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爺的新衣
聽出襲香話裏少有的倉惶和緊張,駱蟬吸了吸鼻子,抹掉臉上的淚痕對著門外喊道,“既然是雲裳齋送來給王爺的衣服就先拿進來放著吧!”
外麵的人似乎沒有猜到她在梓苑裏,一時呆愣住噤了聲,倒是襲香忙不迭的解釋起來,“王妃,是府裏的丫鬟弄錯了,這衣服本是要送去戚夫人的思韻樓的。”
駱蟬心下疑惑便親自出門去看,卻見襲香忙著招呼領頭的丫鬟和一隊捧著托盤的人離開,一行大抵有六七人,還有兩個師傅無措的挎著小木箱,一邊忙亂的後退一麵滿臉疑竇的回頭張望。
“等一下!”她不是一個喜歡管閑事的人,可不知怎地就下意識的叫住了他們,“既然是戚夫人的衣服又怎麽會錯送王爺的梓苑,這思韻樓和梓苑可是差了十萬八七裏呢。”
“這,這是戚夫人的哥哥訂了送來的,許是府裏的下人以為是王爺訂了來送給各位夫人的,不敢妄自主張才先送來梓苑給王爺過目的。”
“是奴婢的錯,是奴婢一時糊塗了,奴婢這就把衣服送去思韻樓,還望王妃恕罪。”那領頭的侍女早嚇白了臉,雙手放在胸前不停的絞著帕子,襲香怎麽說她就怎麽盜版過來。
那侍女躲躲閃閃的眼神以及雲裳齋那兩個師傅不同尋常的表現並沒有逃過駱蟬的眼睛,這跟府裏近來詭異的氣氛一定有關,“衣服送錯了再送回去便是,如果這點小事就談什麽恕不恕罪的不是顯得我心胸狹窄嘛。”聽言那侍女鬆下一口氣正欲抬腳走人,她卻不放了,“不過聽聞雲裳齋是整個銀月城製衣手藝最好的鋪子,皇室禦用的名頭可是響亮的很,今日正巧得此機會,我倒是想瞧瞧看有什麽不同之處。”
“王妃。”襲香臉色微變,強笑道,“以王妃的身份等哪日得了空叫他們來便是了,戚夫人.……戚夫人的性子和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要是遲了肯定又要大吵大鬧的使性子了,這些送衣服的人必定會受到殃及,就算襲香鬥膽替這些下人跟王妃求個情,王妃今兒個就放他們先去吧。”
除了蕭墨翎她還沒見襲香真正怕過府裏的哪個主子,現在竟然把戚韻音搬出來了,卻是這樣駱蟬越是懷疑,臉色也跟著涼了下來,橫了襲香一眼,命令道,“你什麽時候見我怕過戚夫人,把紅布掀開!”
世人都知道翎厥王妃被削了妃位,可見兩個侍女依舊口口聲聲的喊她王妃,錯愕之餘人們一時都沒了主見,襲香不動他們也便不動,這萬一得罪了翎厥王爺可是他們這些小民擔待不起的。
她一個有手有腳的人還能活活叫人給憋死不成,趁襲香還在猶豫之際,駱蟬毫無征兆的箭步衝前,一把掀開了托盤上的紅綢。看清楚盤中疊放的整整齊齊的衣袍,她手腳一僵,手中的紅綢倏地掉到了地上,“我知道襲香你一向伶牙俐齒,這一回我倒是想聽聽你如何解釋,雲裳齋送喜服去思韻樓?別告訴我戚韻音要改嫁,還是穿著男人的衣服!”
說到最後她近乎是喊出口的,她不願去深想,卻又不想一直像個傻瓜一樣整日惶恐著猜度著,像個被排除在外的路人甲,明明看得出所有人憐憫,但又無能為力的空氣一般遊蕩。
襲香皺著眉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滿眼的焦急和痛惜,卻是一個字也不肯再多說,其餘的人一見大丫頭都跪下了,也不管弄不弄的清楚情況都跟著跪在駱蟬麵前,惶恐的不停磕頭認著錯。
“這喜服.……”駱蟬指著托盤裏的喜服,隻覺得這紅色好刺眼,刺得心都痛了,“這喜服是為蕭墨翎準備的?”
“王妃.……”
“我早就已經不是你們的王妃了!”她厲聲喝住襲香,怒目瞪著沒敢抬頭的製衣師傅,“你們說!”
製衣師傅多大的膽兒啊,哪裏敢亂說話,埋著頭碎碎的祈禱著。駱蟬眸光一冷,一出口就像扔下了一顆液態氮,零下一百九十六度的寒溫,“就算我不是翎厥王妃也一樣能讓你們死得痛不欲生,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樣絕美的人說出這樣陰狠嗜血的話,生生就叫下麵聽的人打了個冷戰,一股寒氣順著脊椎直衝腦門,真真就讓他們相信她絕對有這個本事一樣。有人承受不了她冰寒刺骨的眼神,心理上的最後一道防線以摧枯拉朽之勢被擊垮,身子一軟便歪倒在地,“這是為翎王爺和天虞國的韋晴郡主大婚準備的。”
終於心好似空了一般,連傷痛和憤怒都忘了。她早就知道蕭俊豈會隻是削了她的妃位那麽簡單,即使現在沒有這一樁婚事,該來的遲早還是會來的,現在終於有人戳破了這一切,把她的自欺欺人嘲諷的淋漓盡致。而真心也終於被血淋淋的舉到麵前,愛嗎?若不愛又為何傷,為何痛!可是若愛了,他們又有什麽資格,滿門至親的血,恥辱的印記,這一身毒,這一世僵局都是拜他所賜,她要如何自處,何況.……除了這一縷清魂她什麽都不是,哪裏都不屬於。
“大婚.……何時舉行?”
“三日後。”
三日後,和太子同天大婚?他竟瞞她至此!心口的灼熱一波一波湧上來,反噬著她的心血,猛地,喉頭一腥,一口汙血噴了出來,虛晃了兩下被驚慌失措的襲香抱了個滿懷,“來人啊!快去請子皓神醫!快去啊!”
“不必了!”駱蟬虛弱的抬了抬唇角,在笑卻不似笑,“安排他們在梓苑的偏房等著吧,襲香你去叫張總管來見我。”
……
忙了一天,約莫酉時蕭墨翎才回到王府,乍一看府門口一堆小廝婆子正忙前忙後的往門簷兒上掛紅燈籠,紅綢花,看得蕭墨翎心頭一滯,跳下馬就往沁芳閣衝去,一路上都是滿目的紅色,紅色驚心,紅得讓他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