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要不改口叫爸爸
不知為何,紀綰綰瞧了慕雲城這模樣,又不敢多看,仿佛生怕自己被魅惑似的,忙站起身子,左右張望著,像是想掩飾什麽似的,說道:“殿下,咱們在這山中走走吧,看是否有人家,能借宿一宿。”
慕雲城沒戳破她的那點小心思,更沒因自己這一身狼狽被折騰到一半,便被棄之不管了,隻是溫和地點了點頭,道:“好。”
一般來說,有水的地方就會有人家。
兩人便在這月色之下,伴著山間清風,沿著溪水慢慢走著。
岸邊生長著許多不知名的花樹,這個時節,已經沒有花了,紀綰綰卻還是能夠想見,若他們春日來此,落英繽紛,滿目繁花的場景,便是此刻,在這秋日的月夜之中,河岸邊也滿是好聞的草木香氣,深嗅一口便覺沁人心脾。
兩人不知走了多久,隻覺曲徑通幽,像是逐漸進入到一個山穀之中,而借著月色,看腳下路途,都像是有人工開鑿出來的痕跡,彰示著一直往這裏走下去,定然會遇到有人煙出沒的地方,而不全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化施為。
此時,無論是紀綰綰,還是慕雲城,心下都不由得好奇了起來。
“殿下,前麵好像,真的有個小村子。”紀綰綰說。
她耳聰目明,作為貓貓,又格外擅長夜視,因此哪怕隔得遠遠的,還是一眼就看見了。
月色籠罩下,那小村就臥在山穀之中,在清風夜氣裏,安然好眠。
即使大多數人家都已熄了燭火,可村頭村尾的大樹上,還是掛著照明用的燈籠,偶有一兩人家,窗子裏也還是透出瑩瑩燈火。
兩人走近一些,便發現這村子裏的樹似乎格外多,尋常村落,或許不該在村子中還種有這麽多的樹木,即使原來有的,為了建房、生活、走路方便,多半也被掘到別的地方去了,也正是有了這許多樹的遮蔽,兩人方才在半山腰上一眼看來,便未立即發現這小村子的蹤跡,直到更走近些許,才覺得柳暗花明,方尋覓到了這一處村落的蹤影。
“是桃樹。”
兩人行走在村落之中,慕雲城借著月色,稍加辨認,說道。
武陵桃花素來有名,因此武陵城中也是這樣遍植桃樹,便似他的府邸,每到春季,也就成了一座被煙霞芳菲所籠罩的府邸。
慕雲城出身行伍,生活更是一律從簡,其實他並不愛那過於遮蔽視線的繁花。
雖說周邊繁花如雲,是可以從一定程度上遮蔽他的身形,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同樣也更方便對方或者說是敵人、刺客的藏匿。
隻是武陵到底是他自己的地盤,武陵王府更是日常被護衛得密不透風,過去慕雲城常在邊陲忙碌,一年倒也沒多少時間回武陵王府,便也沒有令下人們刻意去更改這府中的布局,令他們把府裏桃花都砍了去。
現在想來,他卻覺那似乎是一個很絕妙的主意,因為下意識間他便覺得,自己身邊的這個小姑娘,當是會喜歡那芳菲花雨,漫天紅霞的。
紀綰綰自然是喜歡的。
她想起來前世,每到春天,自己最愛做的事,就是在王府的那片桃花林裏撲蝶了。
她簡直是這世上最靈敏的小貓貓,爪爪一探,例無虛發,就沒哪隻小蝴蝶能逃得了她的爪爪。
隻不過她還是愛惜那些漂亮的小蝴蝶的,往往是捧在爪爪間看上一陣,就小心翼翼地把它們給放了,從來不曾傷害過哪隻小蝴蝶。
直到有一天,她又去撲蝶,結果蝴蝶沒撲到,反抓了一隻老大老大的蜜蜂回來。
那蜜蜂直接在她爪爪縫隙的肉墊上,咬出老大一個包。
紀綰綰是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見過貓貓流眼淚。
反正她自己那天,直接就化身成了流淚貓貓頭,哭得撕心裂肺,老大聲了。
還是慕雲城把她抱在懷裏,一麵安撫地為她上藥,一麵警告她,再別去那片桃林了。
大概光是口頭警告還不夠,慕雲城早就看那片桃林不順眼,當場就想命人把府裏麵的桃樹都給砍了。
紀綰綰舍不得,壓根顧不上爪爪上的大包包都還在,一下從慕雲城的膝蓋上跳下去,對著他“喵喵喵”地據理力爭,神態可凶了……
如此,那片無辜的桃林才得以僥幸保存下來。
直到紀綰綰自個作為貓貓的一生都走到了盡頭,那片桃林還是開得如火如荼。
慕雲城輕輕地皺了皺眉。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明明是行走在這清風朗月,遍植桃林的小山村中,他眼前卻莫名閃過一隻小白貓的身影。
那小白貓也最是喜歡張牙舞爪地在這樣一片桃林裏麵撲蝶,每每撲到了,便格外珍惜地觀賞一陣,然後又把小蝴蝶給放走了,沒有一次例外。有一回小白貓撲蝶的時候卻被蜜蜂給蟄了,疼得上躥下跳。
慕雲城的心裏滿滿都是疼惜,卻又莫名覺得三分好笑,一時都不知道該做如何表情才好,隻能一臉無奈地把貓抱在懷裏,自己親自為它上藥。
在這片他自己幻想出來的意境之中,堂堂武陵王親手為一隻貓貓上藥,府裏的下人們仿佛都已是司空見慣,早就已經習慣的不得了,從沒任何一個人見怪的。
清風一吹,慕雲城從這桃木香氣裏抽離出神色,也像是從這一片桃花障般的幻境中抽出了神思,走回到現實。
可他的心緒,卻仿佛還停留在其中,久久不願意抽離。
他的小白貓兒呢?去了哪裏……
慕雲城隻覺得悵然若失。
直到他看見行走在自己身邊的這個女孩子……
心中空了的那一塊,才仿佛在一瞬之間,被填滿了似的。
“殿下,那戶人家還亮著燈,咱們上去敲門看看吧?”紀綰綰道。
“好。”慕雲城道,“隻是你這稱呼,需得要改上一改。”
紀綰綰暗地裏吐了吐舌頭。
先前和大部隊一起出發,左近的都是自己人,也接觸不到什麽外人,她便也沒刻意地去改稱呼,總是殿下長,殿下短的。
如今在這小山村中,隻他們兩人,再這般稱呼,自然是不方便的。
隻不過,要改什麽呢?
她這麽想著,便對著慕雲城這般問了出來。
慕雲城似笑非笑看著她,神情卻是極柔和的,說道:“你覺得呢?”
紀綰綰很想說,要不,就改口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