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或許還能有救
甄選進宮少女的事情落定之後,朱知府總算放下了一樁極大的心事,又恢複了從前優哉遊哉的小日子。
下衙之後,他照例在街頭打馬巡了一圈,才帶人回了自己的家中。
可還沒等他坐下歇一口氣,就見一下人氣喘嘻嘻、連滾帶爬地跑進門。
朱知府正想要怒斥一聲成何體統,卻一眼認出那正是自己唯一的兒子身畔的小廝,此時正一臉如喪考妣的樣子。
朱知府心裏瞬間就“咯噔”一聲,產生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老爺,不好了,老爺!少爺今日在城郊騎馬,從馬上跌下來了!”那小廝又慌又亂,沒等朱知府發問,就哭喪著臉說道。
朱知府隻感覺眼前一黑,勉強鎮定住心神,問道:“寰兒他人呢?”
朱寰躺在床板上,已是出氣多進氣少,進入昏迷狀態了。
他身上全是摔傷的痕跡,最嚴重的卻是額角的一處傷痕,真真正正的頭破血流也莫不過是如此了,此刻那傷口雖已被精心處理過,可還是不斷泅出血跡,沾染在雪白的麵紗繃帶上。
朱知府在下人的帶領下,著急忙慌奔進門。
朱寰一出了事情,就被下人們就近送到了這處名叫“萬木堂”的醫館。
因為接診了知府家的公子,還是這等了不得的傷勢,萬木堂今日,並沒有接待別的病號,整個堂中空空蕩蕩,卻更顯出一陣蕭瑟來,讓人望之便產生一種不好的語感,像是命中注定要發生什麽事似的。
“寰兒,我的寰兒啊!”
知府夫人聽聞消息,也帶著朱大小姐趕過來,母女二人望著麵如金紙,無論自己二人如何叫喚,都已再無半點回應的兒子以及弟弟,都不由哭泣得上氣不接下氣。
朱寰是家中獨子,更是朱知府及其夫人的老來子,因此闔府上下都對他極其重視,知府夫婦兩人更是把他當命根子疼,往日裏可謂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也尤嫌不夠。
朱寰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半大少年,往日裏乖巧伶俐,也很得朱大小姐自己這個親姐姐的疼愛。
當萬木堂的大夫委婉提出,讓他們將人帶回去,準備後事的時候,知府夫人險些昏厥過去。
可他們到底還是將人帶去了家中。
“快,快去請城中最好的大夫們過來!”朱知府尤不死心,吩咐下人們去找城中有名的大夫們過來會診。
大夫們都覺得非常棘手,可是時間不等人,眾人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紛紛感歎造化無常。
朱知府向著眾人深沉一拜,他知府之尊,大夫們頓時受寵若驚,還拜予他。
朱知府老淚縱橫,真誠道:“還請諸位千萬要救我兒性命!”
眾人搖頭歎氣,都道已是無法,知府大人還請節哀順變。
張老大夫亦在其中,他忽道:“我倒還有一個法子。”
其他大夫也都一齊望向他。
又有人道:“張老大夫,你既有法子,還不快些說出來,莫非不知朱小公子如今境況已是頗危,隨時都有可能喪命。”
也不想想他們大家夥到這來都是來幹嘛的不是!
張老大夫看了說話那人一眼,神情有些古怪。
朱知府顧不上這些大夫間的彎彎繞繞,迫不及待問道:“是何辦法,張老大夫還請賜教,若真能救回我兒,哪怕傾家蕩產,本大人也願意報答您老!”
張老大夫擺了擺手,道:“不至於此,大人且聽我說。”
朱知府道:“您老但言便是。”
張老大夫道:“我想到一人,若能請得她來,朱小公子或許還能有救。”
朱知府忙問道:“你說的是誰?”
城中有名望的大夫盡數聚集在此,若要到別處去尋,且不說能不能尋見,便是他兒子眼下危境,卻也等不得了。
“是城中紀家的六姑娘,紀綰綰。”張老大夫道。
朱知府的神情頓時一滯。
在場其他人的臉色,也變得古怪起來,又有知道張老大夫和那位紀六小姐間些許淵源的,在他剛開口時,就已隱隱有了些許猜測,可畢竟人命關天的大事情,在場這麽多大夫都搞不定的事情,他們不信紀六姑娘一個小丫頭,真的能夠有辦法。
杭州城裏最頂級的大夫就那一批,今日聚在知府家的這些人,有許多不外是當日也曾在侯府為少夫人柳氏會診過的,有人想起來,想當初,可不也是他們這一幫老家夥都搞不定的病症,卻不知怎麽的,被紀綰綰那一個小丫頭,可搞定了嗎?
“人命關天,此事可不能兒戲!”在場有大夫說道。
在他們看來,大夫的水平和其年齡是直接掛鉤的,往往胡子一大把的大夫,往堂前一坐,都更受病患們的信賴和歡迎,每日收到的診金,也比其他大夫要多一些,這幾乎是大夫行內人盡皆知的一件事情,和世界上的許多行當不同,醫者,可是越來越吃香的,除了極少數的天賦異稟之人。
可這時代多歧視女子,論誰都不相信,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真的能夠有那麽大的本事和能耐。
“你們莫非沒有聽說,那裴家四郎的斷腿,就是紀六姑娘親手給治好的。”張老大夫看著說話那人說道,“那裴四郎的傷勢,老夫也略有耳聞,以老夫的自知之明,是萬沒有辦法是斷腿再續的,可紀六姑娘卻能。老夫亦知,這世道對女性醫者多存偏見,何況六姑娘而今不過及笄之齡,旁人不信服她,也在情理之中,若非事情關乎知府大人家公子性命,老夫也不願意來做這般提議,惹人非議。”
張老大夫說罷,沉默了片刻,目光如炬,看向方說話那人,道:“趙大夫,你擅骨科,可能做到使斷腿再續。”
那位趙興大夫雙唇囁嚅半晌,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備轎,不,快備馬!”朱知府忙吩咐下人,道,“我親自去紀家!”
他便如身處絕望中的人,好不容易又看見了一線生機,哪裏會不拚命將之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