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這輩子都不會再有
那婦人一愣,見說話的不過是個小丫頭,雖不曾穿金戴玉,但一看就知鐵定也是富貴人家的姑娘,這可比那陳大夫有油水多了,當下就丟了陳大夫,轉往紀綰綰抓來,紀綰綰又怎麽可能會被她抓到。
蘇二公子一直跟著慕雲城和紀綰綰,看起來是和慕雲城談笑風生,其實兩人言談間都暗含機鋒,此時自然也目睹了眼前一幕。
“當心!”蘇煜道,“這婦人不是孩子的母親!”
紀綰綰聞言卻是一愣,此時卻顧不上別的,蹲下身來看孩子。
慕雲城直接對衛東道:“將人拿下!”
誰想這婦人撒起潑來的力氣,兩個王府侍衛都險些按她不住,一片混亂間,人群中不知發生何事,竟如浪潮一般洶湧起來,很多人被推倒在地,哭喊聲、驚慌失措聲吵嚷成一片。
紀綰綰尚不知發生何事,此時更不可能停下,依舊蹲在地上,專心搶救那名落水的小童。
慕雲城帶著手下眾人,如同銅牆鐵壁一般,將她護在其中。
終於,本已失去氣息的小童忽然猛烈咳嗽起來,嗆出來許多水,之後緩緩睜開眼睛。
紀綰綰不由長出一口氣。
“小心!”蘇二公子忽然喊道。
原是這一場混亂突起,侍衛們都忙著守衛殿下及蘇二公子、紀六姑娘等人,反將那婦人丟在一旁,沒人有那閑情去理會。
可那婦人卻忽地抽出一柄明晃晃的尖刀,就往紀綰綰刺來。
她竟是隱藏於人群中的刺客!
紀綰綰的心緒還都在那小童身上,何況她還背對著,更是沒有發覺。
蘇煜搶先一步,拉了她一把,紀綰綰堪堪避開那婦人手中尖銳的匕首,鋒刃卻擦著蘇煜左臂而過,留下一道血痕。
下一刻,王府的侍衛們回過神來,瞬間製服住了那婦人。
“留她性命!”不需殿下吩咐,衛東便先如此喊道。
慕雲城的臉上仿佛籠罩著一層寒霜。
“你——”紀綰綰見蘇煜因自己而受傷,很是過意不去。
蘇煜任由她察看自己的傷勢,彎了彎唇道:“無事。”
“大夫,您這藥箱裏,可有能治外傷的膏藥以及繃帶?”紀綰綰對陳大夫道。
陳大夫受這連番驚嚇,此刻才回過神來,萬幸他因為距離那小童極近,之前也一直沒放棄給紀綰綰打下手,所以也一直都還處在王府侍衛們的保護圈內。
“有的,有的!”陳大夫如夢初醒,連忙說道。
紀綰綰接過藥箱,眾人退進一旁的院落,她親自為蘇煜包紮傷勢。
“你去外麵。”慕雲城對衛東道。
衛東明白,王爺吩咐的去外麵,並不隻是單純的去外麵而已,立時就帶著人手,去查看這場未結束的混亂來源,出於安全考慮,還是留下不少人手在王爺身邊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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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令儀無論怎麽都想不到,她活了十五年,竟會在端午節的杭城大街上,遭遇這種事。
她不過是坐在路邊的茶鋪裏喝口水歇歇腳,不知從哪就衝出一個帶著刀的歹人,不由分說,對著她見麵就砍。
是的,那茶鋪裏頭這麽多人,可那歹人誰都不選,徑直往她衝來。
周令儀簡直都嚇瘋了。
就在前一刻,知府和白大人才從這條街上走過,更別說今日的杭城,此時此地還聚攏了不知多少達官顯貴,以及他們的家眷。
這些人,怎麽能,怎麽敢!
而這時候,誰能來救救她!
周令儀叫破了嗓子,可在場的也沒一個人來救她,鄰桌那幾名看起來高大的漢子,像是生怕禍及己身,不願招惹麻煩似的,竟躲得比她還快。這店鋪裏的掌櫃、夥計們,更直接躲到了櫃台後頭。
在這一刻,周令儀竟匪夷所思地,想起了紀綰綰。
那還是兩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她們都還隻有十三歲,刻意甩丟了一直跟隨的丫鬟,兩個人自己跑出去玩。
傍晚昏黑的小巷,走出來兩條喝得醉醺醺的人影,欲要對她們行不軌。
明明並不比自己強大或壯碩的,可那女孩子單薄的身影,就是強撐著,攔在了她的麵前。
那時候,周令儀也是這樣手足無措,嚇得身子都癱軟了的,是紀綰綰的喝止,才讓那幾個醉漢沒敢立即造次,這才撐到了紀府的下人們找來,她們二人這才毫發無傷……
不,毫發無傷的是她。
紀綰綰的小腿,被其中一個醉漢狠踹了一腳,很是青紫了一段時日,周令儀記得,那一段時日,她幾乎都走不了路,硬是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可自己去看她的時候,她卻沒喊過半聲疼。
那時候,周令儀隻覺得是自己高明,才唬得紀綰綰如此護著她,也更顯得紀綰綰沒腦子,強出頭罷了。
可現在她才發現,再不會有一個人,這樣義無反顧地,擋在她身前了。
這輩子都不會再有。
劇痛鑽心,鮮血橫流。
周令儀的兩隻手,活生生地被那人給砍了下來!
女孩子的兩隻玉白的手,此刻看去,卻和菜市場上賣的豬蹄或者雞爪,沒有任何區別,鮮血淋漓地掉落在地上。
周令儀仿佛瘋魔一般,癱坐在地上,看著自己兩條血流如注,卻不再有手掌的胳膊,嘴裏念念有詞,時不時還笑上一聲。
好半天過去,店夥計才敢從櫃台後麵走出來,戰戰兢兢地看上一眼。
一眼正看到眼前這幕,周令儀還自兩隻斷掌間,衝他幽幽一笑,店夥計險些昏厥過去。
周令儀則徹底地痛暈了。
而那斬下她兩隻手掌的凶徒,早在手起刀落之後,便不見了人影。
“殺、殺人啦——”店小二一聲淒厲的呼喊,總算後知後覺地衝出了嗓子眼。
衛東正帶著手下人在大街上穩住形勢,剛覺這一場混亂來得十分奇特,便聽到那茶鋪中有人在呼喊。
他立即便帶著人衝進了茶鋪。
先見到那兩隻帶血的斷掌,也是觸目驚心,身後的侍衛們,哪怕是見慣了沙場上的大陣仗,也不由地紛紛驚駭。
因為這兩隻斷掌的主人,明顯都屬於昏死在地上的這個花兒般的女孩子。
這女孩子,衛東明顯是認識的。
“衛東哥,現在怎麽辦?”有侍衛問道。
“先把人帶回去。”衛東咬了咬牙,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