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做主

  對於讓紀綰綰來替兒媳婦柳氏診治的提議,永寧侯夫人原本是萬萬不肯的。


  在她看來,這簡直就是兒戲,就跟拿著媳婦兒的命去胡鬧,沒有任何區別。


  哪怕提出這個建議的人,是她自己的親弟弟。


  蘇凝雪雖不至於當麵去駁斥慕雲城,可從她流露的神色間,自然也是以為,請紀綰綰過府,毫無疑問是一件天方夜譚般的事情。


  見長姐不意動,慕雲城原本也並沒打算再說什麽。


  畢竟以他的脾性,能夠提上那麽一句,就已是破天荒了,他之所以對紀家的那個女孩子,與對旁人稍有不同,這其中緣由,他自己想及,也覺得不可思議,可到底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怎麽都聚在這裏,你們在商談什麽?”一道溫和醇厚的男聲,來人竟是永寧侯爺蘇雨眠。


  蘇雨眠年輕時,曾是朝野上下有名的聰明人,長相也極是風流俊俏,在朝堂上很有名望。可他卻無鴻鵠誌向,甘願做那閑雲野鶴,十數年前,就帶著全家,以及他那一身才名,有京城搬遷到了杭州,自此縱情恣意,暢享杭城風光。


  永寧侯夫人也是藏不住事的,聞言立刻就把親弟弟給賣了,更何況在她的心目中,丈夫才是真正無所不能的,關於兒媳的事情,總還需要他來拿個主意。


  永寧侯夫人說罷前因,不忘對著丈夫埋怨一句:“雲城也真是的……”


  慕雲城知道自己這姐姐的性子,聞言也沒在意,不過一笑了之。


  誰想永寧侯爺聽罷,卻大是驚訝,道:“既有此事,你們還愣在這裏做什麽?”


  永寧侯夫人、蘇凝雪,齊齊怔住了,她們沒明白過來,丈夫或者父親話裏麵的意思。


  慕雲城本是要走,聞言卻也駐足,微微側目。


  “快去紀家請人啊!”蘇侯爺道,“哪怕死馬當活馬醫,不也比耗在這裏,等死的強!”


  打發人去紀家後,永寧侯夫人還覺得有些恍惚,她握住女兒的手。


  蘇凝雪這才察覺,娘親的手竟是一片冰涼的,雙目之中也很是空洞,魂不守舍一般。


  “雪兒,你說咱們這事做的,是不是太荒唐了?”這話,永寧侯夫人不敢對旁人說,隻有對著這個自己從小到大最疼愛的女兒,才敢說一二,畢竟,這話裏麵質疑的,可是她的丈夫。


  蘇凝雪微不可查搖了搖頭,道:“先不論這事情是否荒唐,父親對待紀家姑娘,似乎總是格外……”


  後麵的話,蘇凝雪沒有說下去。


  該怎麽說呢?


  她想不出措辭,表達不出來那個意思。


  但是永寧侯夫人卻在此刻,心領神會得飛快。


  當初,就是蘇侯爺主動提出,要與紀家定親,雖不知最後怎麽就定了紀六姑娘,卻也是侯爺親自相看過,並且首肯的。


  再後來,紀綰綰因為裴珺和周令儀,鬧出要退婚的事情,甚至攪得滿城風雨,名聲也不清不楚的,侯府滿門都對此極有意見,想要幹脆斷了這門婚事算了,反正說到底,也是紀家理虧在先。


  這一回,又是蘇侯爺一力壓下,仿佛全不把紀家姑娘鬧出來的那事情,放在心上。


  永寧侯夫人猜不透丈夫的心思。


  可兩人成婚近二十年,她又有哪一回讀得懂過。


  一開始的時候,永寧侯夫人也是拚著想要讀懂丈夫,投其所好的。可是丈夫太聰明,而她又太愚鈍,兩人似乎總也說不到一處去。


  她開始的時候還常擔心,畢竟自己的丈夫,實在是太過優秀了,外麵不知道多少女人惦記著。可蘇侯爺從年輕的時候起,就從沒讓她操過半點這方麵的心,潔身自好得根本不像是個侯爺,最後幹脆舉家搬遷了。


  若說京城的那些鶯鶯燕燕,侯夫人多少還要顧及著些,可在這杭州,以她的身份,根本可以說就是無人敢惹。


  隻不過,這紀家到底是怎麽回事?


  侯夫人雖萬不至於往那邊去想,可心裏麵,總有些奇怪,不踏實的感覺。


  紀綰綰上門的時候,也覺得心裏充滿了疑惑。


  她記得上輩子,少夫人病發去世,明明是兩年以後的事,可她一路上,向侯府前來的下人詢問,竟得知,人竟然是那樣不好了。


  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竟然讓她的病提前了呢?

  她倒不是對自己的醫術沒有信心,畢竟像慕雲城那樣的傷腿,她都有一定把握治愈,前世跟在師父身邊學了看了那麽多,暫時穩住少夫人的病情,幫她調養身子,於她而言,倒也非是很難的事情。


  難就難在,她第一回正兒八經地治“人”,終究還是有些緊張的,雖有裴珺在先,可說到底,紀綰綰根本就沒把他當人看,治壞就治壞了唄。


  那一萬兩,就是裴珺的買命錢。


  柳氏的院子裏,聚滿了伺候的下人,以及江南各地的名醫。


  聽說侯府又不知去哪請了個大夫過來,大家本是見怪不怪,可瞧見來的竟然是這樣一個小姑娘時,眾人紛紛擺出疑惑的神情。


  “這,可是那大夫身邊的醫女?”有人遲疑道。


  “莫非這名大夫,也是個女子?”


  “大夫還沒到嗎,先遣這小姑娘過來?”


  大家夥悄聲猜測,瞧見那女孩子孤身一人,先行進了侯夫人的房間,終於有人忍不住好奇,向與那女孩子一同前來的侯府下人們詢問。


  “紀家六姑娘,就是我們新請回來的大夫。”下人回答道。


  那白胡子老大夫瞠著雙目,滿肚子的話礙於修養,卻實在是說不出來。


  但到底醫者父母心,老大夫不願那柔柔弱弱,待人又極為和善有禮的少夫人,臨走前還不得安生,被胡亂擺弄,最後走也走得不舒坦。


  沒能將人救回來,老大夫的心裏已極為不好受。他思來想去,婉轉道:“這位大夫,不需我等先將先前的診斷結果,與她言說一二?”


  這件事,也不是守在外頭的下人能夠做主的,他正有些為難,一眼卻看見救星似的,能做主的人們,總算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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