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吃一頓飽飯真難
南城外，圍觀的百姓群情激昂，一個個的像打了雞血朝著高台振臂高呼。
十方也開心的繞開人群，慢悠悠的朝不遠處的山丘走去。嘴裏不停唱著：“今個咱老百姓呀，真呀真高興呀，真呀高興……”
走過荒草萋萋的山路，在半山腰還能聽到山下的歡呼。宛城的百姓聚攏在高台下，圍著荀大將軍歡呼雀躍。
在荀大將軍身後俏立著幾個小丫頭，她們正躲在角落裏，小腦袋湊在一起興奮的嘀嘀咕咕。
“嘿嘿，今天都是好事啊……”他轉過頭，笑嘻嘻的望著前麵不遠處殘破不堪的土牆。希望就在眼前。
走到半截牆外，忽然聽到裏麵有人壓低聲音說話，還是男人的聲音。
他心中一驚，趕忙縮著身子躲了起來。此地偏僻，今日又是斬妖祭天的盛會，怎麽會有人躲在這裏說話？
“刁三，你快去稟報將軍，就說宛城有仙人守護，萬不可強攻。”
“不行啊大哥。將軍早先說圍困宛城，派了幾批暗探進來，都布置得差不多了。我要敢說宛城不可攻，怕是得掉腦袋啊！”
“你且去說。就把今日斬妖台上發生的事如實說給將軍。隻要咱的消息能第一個送達，自然會有兄弟們好處。”
“呃，那行。大哥你既然說了，我這就回去一趟稟報將軍！”
有腳步聲走近。十方趕緊蜷成一團，躲在一堆坍塌的土牆後麵。偷眼看到一個身穿灰色不衣的中年男子匆匆下了山坡。
又等了一會兒，裏麵還是沒有動靜。他趴在草叢裏撅著屁股發愁，那個家夥怎麽還不走呢？
“喂，牆後的人出來吧。早就發現你了！”院子裏傳來一聲冷笑。
被發現了？他懊惱的抬起頭。腦袋頂還掛著兩片草葉子。真倒黴啊，要不是腿有問題，怎麽可能被裏麵的人發現？
“還不滾出來！要老子過去抓你？”
土牆後有小影子晃過。片刻後走出來一個穿著藍布衣的小孩子。他歪著腦袋望著院子當中小販打扮的瘦高男人。
男人看到走出來的是個小孩子，不由愣了一下。惡聲惡氣道：“小子，你在這裏幹什麽？”
“我，我挖野菜。”
“挖野菜？你在這裏多久了？”
“我剛到這裏呀。大叔你是賣貨的嗎？”他指著男人身後的貨郎擔子，一臉的天真。
“哦，是啊。我這有個小泥人，過來我送給你。”男人舉著一個色彩鮮豔的泥人衝著他晃了晃。
在男孩眼光看不到的地方，他左手向下探，握住了貨郎擔裏一把漆黑的刀柄。
男人做暗探已經十年。身邊的同伴換了好幾個，卻隻有他活到現在還升了職。小心謹慎是他一貫的原則，哪怕對麵隻是個孩子，也不能有絲毫放鬆。
“小泥人！”對麵的孩子露出欣喜的神情，慢慢的走了過來。
男人眯起眼睛，敏銳的注意到小男孩的腿腳似乎有些毛病。嘴角忍不住微微翹起。原來是個小拐子，這下手就更穩了。
十方慢悠悠的走到男人麵前，左手高高抬起，去抓那隻懸在頭頂的泥人。
男人目光閃爍，緩緩將匕首抽了出來。
小東西，今天算你倒黴！他獰笑著舉起匕首。身體卻猛然僵在了那裏。在額頭出現了一個血洞，汩汩的鮮血湧出。滿臉都是汙血。
空曠的院子裏，一個高大的身軀無聲的撲倒在野草間。
小孩子低頭瞥了一眼，漠然的舉起手中的小泥人，迎著陽光不停的轉動。
“月牙兒，幹娘，你們還好嗎？”
他想起了在長安買的小泥人，想起了肥貓，想起了老和尚，想起了在春天會菊花盛開的小院子……
“嘻嘻，果然是個狠毒的小家夥。”秀影從破廟裏走了出來，嘴角還掛著一絲壞笑。
見沒嚇到十方，她施施然走到跟前，低頭看了一眼那屍體，問道：“你不是認得那荀將軍的女兒嗎？都不想留個活口，問問他們在籌謀什麽？”
“關我什麽事。”他翻了個白眼。
如今的自己就是個身中劇毒、腿腳不靈便的小廢柴。能自保就不錯了，難不成還要他兼濟天下？長安的少帝都做不到呢。
走到貨擔邊扒拉了幾下，挑出兩個鑲著碧綠的玉石釵子。想了想又多拿了一個黃玉的也揣在懷裏。
不在意的說道：“要不是他想殺人滅口，我也不會殺他。我可是自衛。”
“嘖嘖，還真是小瞧你了。看你這樣子以前沒少殺人吧。”秀影湊在貨擔前看了看，拿起一隻還算精致的鳳鳥銀釵插在發髻上。
十方懶得跟她廢話。伸出小手脆生生的問道：“我的東西呢？”
秀影朝他眨了眨眼，從袖中取出一隻翠綠的錦繡小袋晃了晃。
“猴急什麽，答應你的就一定會給你。那，這個小乾坤袋也都送你了。”
小袋子落在手中。輕輕掂了掂，除了袋子自身裏麵竟似空無一物。想拉開袋子看看，用力扯了半天也沒有打開。
“咦！這個，怎麽打開呀？”
瞧著他這笨拙的模樣，秀影得意道：“嘻嘻，小傻子。小乾坤袋要用靈訣打開。你又沒有靈力當然打不開了。”
“哦。”
“哦？你都不著急嗎？”
“急什麽呀？影姐姐既然肯把袋子給我，自然有我打開的方法。”
“哈，你這小鬼頭倒是機靈。不是誇口啊，我給你的小乾坤袋可是獨一份的，隻需你滴上一滴血就能與你心念相通。”
“要滴一滴血？”他狐疑的抬起頭，盯著那張俏臉。“不會又是什麽陷阱吧？”
“嘁，還真是個膽小鬼。放心吧，這是血煉之物，就是給你這種凡人用的。再說了，我的毒藥可珍貴著呢，能都浪費在你身上？”
“你給我下的毒可不止一次了。”他腹誹了一句。撿起刀子便在手指上劃開了一道小口。反正已經在她刀俎之下，還能壞到哪兒去？
幾滴血滴在了袋子上，仿佛有一層水波蕩漾著化開。
血滴消失不見，小乾坤袋仍舊是原本的顏色。他卻感覺到手中的袋子似乎成了身體的一部分。一種很玄妙的感覺。
“感覺到了吧？現在靜心感應這袋子裏的東西。記得找好出來的地方。那水怪可大得很，可別把自己壓死了。”
他心念微動，果然就看清楚了袋子裏的一切。這袋子裏有一片灰色空間，看著有一間屋大小。但裝了水怪後也沒餘多少空間。
轉念之下，水怪的後半個肉身便血淋淋的出現在了草地上。他興奮的仰起頭，望著眼前巨大的肉塊，忍不住咽下口水。
拿著匕首在紫紅的肉塊用力一剜，便切下了一大塊，剩下的又收了回去。忙忙碌碌的找來幹草木柴準備生火。
秀影看著小家夥把比腦袋還大的肉塊切開，串成好個大肉串；又找出以前的引火之物，點燃篝火開始燒烤。
終於忍不住問道：“你這個肉塊，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影姐姐你也要吃嗎？”
“我又沒瘋！”
她嫌惡的撇撇嘴，又多勸了一句：“這東西可不能多吃。你還要活著給我找靈魚呢！”
“知道啦，我又不傻。”
你不傻還能次次被我算計？秀影心中暗笑，正色道：“哼，知道就好。我先走了。記得去找靈魚。想要找我就在廟裏第二根柱子上刻個圓圈記號。”
“知道啦！”十方隻顧盯著轉動的烤肉，烏亮的眸子裏閃著光芒。
走到半山腰，秀影回頭望著破廟升起的那一縷細煙，喃喃道：“難道是皓陽真人傳了他秘法，能夠啖食妖獸血肉精華還不會魔化？黃庭門竟有這樣的秘法嗎？”
仔細想想還真有可能。那一派的道士世代捉妖，雖沒什麽出眾的人物，但也對妖魔之物所知甚深，說不得就有什麽神奇的秘法傳承。
她越想越有可能，也隻能空歎一口氣。修仙宗門間法度森嚴。私窺他派仙法一旦被人發現可不止是身死道消那麽簡單，甚至會連累本派宗門的。
在修仙界，盜取他派功法的罪名堪比勾結域外天魔的大罪。與這些相比，修煉血煉邪法倒不算什麽了。
這邊破廟旁，十方烤好了肉塊，擦掉嘴角的涎水，迫不及待的啃了起來。
原本血腥濃重的生肉烤熟後倒也鮮嫩可口，吃到肚子裏渾身發熱，吃得他大汗淋漓。
一道道狂躁的熱息來不及在體內躁動，就爭先恐後湧入了迷霧的心湖，被裏麵的劍氣絞個粉碎，化作精純的真氣沿經脈循環往複。
他盤膝導氣一個周天，豁然睜開眼，吐出了一口濁氣。滾燙燥熱的感覺消失，渾身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坦。
舒服的伸了個懶腰。肚子裏又傳來一陣“咕嚕”亂響。吃了這麽大一塊肉，卻好像更餓了。
拿出袋子心念微動，巨大的肉塊再次出現在草地上。他拿起刀笑嘻嘻的爬了起來……
夜闌人靜，一輪月牙兒掛著中天，灑落人間點點月華。
十方躺在草地上，擺成了一個大字，滿意的揉著微微鼓脹的小肚子。堪堪半隻水怪下肚，終於吃飽飯了！
原來這就是吃飽肚子的感覺呀。多久沒有這種愜意的滿足、自由自在躺平的感覺了！這一刻，他簡直感動得熱淚盈眶。
打了個哈欠，一股困倦襲來。迷迷糊糊中忽聽到土牆外一陣細瑣詭異的聲響。勉強睜開眼，看到兩團綠瑩瑩的光芒浮在不遠處。
是狼！他一個激靈，睡意全消。“嗖”的從地上躥了起來。
拔腿跑回破廟裏麵。從破門後抓起一把石子，探頭探腦的往外瞅。
瞅了一會兒，忽然回過味來，低頭看著自己的小短腿。奇怪，剛才跑得這麽快都沒摔倒？
他用力蹦躂了幾下，在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又輕巧的落地。兩條小腿強健有力，絲毫沒有虛軟的感覺。
他眼圈發紅，差點哭出來。好了，他的腿好了！從此以後再也不怕被人追殺了。哈哈哈……
可惜啊，如果沒被妖女下毒，他這會兒就可以離開宛城去找失散的隊伍了。唉，接下來還要去找靈魚，去哪裏找啊……
眼看外麵的野狼又多了幾隻，他把石子裝進口袋，左右看了看，抱著粗大的柱子“蹭蹭”爬了上去。又從幾片破瓦鑽了出去，小心的踩在灰黑的瓦當上。
有五、六隻野狼闖進院子，低著腦袋到處亂嗅，最後聚集在那具屍體旁啃噬起來。
他蹲在屋頂，將體內氣息收攏到極限。猶豫著要不要打死這幾隻野狼。卻又看到有瑩瑩點點的綠光從遠處的黑暗中飄過來。
他沒敢出手，把石子收了起來。又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上下眼皮不停的打架，一股強烈的困倦再次襲來。
用力在腿上掐了一把，痛得吸了口涼氣。頓時又清醒了幾分。貓著腰在橫梁上爬了一圈，發現在兩個梁架交匯處剛好能躺下去。試了試還很舒服。
他強打著精神將腰帶一圈圈解開，把自己和橫梁牢牢綁在一起。便再也忍不住困倦，閉上眼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