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碎銀子
“好。”蘇無憂給冬珠夾了些菜,又給自己夾了一些,吃得津津有味,冬珠忽然不吃了,停了下來,看著蘇無憂,支支吾吾地說道,“小,小姐,辣不辣?”
“不辣。”
話剛說出口,蘇無憂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原主雖貪吃,卻有一樣從不沾,就是辣椒,因為從前被人用辣椒欺負過,以至於連辣椒都不敢碰,她暗罵自己太大意了,謝錦墨是冬珠一手帶大的,她若是有什麽不對勁,冬珠很快就會察覺。
蘇無憂訕笑著,端著茶杯,假裝喝了幾口茶,“我想著既然活過來了,就不應該再害怕這些了,無論是辣椒還是他們。”
“嗯,小姐說的對,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咱們了。”
冬珠居然很快就信了,蘇無憂心想冬珠常年跟隨原主困在這個院子裏,心性到底比較單純,更何況她如今不傻了,又是在冬珠的眼皮子底下蘇醒過來的,這麽一想,哪怕跟從前不一樣,其實也是合情合理,蘇無憂差點連自個兒也信了。
“冬珠,這是我燉的雞湯,你嚐嚐。”
此事就這麽揭過去了,蘇無憂借著喝湯悄悄鬆了口氣,她前世可是一個無辣不歡的人,在她看來沒有辣味的菜是冒得靈魂的。
蘇無憂的一舉一動都落入了藏身暗處的男子眼中,他凝望著蘇無憂,眼底夾雜著一絲打量。
蘇無憂似乎感覺到了男子的目光,她回頭望了一眼男子的藏身之處,男子收回了目光,蘇無憂扭頭繼續吃飯。
主仆兩人一起歡歡喜喜吃了一頓飽飯,這是冬珠十二年來吃得最踏實的一頓晚飯。
蘇無憂的廚藝何止是會一些,甚至是比謝府裏的廚娘做的更好吃,前世她不出任務時,就會宅家裏研究美食。躲在暗處的男子聞著陣陣香味,想起方才蘇無憂給自己的稀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有些餓了。
吃完飯,冬珠收拾碗筷,蘇無憂在院子裏走了幾圈後,接著打了一套拳法。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太陽的餘暉逐漸消失,當最後一道餘暉從大地上抽離時,蘇無憂的身影慢慢融入了黑夜中。忽然屋簷下亮起了一盞微弱的燈光,冬珠抱著簸箕靜靜地坐在屋簷下坐著針線活兒,時而會抬頭看著不遠處打拳的蘇無憂。
春夜,是靜謐的,小小的院落似乎就是兩個人的天地。春風乍起,枝頭上的花瓣紛紛揚揚隨風飄落,花瓣落在蘇無憂的頭頂上,冬珠的簸箕裏,這個春天似乎跟往年不一樣了。
男子站在窗戶口,靜靜地看著院子裏專心致誌打拳的蘇無憂,她的拳法看似普通,卻沒有任何花樣,招招直逼要害,幹淨利落,就如她的性子一般。隻是她的拳法雖熟練,卻功底不夠,軟綿無力,僅僅能對付一般賊人。
男子並未回避,直到蘇無憂收拳後,回頭望向窗口時,男子仍舊站在那裏,他身披月輝,臉上的麵具讓他多了幾分神秘,如深淵般的雙眼此時十分平靜,薄薄的雙唇緊緊抿著。
蘇無憂不是一個顏控,也見過不少好看之人,卻也不得不承認,雖不見此人的真麵目,但光是這份氣勢,就不是尋常人能比的,更何況風衣底下的那八塊腹肌。
嘖嘖,想到這,蘇無憂換了個人似的,連原本被肉肉擠成一條縫兒的雙眼也變大了一些。方才給男子療傷時,她隻是掃了一眼,就這麽一眼,便讓她記住了。她低頭看著自己圓滾滾的身子,悠悠歎了口氣,減肥一事,任重道遠呀!
蘇無憂打完拳後,全身香汗淋漓,冬珠提著熱水準備去她屋子裏,被蘇無憂攔了下來,“冬珠,今日我不小心把盆打翻在地上,地上的水還未幹,我去你屋子裏。”
蘇無憂的屋子裏還有男子,不僅沐浴時不便,她更擔心男子會傷害冬珠,她的直覺告訴她,此人的身份定不簡單,還是少招惹為妙。
“好,奴婢把水提過去便是了。”
冬珠將水提進自己的屋子後,又去蘇無憂的屋子給她拿衣裳,無意中瞧見陳媽媽送過來的糕點似乎被什麽東西咬過了,桌子上還散了不少屑沫,糕點被咬得凹凸不平,還有幾個牙印。
“小姐,屋子裏進老鼠了,這可不行,開春了,老鼠全出來了,回頭把衣裳咬壞了怎麽辦。”
冬珠邊說邊拿了一根木棒,在屋子裏敲敲打打尋老鼠。蘇無憂急忙拉住了她,“冬珠,水快涼了,你快幫我把衣裳拿過去,老鼠的事,你不必擔心,回頭我下點耗子藥,保證它們斷子絕孫。”
“還是小姐有主意,那奴婢過去了。”
“好,好,快去吧。”
冬珠放下木棒,捧著衣裳走了,蘇無憂重重鬆了口氣。
角落裏的黑衣男子無動於衷,似乎並不擔心會被其他人發現,倒是他的一隻袖子裏鼓鼓的,似乎有東西往外鑽。忽然露出一個白乎乎的老鼠頭,接著一具肥胖的身子從袖子裏擠了出來。
白老鼠很快竄到了男子的肩頭,它仿佛有靈性一般,用兩隻前爪扯住自己的嘴巴衝蘇無憂的背影做鬼臉,黑衣男子用餘光看了它一眼,白老鼠頓時泄氣了,沒了方才的囂張,乖乖的鑽回了袖子裏。
“冬珠,我今晚想睡你屋子裏,好久沒聽你講故事了。”蘇無憂連不回自己屋子的借口都找好了,冬珠聽了後,搖搖頭笑了。
“小姐自從長大後,就不願聽奴婢講故事了,今日為何又起了這心思了?”
“冬珠,從前我哪聽得懂呀,如今不一樣了,我就想跟你好好說說話,在這個府裏,也就能跟你說說話了。”
蘇無憂半靠在冬珠的床上,一隻胳膊枕在腦後,看著冬珠在屋子裏忙前忙後的。她院子裏的大小事都是冬珠一人在打理,冬珠整日忙得不可開交,而謝錦墨又喜歡四處亂跑,兩人像此時這般好好說話的時候並不多。
冬珠把今日從許媽媽那裏拿回的銀子放在了桌子上,都是一些碎銀子,這些年她們二人的日子全靠這些碎銀子支撐著,蘇無憂扭頭看著碎銀子,心底莫名一陣酸澀。
“好。”冬珠抬頭笑著對蘇無憂說道,“小姐,奴婢前陣子寄賣的繡品賣了不少錢呢,可以管好一陣子了。”
冬珠將銀子來回數了好了幾遍,一張清瘦的臉頰上掛著平日裏少有的笑容,她把清點好的碎銀子用粗布包了起來,包了好幾層,最後小心翼翼地藏進了床底下的一個陶罐裏。
冬珠的身形消瘦,蘇無憂的一個巴掌就能蓋住她的小臉,平日裏波瀾不驚的琥珀色雙眼此時燁燁生輝。她的容貌是謝府所有丫頭中最出挑的一個,她自己也深知這一點,為了不給謝錦墨招來麻煩,她平日裏的穿戴極為樸素,連首飾也不常戴,縱然如此,也免不了被柳兒這樣的丫頭們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