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再不回來就睡外頭
主仆二人提著食盒到了賀長風讀書的墨華堂，隻見雖是正月，這裏卻一點兒都沒有過年的樣子似的，既沒有紅燈籠掛著，也沒有對聯，雖幽靜卻也冷清。
陳予懷悄悄兒伏在采瑛耳邊嘟噥：“這兒倒是清苦得很，怪不得長風不喜歡讀那些聖賢書、不喜歡聽科考二字。安國公雖是愛子心切，怕他受了外界煩擾，可也實在不必如此將他隔絕。”
若是在二十一世紀，公婆兒媳之間不必這樣被條條框框束縛著，那她高低得給自己這公公講講科學育兒的道理，讓他知道孩子的學習環境舒適有多重要。
“雖是人前顯赫的，但做公爵府的嫡子談何容易。”采瑛低了頭，也跟著歎了口氣。
“其實有咱們小侯爺上進，國公原不必這樣逼著二公子的，也真是難為二公子那麽個不受拘束的性子。”
兩人雖這麽說著，可瞧這陣勢，也不敢貿然進去，還是陳予懷眼尖瞧見了從裏頭出來的泰平，趕緊衝他招手。
“夫人。”泰平看到她，忙不迭跑過來，“您是來找小侯爺的吧？奴才可等了好幾日了，您要再不來，奴才得偷偷去請您了。”
陳予懷笑著點頭，又問道：“怎麽了，他近來給你氣受了？”
她知道賀長影對泰平向來好得很，原也就是開玩笑似的隨口一問，沒想到他還真點頭承認了。
“這幾日小侯爺不回院兒裏，夜裏總往客棧跑。您也知道人言可畏，尤其是京城鬧市裏那些嬸嬸婆子們，嘴碎得很。
侯爺被她們編排了就嗬斥奴才辦事不力，其實奴才知道，他那是老早就想回來了，隻是拉不下那個臉來，正四處找借口而已。”
泰平雖不知道自家主子和夫人到底因為什麽紅了臉，讓主子好幾日的不回家。
可他最近被罵著罵著也就想明白了一件事，賀長影隻要和夫人和和美美的就一定高興，自己的日子也就能像以前那樣好過，耳朵更不必因為聽賀長影嘮叨而磨出繭子來了。
所以同理可得，隻要把夫人哄開心了，他家主子自有夫人去哄，大家就都能開心。
陳予懷聽他這麽說，看來賀長影也想著跟自己和好呐，那她心裏也便不再那麽別扭了。
於是她輕輕晃了晃手裏的食盒道：“我給他帶了東西吃，他這會兒在裏頭嗎，我進去了？”
泰平點頭如搗蒜：“在在在，國公今兒正好不在，小侯爺正陪著二公子讀書呢。”
其實說是讀書，賀長風對著那些四書五經是習慣性走神兒，賀長影也沒好到哪裏去。
書擺在桌麵上，他卻盯著桌腿發呆，眼皮都不抬一下。
陳予懷進門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樣一副“兄弟雙雙發呆圖”，一下子沒忍住就樂了。
“予懷，你怎麽來了？”
賀長影聽到那細細的笑聲，猛然抬頭，不自覺就站起了身。
賀長風的身子也是一僵，轉而瞧見兄長已經迎了過去，便沒再動。
“我今兒新得了不少核桃，做了些核桃酥，想著長風弟弟日夜讀書必定辛苦，便送了來給他補補。”
陳予懷倒是半句沒提他，反而直接繞過迎上來的人，提著食盒走到了賀長風的麵前。
賀長風頓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自上回聊了那幾句之後，兩人之間的敵對氣氛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趕忙站起來，可不討厭歸不討厭，對著這個跟自己差不多一邊兒大的女子，那一聲“嫂嫂”賀長風也實在是叫不出口。
糾結了片刻之後，他還是直接拿過了她遞來的食盒：“其實沒那麽辛苦的，我隻每日清晨過來，晌午吃了飯就回住處了。倒是你還親自做吃食送來，叫我怪不好意思。”
沒想到這賀長風不再故作跋扈之後還挺可愛的，陳予懷眯著眼睛笑，一轉身把目光投向賀長影。
隻見他正一副忿忿的表情，盯著自個兒的弟弟仿佛要在他身上剜出個洞來似的。
“怪不得人說長兄如父，夫君日夜在此想必是對長風弟弟的春試上心得很，竟是比弟弟還辛苦了。采瑛那邊還有你的一份，快也吃了補補腦。”
賀長影還是第一次聽陳予懷這麽軟糯糯地喚自己為“夫君”，險些沒忍住打了寒顫。
謊話被當場揭穿，他也有些放不下臉麵，輕咳了一聲道：“那，那是當然的。我為長兄，當然要處處為他謀劃好，比他辛苦些也是應該的。”
“行了行了，每日裏住客棧也不嫌累得慌，讓外頭的人都把我傳成什麽樣兒了。我可從沒有攔過你回家，今兒晚上要是在岱星閣見不著你，你以後都在外麵睡吧。”
陳予懷說多了也嫌自己肉麻，瞧他也不像是還在為那天的幾句氣話不高興的樣子，便索性拋下這麽一句，憋著笑轉身帶著采瑛離開了。
賀長風站在兩人身後，揭開了食盒顧自吃著核桃酥，看戲一般瞧著自己哥哥被那小女子晾下。
“大哥，我雖不知道你們為些什麽，可你也不能就這麽老拿我做擋箭牌、躲著人家啊。
今兒要再不回去，我這小嫂嫂可真生氣了。她雖然沒三表姐那麽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可好歹是你自個兒求著要娶的人，你怎麽一點兒都不心疼呢。”
聽他又提到林若恬，賀長影轉過頭來瞪了他一眼：“我幾時不心疼她，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大正月的把人丟在院兒裏不管不顧，這也叫心疼？”賀長風反問，順手又拈起一塊兒核桃酥，“你要實在不稀罕，不如讓給弟弟，我倒覺得她與我的性格更相配。”
賀長影的眉頭擰得更緊，雖知道自己弟弟的德性，心裏卻也隻覺一陣不爽：“那是你從公爵府大門裏迎進來的嫂嫂，你胡言亂語些什麽？快些讀書去，小心過不了春闈，看看哪家姑娘肯要你。”
賀長風被哥哥凶了之後雖低了頭去翻書，心裏卻不甚服氣。
這世上原就不是人人都把那張金榜放在眼裏的。
他就算過不了春闈，也不見得人人都瞧不起他。至少這個家裏，自己那小嫂嫂就算是一個不會逼著他去考什麽科舉的。
賀長影懶得與他再辯駁，招手叫了泰平道：“收拾東西回岱星閣，叫人好生照看著二公子，我近日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