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暗中保護
賀長影握著那名單從弟弟的住處出來，懸著的心才稍稍踏實了些。
快走回岱星閣的時候，他遠遠便瞧見泰平小跑著朝自己迎過來。
“小侯爺，您上哪兒去了，怎麽這麽久才回來？”
他本是隨口一說，賀長影也沒正經接應，隻問道：“夫人睡了？”
泰平微微垂首：“睡了，原本是要等您回來的。可采瑛擔心夫人的身子，好說歹說才勸得躺下。不過夫人身上也還是不怎麽舒坦，聽裏頭人說吃了宵夜又吐了，折騰了好久才睡著。”
賀長影聽了，眉頭皺得愈發緊，雖心疼得緊，可終也是什麽都沒再說。
快進大門的時候，他才又停了腳步叫住泰平，掏出那張名單遞過去。
“你今晚多累兩個時辰吧，按著名單裏的數量備些禮品，明天一早差人一家一家送過去。對了，就說是賀家的侯爵夫人送給各家女眷的，當是共赴平陽公主齋宴的見麵禮。”
泰平做事從來踏實，不該問的也都不問，連忙接過東西應下。
賀長影揮手叫他快去，自個兒在門前立了一陣，眼瞧著臥房裏換了值夜的丫鬟，這才抬腿往屋裏走。
床上的人睡得並不深，聽到他推門的動靜，翻了個身，好在沒醒。
他放輕了動作，等身上的寒氣差不多都散盡了，才緩步走至床前坐下，撫了撫陳予懷的額頭。
“予懷，對不起。”
睡夢中的陳予懷隻覺得額頭上有些癢，微微皺了皺眉，嚶嚀了一聲。
賀長影抬頭朝著窗望出去，隔著一層窗戶紙，仍能瞧見滿天的星又密又忙。它們聲息全無，可在他看來，隻覺得天上熱鬧又無憂無慮。
一梳月亮又像未長成的女孩子，但見了人已經不羞縮，光明和輪廓都清新刻露，烘襯著夜景，顯得一切都平靜極了。
“對不起，這個孩子我沒有能力保住。等往後日子好過了，我們另立府邸，定還會生兒育女，共同撫育他們長大成人。”
他的目光又落在床上人那尚還平坦的小腹上，那裏有一個他和陳予懷共同創造的小生命。
也許它到來的那天，正是他對它母親心動的開始。
隻可惜福薄緣淺，它還隻是一團血肉便要被自己的父親和祖母當成誘餌去換取整個家族的平和安定。
賀長影隻覺得眼中酸澀，一滴淚毫無征兆地落下來，滴在陳予懷蓋著的錦被上，轉瞬便氤氳開來。
翌日清晨，陳予懷從夢中醒來，感受到身側一片溫熱。
隻見賀長影很是罕見地沒有早早起來去學堂或是書房，而是就依在她身邊，早已醒了似的，撐著腦袋瞧她。
“怎麽了，睡傻了？今兒不用去長風那兒嗎。”陳予懷睡眼惺忪地愣了一陣，轉而抬起手拿指腹去描著他的眉形，笑得甜極了。
同床共枕這麽久了，賀長影總是忙得很，多數時間是在她醒來之前就已經起床走了，晚上也要等她睡下才回來。
就譬如昨兒，她才得了懷孕的好消息，他明明也是高興的，卻又因為公務大半夜還跑出去一趟，直到她迷迷糊糊睡著了也不見回來。
所以這會兒睜眼便能瞧見他，對陳予懷來說還真是意外之喜了。
賀長影看她醒了，盯了人半晌也淺笑：“長風那兒不急，左右我去了也是討他嫌，還不如多在房裏躺一陣。我今兒也犯個懶，陪陪我的夫人和……和孩子。”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他的喉嚨裏一陣幹澀，幾不可聞地歎了一聲。
陳予懷倒隻聽出了膩歪，又以為他是因昨日沒兌現早些回來陪自己的話而愧疚，在這兒找補呢。
於是她便睨他一眼，隨後拿手肘撐著身子坐了起來，覺得胃裏還是有些許不舒服，隻悄悄兒皺了皺眉。
“好啦，我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人，知道你忙。如今雖懷孕了也沒有那麽嬌氣，哪還需要你時時刻刻陪在身邊。快起身吧，我還要隨母親去平陽公主的齋宴，也該快些梳洗打扮，總之過了今天這事兒我心裏就踏實了。”
她一邊說一邊坐在床沿上低頭找鞋穿，又順口叫了采瑛一聲，喚她給自己準備衣裳。
采瑛應聲進來，服侍著她穿好了裏頭的幾件，將人安頓到了妝台前，濕了帕子拿過來叫她擦臉。
賀長影呆瞧了片刻，這才起了身穿戴好，又忍不住吩咐道：“可小心著些身子，雲通寺是半山腰上建成的，你到了之後少往那懸崖峭壁的地方走。”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還能不明白這些？”陳予懷笑著回他，心道這有了身孕就是不一樣，她從來覺得自己皮糙肉厚，沒想到還能體驗一把被人當金元寶護著的日子。
這麽一想，她的心情也暢快了不少，便也不再時時去想平陽公主一會兒會如何對她。
反正就算是鴻門宴，有她婆婆跟著，再怎麽樣她也會為了賀家的孫兒著想，多護自己幾分吧。
可她越是輕鬆，賀長影就越是忐忑不安。
出了門聽泰平說已經把昨日的禮品都送出了之後，他思來想去覺得還是不保險，一咬牙直奔墨華堂。
賀長風已經結束了晨起的誦讀，靠在長廊邊不知在讀些什麽書，見他進來連忙往身後藏了一藏，這才俯身鞠躬：“哥哥早。”
賀長影這會兒也沒心思管他到底是不是在看功課：“長風，你今兒歇一天，替哥哥辦件事。一會兒晌午的時候平陽公主在雲通寺設齋宴，我放心不下你嫂嫂，可官家女眷認識我的人太多，我也不便親自露麵。
便想著叫你去一趟，暗中跟著護一護她。你尚未娶妻也未曾科考，那些女眷們不常見你，你去最合適。”
賀家是武將出身，兩個兒子自然也是有功夫在身上的，因知道賀長風的武功隻比他好不比他差，所以他才放心說了這一番話。
賀長風鮮少見哥哥這樣麵色凝重的樣子，也是頭一次被他這樣“予以重任”，便不由地跟著嚴肅起來，也沒再問他為什麽不憑信母親。
“哥哥放心，我一定護好她。”他顧不上手裏還藏著哥哥不允許自己看的《西廂記》，忙著就把書放在長廊邊的方桌上，拔腿就跑去住處換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