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落榜
今日的安古縣城格外熱鬧。
官府外,赫然掛著鄉試的榜單。
蘇長安一早便來了安古縣,卻一直躑躅在對麵的茶肆,不敢上前查榜。
這些日子,他竟已經喜歡了被所有人簇擁著的感覺,若是不能中榜,他便又要被打回原形。
這是他最難接受的。
遠處,劉子勳一襲青色儒衫,麵露清秀,在觀榜人群中極易顯眼,蘇長安一邊便瞧見了此人,不由得往茶肆裏縮了縮身子,隻用一雙眼睛盯著劉子勳的觀榜神態,生怕被發現。
不及片時,便見劉子勳從人群中退出,臉上掛著些許失望之色。
蘇長安頓時鬆了口氣,心下不免慶幸,劉子勳這般,定是也沒中?
他正欲移開目光,卻見劉子勳竟大步朝著茶肆走來,他便坐在靠外間的窗戶旁,一時躲避不及,與劉子勳正好撞了個對麵。
但劉子勳卻好似並不驚訝他為何會在茶肆中,徑直便彎身坐在了他的對麵,也不飲茶,反是揚了揚眉,淡聲道:“蘇兄可看了榜不曾?”
蘇長安的臉上一抹慌亂之色閃過,悻悻的輕咳了一聲:“人太多,還……還不曾。”
“哦?”劉子勳語調微揚,片晌之後,才意味深長的嗤笑道:“那蘇兄不用看了,我已經幫你看了,毋須謝我。”
蘇長安拿著茶盞的手驟然一滯,茶水頓時四溢。
瞧著他這般失態,劉子勳卻募的笑了起來,隻覺心情大好,連落榜的陰霾都連帶著一掃而盡。
“蘇長安,你之前不是還自恃背後有人,看不上我麽?如今,怎麽連看榜也不敢了?!”
劉子勳索性不再惺惺作態,臉上的溫和盡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譏諷嘲笑,如利箭一般,直插在蘇長安心裏。
“你!”蘇長安臉色頓時難看至極,怒然起身,指著劉子勳,卻半晌說不出來話。
論嘲諷對罵,他又如何是劉子勳的對手?
“我怎麽了?你不敢看榜,便說明自己也清楚這次必定落榜,竟還端著架子,妄想擺譜騙人?!”
“你……你……”
蘇長安直氣的身子顫抖,茶肆中,數道目光一時齊聚在他身上。
此刻,他隻恨不得鑽到地縫中去,也免得在此受人派遣。
最終,他還是怒拂衣袖,倉皇而逃。
劉子勳並未攔他,即便此時放過他,今日之後,他蘇長安落榜一事,也必將成為整個安古縣的笑柄。
縱然整個安古縣這次也沒一個中榜的,但蘇長安無疑是最亮眼的那個。
早在鄉試之前,他便被人高高捧起,如今落了榜,自然登高必跌重。
一念及此,劉子勳便覺心情甚好。
之前蘇長安一再阻撓他和蘇翠的婚事,頗有幾分看不起他的勢頭,如今竟是風水輪流轉了。
……
蘇長安從茶肆逃開後,便直接回了青山村。
那榜,他到底還是不敢去看。
如今,看與不看,結果他都已從劉子勳的態度中看到了。
不僅是劉子勳,很快,之前對他奉承的人,也會悉數變了對他的態度。
蘇家老宅。
蘇長安一回來,老太太便聽到動靜從裏屋迎了出來,不僅是她,連大房同三房的人,今日也全部在家,並未下地去。
“長安,怎麽樣,如何了?你可有……可有中榜?”老太太激動的拉著蘇長安的手,如炮語連珠一般忙不迭的詢問。
張氏等人便站在老太太老爺子身後,同樣期待的看向蘇長安。
蘇長安推開了老太太的手,適才平緩的心虛複又生怒,一句話也不願再多言,徑直往西屋而去。
見狀,蘇家人哪裏還能不明白結果?
蘇有德深深的歎了氣,朝著眾人揮手道:“都散了,各家幹各家的活去!”
蘇長武連同餘氏,雖有不滿,也未表現出來。
唯有張氏,如今女兒攀上了官家少爺,連腰板都挺直了不少,蘇長安中舉也就罷了。
既然落榜,她便再無顧及,當即撇了撇嘴,故意朝著西屋加重了語氣,“喲,今兒我們一大家子連活都沒出,就等著四弟回來,現在竟還甩我們的臉子,若是中了咱也不說什麽,既然沒中,做什麽要拿我們的強?!”
“你說什麽混賬話,誰都知道中舉難如登天,長安縱是落榜,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老太太當即朝著張氏唾沫橫飛,手指都要貼到張氏臉上了。
瞧著這罵人的勢頭,竟半點瞧不出老邁。
“娘說的是,大不了您出錢讓四弟繼續進學就行了。”
張氏冷哼了一聲,陰陽怪氣的懟了一句,氣的老太太直瞪眼。
蘇長山一直向張氏遞眼色,但張氏隻當沒瞧見,狹細的雙目中泛著連連精光,“爹和娘是知道的,我們家繼成還小,家裏正是用錢的時候,孩子他爹一個人幹活也賺不了兩個錢,勉強能把我們娘兒兩個養活罷了,多餘的錢,我們肯定是拿不出的。”
聞言,蘇家兩老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們哪有錢送蘇長安繼續進學?
前些年,那也是占了老太太管家的巧,公中的錢都在她手裏攥著,一大家子賺的錢也都貼補給了蘇長安。
而今分了家,她便沒了進項,不過是靠著多年積攢的體己,還有各房交上去的一點錢生活。
若想支援蘇長安,他們是斷然拿不出的。
這個道理,兩老算計得很清楚,他們確實是想各房繼續出錢。
但沒曾想,他們還沒開口,張氏就先拿話給他們堵了過去。
有了張氏的話,大房自然也不甘心吃虧,餘氏多少顧及著兩分臉麵,言語中亦比張氏委婉,“照理說四弟進學本是好事,我們都該協助一二,但我家繼平前兩日才說了親事,恐怕過段日子就要迎姑娘進門,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哩。”
“行了!都住口!”蘇有德終於聽不下去,怒目大喝了一聲,“你們四弟進學說到底也是為了咱們這個家,他若是中舉,你們哪個不跟著沾光?”
“爹,這話您可說了無數次了,說到底這天大的好處,也得咱四弟能中舉不是?要我說,還不如把錢花在小輩身上,我家繼成就天資聰穎,指不定將來還能考個狀元郎哩。”
張氏撇了撇嘴,雖語氣不再那般衝人,但也甚是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