乘上美琴正在揮手的裝甲車，一夜回過頭，看向半空中那個懸浮不動，手中拿著黑冰大劍的身影。
“真有耐心啊，還以為你會趁我們說話的時候再扔一個冰槍呢。”
“無妨。順序。目的。達成。即可。”
下個瞬間，加百列飛出了大氣層。
不是自己舞動羽翼，而是被長刀擊飛。
但這點並不是讓加百列最為驚訝的。
加百列看著自己的手，那雙手上，染上了點滴銀白色的，屬於一夜的「天使之力」。剛剛的攻擊，不僅僅是物理上的衝突，在那短暫的接觸之間，一夜將自己的「天使之力」直接輸送到了加百列身上。
就像之前每次加百列砍傷一夜時做的一樣。
“說實話，能夠不斷補充「天使之力」完全就是作弊，你不這麽認為嗎？”
白色的身影已經衝到身前，加百列連忙揮劍阻擋，力量終於站上了同一個層次的兩個天使在這片沒有生命的環境中互相角力，二者的天使之力在刀鋒之上不斷互相滲透。
火海，洪水，暴風，雷電。原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種種現象接踵而至，在二者身周閃爍，隨即又被溢出的力量餘波消滅。
來自月亮的補給對抗來自「偉大的洪流」的輸送，兩種截然不同的屬性相互對撞，產生不屬於這個相位的現象，如果對於魔法的核心原理極為精深的魔法師看到這個場景，應該立刻就能意識到這是什麽。
「相位火花」。
魔法發生的基礎，當不同的思想，不同的相位之間發生摩擦時，所出現的種種現象，魔法師們統稱為「相位火花」，到了現在，這個詞則有了更為簡單易懂的說法。
——「魔法」。
一切利用宗教信仰，神話傳說，又或是民謠故事所構成的魔法，全部都是為了利用其中的思想模式，高效的構建能夠產生「相位火花」的條件。不通過這些「傳承」去驅使魔法並非不可能做到，但效率過於低下，甚至到達了幾乎不可能產生現象的地步。
手掌之間摩擦很難擦出火花，所以人類會利用燧石，利用燃料去生火。
所以，就算是立於20億信徒頂端的「神之右席」，其所擁有的術式也全部依托於十字教的教義。
但是現在，僅僅是兩隻手掌的摩擦，就產生了無與倫比的烈焰。
被認為是幾乎不可能發生的現象，現在就在這片星空中毫不間斷的進行著。不依靠任何傳承，不依靠任何術式，僅僅是代表兩個不同相位的天使在同一個相位之間碰撞，理所應當一般產生著理所應當的現象。
力量的「質」與「量」實在是相差太多，讓原本的常識支離破碎。
“僵持。無法。得出。勝負。勸誡。放棄。”
麵對水之天使的言語，一夜僅僅回以嘲諷一般的笑容。
“僅靠現在的我確實無法殺掉你，但是，你是不是忘記了？”
加百列沒有作聲，手上雖然沒有動搖，但白紗勾勒的麵孔上確實出現了疑惑。
“這裏是人類的戰場，可不要小看信仰你們的信徒！”
——
渾身包裹著堅實的肌肉，麵孔堅如磐石的壯漢，後方之水利於雪原之上，注視著星空中兩個互相糾纏的身影。
那二者他都很熟悉，一方是曾經打敗他的敵人，一方是他象征的，信仰的對象。
他不過是一個人類，仰望著他永遠也無法到達的彼方，窺視著神的力量的冰山一角。
但是，
這裏是屬於人類的戰場。
該去幫助哪邊，根本就不用產生疑問。
男人將遠超過身高的長劍劍身一半刺入地麵之中，支撐他龐大的身軀。
周圍的空氣開始扭曲。
有如將大量的砂糖溶於水，男人站在異樣搖曳扭曲的空氣中。
大量的力量。
流入體內。
散發著藍色光芒，對月光產生反應，龐大的「天使之力」。
身為司長「夜」與「水」的屬性，象征著「神之力加百列」，驅使著以此為基礎的天使術式的「神之右席」，將天使的力量灌入體內，又或是釋放出去，根本就是基礎中的基礎。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但是，那早已超出一個「人類」所能容納的量。
力量排山倒海而來。
從每一個毛孔滲入體內，往身體中心聚集的力量漩渦。那不是人類身體能容納的量，就像氣球隻能灌進一定數量的空氣。若勉強灌入超過定量的空氣，會迎向怎樣的末路是很明顯的。
他的手腳上都噴濺出血紅的飛沫。
背部肌肉和脖子上，彷佛有火花四濺。
血管和神經也無法幸免。男人感覺到無數分支的血管，如同被切成了小段。雙腿也不禁顫抖著，那麽強健的身體，現在卻像快要折斷一樣。
但他並沒有倒下。
刺入地麵的長劍和自己的內心。靠著這兩樣東西，男人絕不會倒下。
傷害並不局限於肉體。
長久以來，一直讓他維持魔法師機能的某種關鍵斷線了。
男人是「聖人」也是「神之右席」。他能在體內融合兩種才能，擁有龐大力量，他是世界上屈指可數的魔法師。他知道那份力量的來源，現在已經四分五裂了。現在他正在一刻不停地失去魔法的力量，他的力量恐怕將會枯竭，很可能還不隻是枯竭就能了事。他雖然很清楚自己正從體內開始瓦解，但是這個男人絕對不會停止。
隻要讓「天使之力」流向自己，敵人的力量就會減弱。
為了救人而存在的「天使之力」增加，被利用於殺人的機會就會減少。
這樣就夠了。
隻要這樣的事實存在，男人就能咬緊牙關，繼續與龐大的「天使之力」對峙。
——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之間。
刀鋒的對麵，加百列的力量，一瞬之間被消去了三分之一。
手中的長劍失去了光輝，被白銀的長刀如同切斷奶油一般一分為二，攜帶著龐大的「天使之力」，刀刃沒入加百列的胸膛。
“snjdajscbjeqokqnskakawknkd！！！”
加百列張開的口中，釋放出了人類所無法理解的，痛苦的咆哮。
但一夜完全沒有收手的意思，也沒有收手的理由，海嘯般奔湧的銀白「天使之力」突破加百列的防線，源源不斷的灌入那具完全不似人類的軀體。
“別小看人類啊混蛋！給我滾回天堂去！”
所有的聯係都被切斷，維持著熾天使軀體的所有力量都被覆蓋，加百列開始從內部壞裂。
白紗包裹的外形徹底崩塌，從內而外溢出的「天使之力」突破外皮，形成一個最原始的能量團塊，一個巨大的光球。
一個巨大的炸彈。
比這個戰場上所釋放的任何破壞力都更為恐怖，純白的閃光呈圓頂狀炸開。吞噬一切、純淨到令人恐懼的光芒。即使閉上眼睛也足以將眼球燃燒殆盡的龐大亮光，將不自然的夜空染成一片純白。
原本，從這裏直達地麵，數百公裏之內都會消失殆盡。
但是，這股力量在在噴發的過程中，產生了不自然的扭曲。
一夜背後的光羽不斷擴張，形成輔天蓋地的巨大屏障，將能量的洪流包裹其中。將自己身體中的「天使之力」從四麵八方轟擊過去，不斷抵消內部釋放出來的能量。
那一刻，地麵上的人們，看到了月亮旁轉瞬即逝出現的第二個「朝陽」。
——
確認「天使之力」煙消雲散後，後方之水的手緩緩放開長劍。
他的手上沾滿鮮血。不，沾滿血漬的不僅是手。
他頓時全身無力。
留下一半插入地麵的長劍，直接倒在雪地上的後方之水，表情沒有什麽變化。不過他的嘴角稍稍露出了微笑。
這樣就夠了。
隻要能排除掉大天使「神之力」加百列，戰況就會大為改變。雖然右方之火擁有強大的力量，但是他太相信那些力量了，所以他才會忘了那些聯手對抗強大敵人的人們。他看不見將「將戰況托付給擁有相同目標之人」這個選項。沒錯，就跟過去的自己一樣。
他的神經和血管受到嚴重損害，也失去了使用魔法的基礎。
這條命大概也撐不久了。
但也一定要拖著大天使共赴黃泉。
這樣就好。
改變眼淚的理由，不讓無意義的淚水流下。
自己的目的並不是要看到最後結果。他為此已經準備好一個必要的基礎。有了它，大家就能更進一步接近高高在上的右方之火，所以沒關係。隻要在遙遠的未來，大家還能展露笑容，對於身為傭兵的自己而言，這就是最大的勝利。自己是否參與並不重要。
就在此時。
嘎吱作響的腳步聲在耳邊響起。
那腳步聲並不均勻，一瘸一拐。
“別擅自倒下啊，我認可的勁敵。”
躺倒在地上，後方之水抬起頭。
那是剛剛還在星宇之間戰鬥的銀發少年，象征天使的皮膚盡數脫落，渾身鮮血淋漓，黑色的軍裝也破的像是夏日清涼丐裝，現在隻能拄著刀鞘，一步一個踉蹌的在雪原上前行。
“如你所見，我不是能扶你起來的狀態啊，所以給我自己爬起來。”
後方之水耳邊的雪地被猩紅侵染，那是一夜的額頭滴下來的血珠。
“不用麻煩了。。”
後方之水張開混雜血味的嘴。
“我已經沒救了。。戰場的資源緊張，留給需要的人。。或者儲備起來。。總之別浪費在我身上。”
“廢話真多，有這點功夫還不趕快爬起來。”
一夜的身體搖搖晃晃，臉龐上甚至出現了不自然的，象征衰老皺紋。
那是時元不足產生的現象，簡單點解釋，就是時間，壽命不足的表現。
一路從太空中墜落下來，不停修複身體的消耗實在不是一星半點。
但是，他還沒有倒下。
“我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慶祝你的勝利不是我的工作。快點離開吧，你還有該做的事情吧。”
“那你就沒有了？”
這句話，讓後方之水打算繼續推拖的話堵住了。
“不斷在戰場上對他人伸出援手，甚至被稱之為賢者的傭兵，難道等這場狗屁戰爭結束後，我得去和那些敬仰你的人說‘威廉·奧威爾為了幫助我，光榮犧牲了’？別強人所難了。”
長刀的刀鞘突破冰雪，插在後方之水的耳邊。
“我還站著，因為有人等著我回去。你應該也有吧？英國的傭兵。”
後方之水的動作不禁停頓了一下。
後方之水，以及在獲得這個名字之前，他曾跨越數之不盡的戰場，拯救了無數被卷入爭端的無辜者。改變淚水的理由，不讓無意義的淚水流下，這就是他的信條，支持他作為一個人，作為威廉·奧威爾的根基。
什麽時候，自己是什麽時候忘卻了？自己的逝去，也會帶來淚水？
為了最為美滿的結局，那個自己夢想中的地方，需要自己的身影。這是威廉·奧威爾所不擁有，又或是忘卻的堅強。
“站起來，擊敗天使的英雄。”
一夜的話仿佛木樁一般。
“用自己的腳站起來！”
牢牢地釘住他正從死亡坡道，慢慢滑落的身體。
“難道你以為以拯救世界為理由，就能讓愛你的人認同你的死？你以為你的一句話就能讓他們抱著你的屍體開懷大笑？別開玩笑了，把責任付到最後！”
因為失血而朦朧的腦中，浮現出那個令人眼不順眼的騎士團長、占星術旅團的老人，還有受到奧爾良騎士團威脅的那群男女。
以及，
英國的第三皇女。
一夜不知道這些事，不知道後方之水背負了什麽。但就是因為兩個人擁有的相似之處，讓他的話擁有刺穿心髒的鋒利，壓垮死亡的重量。
“站起來！！”
傳來重物壓地的聲音。
那是仰躺在地的後方之水，雙手抓住雪之大地的聲音。
他聽見了心髒的鼓動。
自己還活著。
這裏還不是終點。
如果他還能動。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全身發出骨頭互相壓迫的聲音，更多鮮血噴出，後方之水再次站了起來。
他已經完全失去身為「聖人」的力量。
也無法再以「神之右席」的身分使用力量了。
體內已經千瘡百孔，變成一名「普通人類」的後方之水，咬緊牙關，再次在體內精製魔力。他僅將魔力用於控製身體，阻止傷口繼續失血。
他體內已經沒剩多少力量了。
大概也會再也拿不起那把當作武器帶在身邊，超過身高長度的長劍。
但是，
那又怎樣？
真正的英雄，絕不是指那些倒下一次就放棄的人。
而是指那些回應大家的希望，無論幾次都會重新站起來的人。
壓榨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再一次在體內精煉魔力，富有生命力的鼓動再一次在血管中跳躍。
布滿鮮血的粗壯手臂，再次舉起，抓住了那屹立於雪原之上的，刻有自己騎士勳章的白色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