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意料之外的來客
找到了！
在雪原中長途漫步，一步步追尋，躲在樹叢離的濱麵和瀧壺視野內，大概五十公尺的前方，有人影在晃動。身上穿著不同於一般軍服的白色戰鬥服，手上握衝鋒槍的士兵就站在那裏。
似乎是負責監視把風的。
更遠的前方是座矮丘的山麓。那裏停著三輛大型油罐車。另外也有幾輛小型車輛聚集在一起。有好幾個男人正在山麓附近進行作業。
「格裏姆林報告」，散布病毒的準備地點，應該就是這裏了。
那裏還有約五公尺長，類似細管的東西。
數量不隻一兩根。男人們將超過十根的細管等間隔地插在地上，正要接上從油罐車拉出來的巨大管線。
“那些就是。。蒸汽機？”
躲在樹影後頭的濱麵低聲說道。旁邊的瀧壺點了點頭。
“油罐車裏可能是保溫性的凝膠。那些細管大概是噴霧器吧？”
位置，風向，高度，風速。知道這些數據之後，讓村子裏的人們跑掉不是不可能。但一旦讓病毒釋放出來，受害者幾乎不可能是零。
以山丘的工作場地為中心，每間隔十米左右都有持步槍的士兵。這種程度的警戒武裝，對方看來認定如果來者是學園都市的部隊，就算出動大部隊也不可能守得住。反之，減少人數和裝備，就能保證不會被一些小人物影響到，同時隱蔽的進行作業。
事實上，現在找上這裏的就是他們針對的“小角色”。
【對麵是職業軍人，人數差太多了。。不可能打得過。。隻要槍響了就沒退路了。。】
濱麵皺了皺眉頭，就算在這裏猶豫，那幫人的工作也在穩步推進，必須得在最壞的狀況發生之前。。
“濱麵，我們還是等他們離開之後再行動比較好。”
濱麵即使在嚴寒的暴風雪中，也依然大汗淋漓，但此時瀧壺卻突然說出令人意外的話。
“哈？你說什麽？”
如果他們離開之後，也就是說準備工作完成了的話，狄格夫他們的村子就完蛋了。
“濱麵，報告上寫著。克裏姆林報告中使用的「細菌之牆」傳染途徑是空氣，除了呼吸器官之外，也會透過皮膚滲透體內。另外具有分解油分的效果，能夠腐蝕生化武器用的麵罩或建築通風係統的過濾器，因此現有防護設備是無效的。”
“既然如此該怎麽辦？那麽危險的東西，更不能讓它擴散出去啊！”
麵對濱麵的疑問，瀧壺指著森林另一邊——仍在白色雪原上進行作業的工作部隊。
“他們該怎麽逃離「細菌之牆」？”
“。。。啊！”
這麽說來確實沒錯。
防護麵具和厚重的製服都無法抵擋細菌武器。就算坐進最新型的戰車裏，也照樣會被細菌入侵。這麽一來，工作部隊的士兵在散播細菌同時，不就遭到池魚之殃了？
而且再仔細觀察，會發現負責監視的士兵並沒有戴著誇張的防毒麵罩。明明他們負責處理的，是人們避之唯恐不及的細菌武器。他們應該早就知道那種東西沒用了，還不如進一步輕裝上陣。
“他們很有可能設置了定時裝置，在設置完成後脫離病毒的散布範圍，也隻能這樣了。我們可以在他們離開之後。。”
“——破壞掉那些蒸汽機！”
瀧壺點了點頭，有點欣慰地看著濱麵終於開竅了。
“但那段時間應該不會很長，他們應該也希望盡可能快的完成散布，防止學園都市的部隊發現進行大範圍燒燼。我們來不及全部破壞，最好趁現在找到弱點。。”
濱麵他們手上的武器隻有手槍和衝鋒槍。兩者都不適合用來「引爆」。油罐車和其他車輛的油箱裏應該有汽油，如果真要用，大概隻能用汽油了。
裝置的大略結構，是將近十根蒸汽機的細管及三輛油罐車。其他那些車輛裏麵應該有幾輛是進行作業用的。
老實說，利用油箱炸掉一兩輛車是很容易的。
但是，爆炸時產生的火焰、煙霧和熱氣將會影響接下來的工作。即使不直接進入火災現場，萬一風向一偏，有如厚牆般的熱風會將人從皮膚到肺髒全部灼傷。如果想確實引爆構成裝置的所有車輛，則需要先經過和用炸藥拆解大樓時一樣精準的計算。當然，現在的濱麵他們並沒那麽多時間。
必須在多層防護的軍用設備中，找到能夠一次性使得整套係統宕機的「弱點」。
濱麵眯著眼睛，望著暴風雪的另一邊，最後他終於低聲說道。
“。。。有電源車。”
“？”
看旁邊的瀧壺呆呆地歪了歪頭，濱麵忍住想要一把抱住她的欲望，讓自己的腦子重新變得冷靜而理智。
“就是右邊那輛油罐車附近的裝甲車。不是有很多供電電纜集中在那邊？那裏麵一定是發電機。之前絹旗帶我去看的C級軍事片裏麵，曾經提到過，大部分軍事設備都在電子化。雖然很方便，但如果電池經常斷電會很困擾。也因此不管在沙漠或是叢林，都需要在戰地準備充電的設備。”
“但那個是裝甲車啊，應該沒那麽容易炸掉，能從內部起爆就是另當別論了。。”
瀧壺腦子裏的角落，想起了一個超級愛吃鯖魚罐頭的淡金發少女，如果她現在在這裏的話，應該會好辦很多吧。
【——不對，如果ITEM的大家，能在這裏的話。。】
“沒必要炸掉。”
濱麵的聲音，重新將瀧壺指引回寒風凜冽的戰場。濱麵屈身配合澆壺臉部的高度，用指尖引導她的視線，看著裝甲車後麵。
“看到那三根金屬管了嗎？應該是裝甲車的排氣管，而且作為排氣管實在是太多了，裏麵很可能是燃油發電機。不管是柴油發動還是汽油發動的汽車，隻要把排氣管全堵上就能讓內燃機停止工作。就算在學園都市也一樣。”
“如果車體裏是巨大的鋰電池呢？”
“那就把所有電纜全切斷，說實話我盡可能不想這麽做，觸電可是很可怕的啊。。”
此時，瀧壺的小手輕扯了一下濱麵的衣服。
在暴風雪的另一邊進行作業的工作部隊有了新動靜。他們先前一直在裝置之間來回忙個不停，但他們用無線電聯絡某處之後，就一個個坐上小型車輛離開了。
“濱麵。”
“我明白。”
時間緊迫，必須等對方一離開就動手，而且不能馬虎了事，必須確保機器停止行動。
【開什麽玩笑，我們可不是超級英雄電影裏的超級戰士啊。。】
和工作部隊的人對打也打不贏。也就代表不能被他們發現。在他們完全撤離之前，就算驚鴻一瞥都不能被看到。
濱麵和瀧壺在樹林裏縮著身子，隱藏自己的氣息。
能清楚聽到自己的心跳，讓濱麵愈發緊張。
特殊工作部隊即將離開。
就在這時。
——砰！
這是槍響！
離濱麵極近之處的雪花濺起。當他發現是衝鋒槍子彈打中雪地之後，連忙趴下身子。但來不及了，他現在終於理解是什麽狀況。
“被發現了！”
本來正打算離開這裏的車輛緊急煞車。幾輛車的車門打開，跳下好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
濱麵的對策到此為止，腦子瞬間刷白，隻留下了一個念頭。
——無論如何也得讓瀧壺逃走。
濱麵轉開手中衝鋒槍的保險，他拚命調整急促而混亂的呼吸，然後下定決心。
但具體的方法呢？
握著槍柄的手被汗水浸濕。腦中也一片空白。在極度的緊張中，濱麵聽到如笛聲般尖銳的聲音。
他抬頭仰望。
龐然大物，悠然撕碎了天空。
學園都市的超大型超音速戰鬥機，「HsF-00」。
全長超過八十公尺，巨大到驚人的機體。對於這架撕裂天空的怪物飛機，濱麵並沒時間再多想什麽。
緊接著，發生了爆炸。
和單純投彈引發的爆炸不同。
他直到好一段時間之後才反應過來，那是以磁力或其他力量提升速度的飛彈筆直射出後，以超音速貫穿地麵的聲音。
——轟隆！震天的爆炸聲包圍濱麵。
設置在山麓上的蒸汽機和相關車輛全都消失在火海中。明明還有點距離，但工作部隊的逃跑用車輛也被炸飛，就連濱麵和澆壺都被埋在雪麵下。
大概是被爆風吹過來的，有一具無線電掉在橫躺在地的濱麵旁邊。這原本應該是工作部隊的東西。
他聽見裏麵傳出聲音。
是日語。
[嗨！從磁力的反應來看，我知道有人在那邊。如果你是出於善意來做義工的，就來握個手吧。因為我也跟你差不多。]
“是。。學園都市的。。？”
從俄軍用的無線電裏傳出聲音，這就表示聲音的主人用了不分敵我，任何人都能聽到的頻率。這不像是學園都市「暗部」的做法。
也就是說。。
是由十神他們指揮的正規軍？
[哎呀。這都要感謝艾嘉莉耶利雅她們讓路給我們。我才能像這樣過來從事慈善事業啊。最近戰鬥機和攻擊機越來越難以區分，總參謀的小姑娘調度起來一點都不手下留情，我們該做的事情實在太多，累死人了。]
那一瞵瞬間。
濱麵的心理狀態發生了奇怪的化學反應。
他們是千方百計逃出學園都市的人。有援軍來幫助他的確很開心沒錯，但是要是被那種怪物飛機盯上，那就束手無策了。
但是另一方麵，他的確感到一種讓人全身放鬆的安心感。一路走來，遇到的情況也不普通。區區一個不良少年卻得對抗私掠船或俄軍工作部隊這些對手，實在太奇怪了。
在空中以銳角轉彎的飛機再度折返，完全不在意想著這些事情的濱麵。飛機延著飛行路徑射出大量磁力炸彈，在地上炸出一條筆直的火焰。
光。
聲音。
離爆炸地點有些距離的濱麵，不禁舉起雙手護頭，但他知道身體的力量正在逐漸流失。原本過分緊繃僵硬的肌肉放鬆了。
【我們說不定能得救。】
原本就該維護治安的人，本來就該麵對這些事情的人，借助他們之手，保護自己遠離這種蠻橫無理的暴力。
突然，濱麵產生了一種不太好的想法，這種程度的爆炸，難道不會將病毒卷走，加速擴散嗎？
“沒關係嗎？如果病毒擴散的話。。”
[所以才要徹底燒掉啊！在雪地裏閉上眼睛捂住耳朵趴好！就算是衝擊和聲音不大的白磷炸彈，也不是完全沒有衝擊力的！]
濱麵完全來不及插嘴。
從高空以超音速精確掃蕩的炸彈，帶著無法忽視的動能席卷大地，剛剛還陳設著惡魔裝置的山丘直接變為灼熱的火山口。那不同於單純的火焰放射，而像具有黏性般不斷擴展開來，仿佛熔岩般令人心生恐懼的火焰。
俄軍的工作部隊多半是活不成了。
飛機並沒有直接對人轟炸，但工作部隊的人被毫不留情的卷入衝擊，不斷被拋起來又墜下去。
或許是受到爆炸聲和衝擊波的影響，山坡上的大量積雪開始崩落。
濱麵他們所站的位置離山麓還有一段距離，但撞上地麵後淩空飛起的雪花，像滅火器的粉末一樣，一口氣淹沒濱麵他們。
伸手不見五指。連應該就在自己身旁的瀧壺，也看不見她的臉。濱麵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還在那片茂密的森林裏。
“（。。瀧壺？你在哪裏，你還好嗎？）”
濱麵壓低聲音，不斷朝旁邊詢問。他伸出雙手，以摸索的方式確認周圍的情況，但手上隻傳來樹幹堅硬的觸感。
蒸汽機、細菌武器，還有工作部隊現在怎麽了？
因為看不見周圍情況而陷入混亂的濱麵，隻能茫然地徘徊。
不知道過了幾分鍾？已經過了十幾分鍾了？
就在他失去時間感覺的時候，他的手終於抓住了柔軟的感觸。
“瀧壺！”
他趕緊將她抱過來，確認她的臉。
的確是瀧壺理後。
黑色短發。睡意惺忪的雙眼。原本就已經非常白皙的肌膚，即使有衣物保護卻還是受到冷風的影響，看起來有點發紫。
但是，
“。。。濱麵。。。”
不久之前都一直在他身邊的瀧壺理後，穿著布料輕薄的秋季黃色風衣？她有穿著絲襪嗎？個子有這麽高嗎？聲音這麽低沉？
“。。。濱麵。。”
還有，
濱麵所認識的瀧壺，會用這麽邪惡的表情微笑嗎？
“好久不見！濱——麵——！”
劈哩啪啦！瀧壺那張讓人聯想到小動物的臉，從內側開始龜裂。可以看見裏麵是另一個女人的臉。
更加殘暴。
凶惡。
完全表現出學園都市「黑暗」的那張臉孔。
【。。。她是。。。！】
她的一隻眼睛深處，發出純白無瑕的光芒。
眼睛睜大到眼角都快破裂時，一股強大的光像轟炸般向濱麵的臉襲來。
濱麵全力別過頭，猛烈的光和熱劃過他耳邊。接著將他背後的針葉林橫掃出去，朝上方折射，輕輕掠過支配俄羅斯天空的學園都市超大型戰機主翼。濱麵知道失去控製的飛機彈出一個細長箱型物，但他無法轉過頭去一一看清狀況。
位居第五位的超能力。
原子崩壞。
“麥野。。沈利。。。！”
濱麵推開她的身體，連忙想向後退，但背部卻撞上樹幹。
她為什麽會在這裏？問這種問題根本毫無意義。他看見剝下特殊化妝，將手指刺入一邊的眼睛之中，擦拭義眼殘骸的女子，她臉上的表情隻他感受到一股不需任何理由的「執著」。
瀧壺人呢？
想要和她一起活下去，該怎麽做？
麵對逼近眼前的死亡危機，急促地喘著氣的濱麵，心中這麽想著。
隻能放手一搏。
隻能和這個怪物，麥野沈利做個了斷。
第五位的超能力者，能夠通過激發原子和電子的「曖昧狀態」，發射將所接觸之物盡數分解的「粒機波形高速炮」。她的能力參數就是濱麵曾見過的，一夜的驅動鎧主炮所釋放的死亡射線的原始來源。
就濱麵所知，麥野應該已經失去了一隻手臂。
仔細一看，麥野黃色外套的袖子部分，顯得莫名地寬鬆。說不定看起來像是人類形狀的隻有手掌，袖子底下其實是類似機器手臂的東西。
“嗬嗬。”
她並沒有說話。
俯身朝下的麥野，隻有肩膀的部分令人毛骨悚然地，機械式地上下擺動。
“嗬嗬嗬。。。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抬起頭來的麥野，吐出一大截舌頭。
在她濕潤的紅舌上有個小盒子。就像自動鉛筆筆芯那樣四方型的小盒子，裏麵裝著白色的粉末。那是濱麵非常熟悉的東西。
「體晶」。
長期折磨瀧壺的東西，似乎是能故意讓能力失控的藥品。為了對抗副作用，濱麵他們才會至今都還在俄羅斯漫無目的四處奔走，然而麥野卻又再次將一切的元凶帶到這裏。
濱麵不知不覺中，完全忘卻了等級0無能力者，與等級5超能力者之間存在的鴻溝。
話說回來，瀧壺跑到哪兒去了？她真的沒事嗎？會不會被誰痛下毒手？
“都事到如今了，還帶著「體晶」那種東西，你就這麽想讓瀧壺受苦嗎！”
麵對激動不已的濱麵，麥野像是嘲笑他似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她動了動嘴巴。
但是她什麽也沒有回答。因為她並不是為了說話而動口的。
啪的一聲。
麥野沉利以上下兩排牙齒，咬碎了裝有「體晶」的盒子。
濱麵的雙眼，有如看到無法置信的東西般搖擺不定。
就在他感到不知所措時，細小的咀嚼聲依然繼續。聲音來自麥野口中。那是她咀嚼著破碎、變成尖銳碎片的盒子殘骸聲。當然，人類的口腔並沒有那麽結實。麥野口中恐怕已經充滿血味。
然而，
怪物的表情，依舊是不變的笑容。
“。。什麽瀧壺？為什麽你老是在擔心那種無足輕重的東西啊。。。”
麥野口中發出纖維切斷的聲音，並低聲喃喃自語。
有某種東西正獲得滿足。
麥野沈利這名女子體內，開始了一種不得而知的循環。
“「體晶」。。擁有故意讓能力者失控的成分。曾有人說這是用來急救的，也有某研究者說它是通往level 6的絕對能力之路。但是從不顧「樹形圖設計者」提出的絕望答案，以共鳴、精神感應這些方式做無謂掙紮來看，可以知道「體晶」還有很多內幕，但我不打算考慮得這麽複雜。”
濱麵仕上似乎誤會了。
他不知道連續兩次打倒第五位的超能力者，代表多麽嚴重的意義。也不知道他站上了強者的位置，足以讓那些強者去竭盡全力，以排除他這個無能力者。
濱麵在自己最不願意的地方，以最不願意的方式，慢慢理解了一夜所說的話。所謂的「濱麵仕上是一個特殊的存在」這一點。
“喂，濱麵。你認為如果讓第五位的超能力者，失控到所有人都束手無策，損害會擴大到什麽程度？”
轟！
可怕的白色光束迸射而出。
並不止是一兩道。
以麥野沈利這名女子為中心，成千上萬道的龐大光束向四麵八方炸裂噴射。
麥野沉利「爆炸」了！
無與倫比的光之洪水，將不顧時間的詭異夜空，和閃爍著四色光芒的不自然軌跡，這些超自然現象全部掃開。就像都會的夜景能讓星星消失，麥野沉利的力量象征著科學的負麵，降臨在俄羅斯的大地。
朝四麵八方瘋狂亂舞的光芒最後聚集一處，將近二十公尺高的直立構造物。
那是一隻手臂。
濱麵感受到那隻手臂必須抬頭仰望的威容後，閃光手臂像大樓倒塌般，從正上方來勢洶洶地攻向濱麵。
濱麵趕忙滾身閃避。然而那種攻擊根本不是腳步之間的距離能夠躲開的，刺眼的光芒帶著恐怖的高熱，將潔白的雪原瞬間蒸發。體積龐大的蒸汽衝天而起，爆炸般的衝擊波直接將濱麵掀上天空。
想要恐懼的大喊，濱麵也長大了嘴巴，但事實證明他的喉嚨早已完全失去了水分，幹澀到一點呻吟都發不出來。
攻擊沒有直接打中他，否則他早就四分五裂了。
渾身都在刺痛，脊椎壓迫著內髒，讓整個胸口嘎吱作響，但根本沒有時間容得下他訴苦。
下一波攻擊毫無慈悲的降臨。
高高舉起的手臂無法再維持原本的形體，再次從全身朝四麵八方，一口氣發射出數千萬道光線。而且那並非一瞬間的事，而是像機器人動漫裏的光劍一樣，永恒不斷地發射光芒。甚至連麥野這個女人的身體輪廓，都完全被光線掩蓋。
濱麵的視野裏隻留下驚人的光芒亂舞形成的殘影，眼睛幾乎無法發揮原有機能。甚至能讓頭感到刺痛的閃光漩渦中，他隻能俯臥在地。麥野她那一瞬間就能熔化鋼鐵的攻擊沒把濱麵的身體砍成兩半，隻能說是奇跡。
完全沒有接近的手段。
麥野的攻擊可以將目標連同遮蔽物輕而易舉地一同貫穿。但正因為這個能力需要瞄準，有可能躲開，濱麵才一次次從一擊斃命的死亡纏鬥中勝出。但是現在，麥野本身就像是高能煉鋼爐的核心，其本身釋放的高熱就能粉碎濱麵所持有的所有攻擊手段。
“。。濱。。麵。。。”
即使在如爆炸般的噪音中，嘶啞的聲音依然傳到濱麵耳邊。他可以感受到那聲音正在朝自己靠近。沒錯，越來越近。造成那種「爆炸」的麥野沉利，正慢慢朝自己過來。光是靠近就能將人體燒為焦炭的熔爐，正化為死神朝這裏走來。
這就是「體晶」，能將能力者化身為破壞的怪物，其體現現在就完完整整展現在了濱麵麵前。
“。。。我放棄了這麽多。。”
宛如夢魘般的聲音在濱麵耳邊響起。
“。。我知道，當然知道用了「體晶」會變成什麽樣。但是，但是啊，我還是用了啊，為了站在這裏。那現在站在我麵前的你，能毫發無傷地離開。。。也太奇怪了吧！！！”
她。。真的是人類嗎？
不是自誇，濱麵覺得自己見過很多level 5，畢竟是這個世界上隻有8人的存在，見過三個已經是可以和邊上人吹噓好幾年的幸運了。
但很可惜，就目前為止的遭遇，這些相見大抵上都應該算是不幸。
濱麵趴在雪地上，身體無法動彈分毫。
就算扣動手中衝鋒槍的扳機，那又能怎麽樣？射出的子彈瞬間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根本沒有絲毫的可能讓眼前的魔鬼受傷。
“濱麵。。”
死亡正在靠近，正在呼喚他的名字。
“濱麵。。。。”
逃開也會被射殺，靠近也毫無辦法，到底該怎麽辦！？怎麽辦才能活下來！？
“濱麵。。濱——麵————————————————！！！！！”
超越了嘶吼的咆哮，伴隨著光之洪流掃蕩了整個雪原，隨即向一點收束，全部指向濱麵的方向，為了確實將麵前的仇敵殺死。
灼熱的空氣被轟開一個風洞。
【——死定了！！？】
不管那麽多了，就算隻有1%，0.1%的可能性也好，濱麵抬起了衝鋒槍，甚至來不及檢查有沒有打開保險，濱麵的手指在扳機上用力。
就在這時，
所有的光芒，非常唐突的，全部在瞬間消失了。
——咚。
這是，眼前的麥野，迎麵倒在雪地上的聲音。
“誒。。？”
濱麵無法理解眼前的場景。
他並沒有扣下扳機，在場也不可能有人攻擊了她，說到底根本就沒有槍響。
麥野的力量突然消失了，如同突然斷了線的傀儡，隻能無力的癱倒在地。
【。。。我。。得救了？】
思考的方向轉變的太過生硬，甚至讓產生了這個想法的濱麵都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現狀。
突然，濱麵的身體反射性地舉起了槍，因為麵前，麥野的身體抽搐一般的顫抖了一下。
陷入雪中的麥野，身體正在微微地顫抖。特殊化妝剝落的臉上冒出大量汗水，和嚴寒的俄羅斯顯得格格不入。臉色簡直就像正在發高燒。濱麵知道這是什麽情況，因為他一直陪在一個狀態跟她極為相似的少女身旁看著她。
「體晶」。
一夜曾經說過，瀧壺屬於對「體晶」有很強耐性的人，也就是說，沒有耐性的人，一瞬間就會倒下嗎？
第四位曾經依靠「體晶」的力量擊敗了第一位。
隻靠第五位的力量已經不夠了。為了確實殺掉曾兩度擊敗自己的濱麵仕上，不管用了之後身體會怎樣，全都無所謂，隻要擁有了那份力量的話。。。麥野一定是抱著這種想法，才決定使用「體晶」。
但很明顯，破滅到來的比她預想的快上太多。
雪地裏有東西正在緩緩地扭動著。
那就是曾經率領「道具」這個組織的女王，人生的末路。
“啊。。。啊啊啊啊啊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啊啊啊啊！！體晶體晶體晶在哪啊啊啊！！隻要咳咳咳。。咳咳。。十秒。。十秒的話。。就。。就可以。。。”
沙啞的聲音，傳入了濱麵的耳中，讓他完全理解了狀況。
讓他端起了手中的衝鋒槍。
他感受到要瞄準現在還倒在雪地中掙紮的麥野射擊，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
現在要殺她，絕對沒問題。
隻要殺了她，就再也不會有人攻擊自己和瀧壺。
他扣著扳機的食指開始痙攣。
但是，
但是啊，
殺了她真的好嗎？
又是哪裏的什麽人，在抵達俄羅斯之前，還在後悔不該和再次狹路相逢的麥野對戰？不對，盡管到達了俄羅斯，濱麵也在一次次的思考這個問題。
十神一夜說過，「ITEM」還能重新團結在一起。
這不是他需不需要她們的力量這麽簡單的事情。
這不是濱麵一個人的人生。
濱麵重新看著倒臥在地的麥野。
原本，在由女孩所組成的「道具」之中，她應該是最具魅力的，服裝品味也不錯。她的四肢纖長，一舉一動都顯得風姿綽約。完全位於底層的濱麵，從沒有聽說過她的背景和來曆。但是可以想象得出她應該是某戶人家的千金小姐。
然而，
現在的麥野已經千瘡百孔、殘破不堪。她少掉了一隻手，單眼失明，臉上還有嚴重的燒傷痕跡。光外表就如此嚴重，身體內部是什麽狀況不得而知。她的內髒還在正確的位置上嗎？數量是否正確？是否被裝了些不知真正用途的東西？
這些事他都不知道。
濱麵看不到的這段期間，到底發生了多少事？她屢次身受重傷，卻能一次又一次「東山再起」，這件事本身就很反常。他完全無法想象，為了支撐這種異常，在她體內到底投入了多少奇異怪誕的技術。
最後又加上了「體晶」。
那東西已經消失得不見蹤影。麥野的身體也跟著失去支柱。甚至讓人有種稍微用指尖輕觸一下她的皮膚，她就會像腐爛的果凍般深陷雪地中的感覺。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她先前居然還能站立。學園都市的「暗部」，完全將她當作用完就丟的工具。
——為什麽會變成這等可怕的怪物？
在第二十三學區，麥野沉利不是也這麽說過？聽到那句話時，自己到底做何感想？搭乘飛機逃出學園都市當時，不是也曾經想過，以後再也不願繼續過那種在巷弄裏廝殺的生活？
“麥野。。。”
如果現在殺了她，跟以前的自己又有什麽不同？
自己不就是因為已經厭倦被學園都市的「暗部」推著走、負傷流血，所以才千裏迢迢來到俄羅斯？
“麥野——————————————————————！”
等濱麵回過神時，他已經跑向麥野身邊。衝鋒槍已經被丟在一旁。
根本就不需要那種東西。
一直都像一座堅不可摧的城牆阻擋濱麵的麥野，並沒使出任何攻擊。她隻是躺在雪地裏微微顫抖。
濱麵向麥野靠過去，彎下身子，將手穿過她背後，將她從雪地上抱起。
他很自然地將她抱在懷中，除了女性的那種柔軟觸感外，濱麵手中還傳來一種異樣的堅硬觸感。
濱麵一開始以為她的大衣裏麵藏著什麽東西，但很快就發現並非如此。
麥野的體內有某種東西。
麥野的臉色沒有變化。或許這對於她來說已經習以為常，沒必要一一深究。但她看見濱麵大受打擊的表情，她張開顫抖的嘴唇問道。
“。。。你打算做什麽。。。？”
“我受夠了。。”
濱麵擠出了他的真心話。
“為什麽我們非得這樣互相殘殺啊！原本造成我們對立的原因，也就是「ITEM」和「SCHOOL」之間的戰鬥，其實是學園都市那些大人應該解決的問題吧？因為那座城市的黑暗，正是由那群人的欲望所創造出來的！憑什麽得為了給他們擦屁股，要我們做到這種地步！”
“。。。。”
“你、瀧壺、絹旗，還有芙蘭達，你們以前不是很要好嗎！我不知道你們四個人攜手合作時的事情，但是在我進入「道具」底層之前，你們不是一直互相信任嗎？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跟暗部之間的戰鬥根本沒關係，這完全就是照著那些大人物們的劇本在走啊！”
像神一樣操縱他人命運的學園都市高層，說不定也早就預測到會出現這樣的對話了。然後他們會放鬆地坐在陰暗的房間裏，聽著這些片斷的對話並嘲笑他們吧？
“喂，如果你想看到我悲慘的模樣，要我變得多慘我都願意！我願意死命向你低頭，也願意舔你的鞋底，直到你滿意為止，就算用打火機燒了我的存折都沒關係。如果這樣就能讓戰爭結束，要我幹什麽我都願意！”
濱麵吐露出真心話，同時覺得「真正的敵人」的輪廓漸漸浮現出來。敵人不是麥野這樣的怪物，而是將一個女孩變成怪物的那群人。
他並不打算說出「都是社會和生活環境的錯」這種話。在自然環境中絕不可能發生麥野這種程度的災害，她就是這種規模的惡夢。
然而，
有人故意將巷子裏的不良少年，和能力者周圍的一切重新排列組合，以製造出悲劇，並將其轉換為自身利益，如果真有這種人存在。。。
與單純的怪物相較，那種人反而才是更可怕的「惡意集合體」吧。
“我們，為什麽要打啊。”
一開始就沒必要戰鬥。
就算我們賭上性命互相廝殺，但獲利的人，絕對是在伸手觸摸不到的地方磨著爪子的人。隻為了增加他們擁有的寶石和名畫數量，自己就得浴血鬥爭。到底有什麽理由，將一個孤零零的女孩改造成怪物，卻又將她稱之為「怪物」，還得拿槍指著她？
“所以啊，”濱麵說道。
好不容易完全斬斷學園都市這個巨大「黑暗」布下的精神枷鎖，濱麵終於能以一個人的身分，說出這些理所當然的事。
“我們別再互相殘殺了。”
有好一段時間，麥野沈利沉默不語。
被宿敵抱著自己的身體，換做平常的她連一根手指都不用，就能瞬間殺死對方的距離，但是身為超能力者的怪物，卻依偎在無能力者少年身上。
最後她終於開口說話。
她搖了搖頭。
“。。。你在說什麽啊，濱麵。。”
像是用盡力氣擠出來的話。
彷佛將自己的心敲得粉碎，然後毫無掩飾地展露一切的那種聲音。
“你不是選擇了瀧壺？你不是為了救她而襲擊我兩次？那個濱麵事到如今卻說要救我。。。”
“沒錯。。。”
濱麵發出呻吟般的聲音，接著點了點頭。
“沒錯！我是選擇了瀧壺！我發過誓，就算賭上性命也要保護她！我的決心至今從未改變！所以事到如今，我不會再重新選擇你！事實不會因此而改變。我就是為了保護瀧壺，而舍棄了你！”
“如果這樣就能停止戰爭，不論多麽悲慘的事實我都會接受。”
濱麵說道。他明白自己所用的暴力，具有多大的重量。注意到這點的麥野，些微放鬆了緊繃的嘴角，但卻是輕微到不仔細看，就無法判別的程度。
回頭看看自己，她的身體已經殘破不堪。
不僅是失去了一隻眼睛和手臂。那都算不上什麽問題，因為麥野沉利的體內已經被攪得亂七八糟了。全出自於學園都市那些來曆不明的醫療技術，和破壞全身的「體晶」威力。
麥野回想著殘酷的現狀，發出低語。
“。。。任性的混賬。”
“我知道。我猜我一定是全學園都市裏最卑鄙的人。”
“我把「ITEM」搞得四分五裂，還不止一次想取走瀧壺的性命。你倒說說看，你要如何拯救我這種人？”
“我不認為事情可以這麽簡單就結束。對我和你都一樣。”
濱麵掙紮著喃喃，但是，這些話，必須說出口。
“所以，你絕對要向所有人拚了命的，下跪也好磕頭也好，向大家道歉。我也是，我不指望能大言不慚的說拯救你，但是，就算是一點點也好，讓我補償你吧。。”
說到這裏，濱麵的嘴突然停了下來。
沒有學識，沒有能力，幾乎沒有有點的無能力者小混混，絞盡腦汁，終於，將自己最心底想要表達的意思說出了口。
“這樣的話。。我們就能再一次成為「ITEM」。”
麥野一時間沒有說話，別開了眼神。
“芙蘭達。。她可是已經死了啊。。”
“不，還沒死。芙蘭達還活著，第四位跟我保證過。所以。。。所以啊。。就差一點點了。我知道接下來都會有很多困難的事情，你和瀧壺，可能都會被學園都市追殺，但是，隻要是我能做的事，就算是豁上這條命，我也會保護你們，所以啊。。。”
聲音有點梗塞。
不管是因為濱麵是個組織不好語言的小混混，還是因為別的。
麥野沒有反駁，隻是瞪大了眼睛。
在反駁之前，她的思緒就已經完全停止了。最後，所有的想法都化成了一句不中聽的話。
“。。。就憑你？一個level 0保護一個level 5。。？”
麥野喃喃自語，說到這裏笑了出來。
麥野沉利、絹旗最愛、芙蘭達、瀧壺理後。
這笑容就和當時，她們一起在家庭餐廳裏討論作戰會議時一樣。
“開什麽玩笑，別把我給看扁了。”
麥野推開濱麵的手，緩慢地起身站在雪地上。她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但是她伸手阻止了連忙上前想扶住她的濱麵，麥野用下巴指了指那片陰森詭異，橫跨著四色光芒軌跡的夜空。
學園都巿製造的超音速轟炸機剛通過那裏。
可以看見沿著轟炸機的飛行線路，有三塊物體正呈一直線垂直落下。
嘰哩嘰哩嘰哩！他們聽見了刺耳的聲音。那是來自俄羅斯軍方工作部隊，掉在雪地上的無線電。有人正在進行電波幹擾。為了不讓接下來發生的所有非人道作為泄露給外界知道。
濱麵感受到一股摸到濕黏軟爛的爛泥時，傳來的那種厭惡感。
“都說要保護我了，那就加油吧，最初的討厭鬼可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