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 片刻就好
紀綰綰不知道慕雲城讓自己過去是什麽意思。
可她還是乖乖地,往他那邊挪了一會。
慕雲城仿佛遲疑了片刻,到底是打定了主意,將她攬在了懷中。
紀綰綰的臉頰,頓時如被火灼般,熊熊燃燒起來。
她在心中拚命地告訴自己,隻是為了取暖隻是為了取暖,何況又不是沒抱過,上輩子都抱了多少回了,自個不是恨不得一天到晚膩在他身上不願意走嗎?此時又害羞個什麽勁兒?再說這輩子抱的次數實在也不算少吧!……
可她雙頰還是無可遏製地燃燒。
真是沒出息!
紀綰綰在心裏暗暗責怪自己。
可是……
爸爸的懷抱,真的好溫暖啊,也不像那塊大石頭似的,硌得她後背生疼。
紀綰綰閉上眼睛想。
“你在想什麽?”慕雲城低沉悅耳的聲音,猝不及防間在她頭頂響了起來。
紀綰綰一驚,下意識地抬頭往他看去,卻見慕雲城竟也是閉著眼睛和他說話,察覺到她看自己,他也方才睜開眼睛,回看向她。
火光映亮他完美無缺的麵容,鴉青長睫在他眼下落下一圈美麗的陰影,讓人差一點就沉溺其中。
好在紀綰綰理智尚在。
四目相對。
“沒想什麽!”紀綰綰連忙說道。
慕雲城便笑了笑,又重新閉上了眼睛養神。
紀綰綰靠在他懷裏,雖然溫暖舒適,不知為什麽,卻睡不著了。
過了會,她小聲試探著問道:“殿下,你睡著了嗎?”
慕雲城隔了片刻,才道:“沒有。”
紀綰綰道:“其實我在想,這個桃花村,讓人感覺實在有些怪異,村民們都是些什麽人呢?”
慕雲城道:“就我們今日所見,雖然為數不多,可我們見到的每一個人,幾乎都是身懷武藝,而又身有殘缺。你覺得,這樣的人,最像哪一類人?”
被他這樣點撥之下,紀綰綰隻覺心間有什麽念頭急閃而過。
她感覺自己隱隱把握到了事情的真相。
心緒激動之下,紀綰綰再次抬起頭來,看向慕雲城。
慕雲城也正低頭看她。
火光之下,她的眼睛仿佛最清澈的湖泊,其中泛起一朵朵小小的漣漪。
“是行伍之人!”紀綰綰道。
慕雲城點了點頭。
身懷武藝,身有殘缺……
紀綰綰忽然感到心頭一陣哀傷。
因為她身邊這人也是如此。
征戰沙場,刀槍無眼,為保百姓平安,十數年疆場搏殺,最終卻一身傷病,殘缺軀體,退守河山。
而他自己又幾曾提起,便是旁人提及,他也一度輕描淡寫。
紀綰綰的手,不知不覺間按上慕雲城的雙腿。
此時他卸去功法,雙腿已如往常般癱軟而無知覺。
慕雲城的身軀微微僵硬了一瞬,探詢地看向紀綰綰。
紀綰綰卻拋去心頭雜念,她一心隻想著,她眼前的,是一心保衛大周百姓安平的人,有他在,山河無恙,而自己,正也是被他率領百萬將士,盡心保護的人之一,而她所能做的,也不過就是暫且為他化解去苦痛。
慕雲城的身軀逐漸放鬆下來。
紀綰綰的手法說不上嫻熟,卻細致而到位,一下一下地替他按摩揉捏著腿上的各處穴位,每到酸麻處,他忍不住輕輕皺眉,卻很快地舒展開不讓她瞧見,到得後來,他自己也覺雙腿筋脈通暢,氣血貫通,這是隻有在京城,他那位以醫術聞名於世的摯友手上,他才有過的體驗。
若真要仔細區分評價,慕雲城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那位好友,手下技法或還不如自己眼前的這個小姑娘。
“累嗎?”慕雲城伸手,將紀綰綰幾縷垂落的發絲,別去她的耳後。
紀綰綰不假思索地搖搖頭,手下動作不斷。
力氣還不小。
慕雲城想。
那是當然。
紀綰綰想。
她的力氣可大了,全不同於一般沒吃過什麽苦的閨秀。
火光下,慕雲城好聽的嗓音娓娓道來:“身懷武藝,身有殘缺,若是尋常人,解釋為山野土匪或許也說的過去。”
“可是,他們顯然不是。”紀綰綰乖巧地接話道。
慕雲城讚同地點頭。
這些村人們的氣場,與其說像匪人,不如說更像戰場拚殺的將士,自有一股令行禁止的沉穩在,何況今日驚牛之時,慕雲城看的很清楚,他們用的輕功、步法,甚而製住驚牛時的拳法,都是軍中操演常用。
他年方十歲便被充軍入伍,之後十數年一直混跡軍中,對此絕對不會看錯。
“那是哪裏來的兵士,為什麽會成群的住在這個地方呢?”紀綰綰歪著頭,疑惑道,“別人我雖不知,可光看薑伯的反應,顯然他並不想被咱們知道,他過去的身份似的。”
慕雲城亦若有所思。
如何不是如此呢?
不僅是薑伯對自己年輕時的事情絕口不提,這村中桃木所組成的陣法亦是防護重重,攻擊性重重,就像隨時準備著,要迎接並且抵禦一個很可怕的敵人似的。
桃花村便仿佛一隻蟄伏山中的巨獸,他提防別人,別人卻也害怕他。
何況他一早便覺得,這桃花陣的布局,並不是尋常人士所能夠造的出來的,若用軍中將士的身份來解釋,那一切便都能夠說的通了。
“有一種可能。”慕雲城道。
“什麽?”紀綰綰抬起頭,探詢地看向他。
“逃兵。”慕雲城道。
紀綰綰恍然大悟,卻又長久的沉默了。
若真的是逃兵,才無怪乎村人們隱居在此,並盡力掩蓋去自己的身份。
也難怪他們幾乎個個身懷武藝,身上卻又帶有各種程度不一樣的殘疾。
一套按摩完畢,紀綰綰逐漸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她本是懷抱雙膝而坐,一陣風來,她本能地瑟縮了下身子,慕雲城重新將她擁入懷中。
紀綰綰也不再去想那麽多,安心將身子倚靠在他的懷中。
嗯,隻是那麽一會的功夫,一會就好,這天地之間,仿佛再沒有什麽戰亂流離,沒有疆場廝殺,仿佛隻有她和他。
她抱著慕雲城。
慕雲城也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