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貼心小丫鬟
泰平這一聲通傳讓屋裏的兩人麵麵相覷,陳予懷托著腮瞧賀長影:“你的風流債嗎?都找上門來了。”
“淨胡說。”賀長影輕咳一聲,把目光轉向泰平正色問道,“什麽姑娘,她可說了找我做什麽?”
其實他心裏也是有些忐忑的,雖說他不像他父親似的三天兩頭往家裏放姨娘,但早幾年流連秦樓楚館的事兒還是有的,如今可千萬別在自己要成婚的節骨眼兒上出什麽岔子。
“那姑娘說前幾日您在街上給了她一錠銀子,她今兒是專程來報答您的。”
聽泰平這麽說,賀長影堪堪鬆了口氣,站起來低頭看陳予懷:“喏,哪裏是我的什麽風流債,明明是你招惹的,你得跟我一起去瞧瞧。”
陳予懷這才明白過來,門外是那天兩人回了京城之後在街上遇見的那個求錢葬父的姑娘。
她原本也還惦記著那姑娘,這下正好,她也樂得跟他一塊兒去。
公爵府的大門外,一個身著素衣的姑娘正來回踱著步,一見他們二人出來,連忙衝著賀長影就跪下了。
“采瑛多謝小侯爺救命之恩,如今無以為報,願賣身為奴,侍候您裏外吃穿,略表心意。”
這一下把賀長影給跪懵了:“你快起來,好端端的說什麽為奴為婢的話。那酒樓老板視錢如命、欺壓良善,早已臭名遠揚。我那是恰巧碰上,為民除害罷了。”
采瑛卻說什麽也不肯起來:“於小侯爺而言是恰巧碰上,於采瑛而言如同再造之恩。若不是您給的那銀子,我父親便連一副薄棺都難得,采瑛也要永生永世背著不孝二字了。小侯爺,您就讓我略略報答您罷。”
賀長影被她說得動容,而後轉念一想這姑娘沒了父親,也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便微微轉頭,改變了要她起身離開的主意。
“其實你最該感謝的人是她。”他叫采瑛抬頭,指了指自己身邊的陳予懷,“當日若不是我家夫人叫我去瞧,我也不會想到要過去。你真有心,往後便跟著她做個貼身的侍女,月例銀子一應按公爵府的一等婢子給你。”
采瑛一聽,忙又給陳予懷磕頭:“奴婢多謝夫人、多謝小侯爺。”
陳予懷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為賀長影叫這一聲夫人,還是因頭一回被人如此三拜九叩,總之臉已經不自覺地紅到了耳根子,趕緊俯身去扶采瑛。
要說還是賀長影想得周到,他們二人不日便要成婚,陳予懷又不似旁的官家小姐,沒有貼心的人兒陪嫁,往後在府中的日子恐怕孤單。
這采瑛一來,他便對她說陳予懷才是她的恩人,順勢收了她做一等的婢子,給足了臉麵和恩情,叫她如何不對陳予懷感恩戴德、盡心竭力呢。
事實也果真如此,采瑛也是個直腸子一根筋的姑娘,跟著陳予懷回了她現在住著的外頭那院兒裏,隻把她當正經主子伺候。
每日從卯時早起直至亥時就寢,跟著陳予懷那是半刻也不離,隨叫隨到。
尤其是每天吃飯的時間,她總站在一旁添菜端碗,最後倒是陳予懷先不好意思起來:“采瑛,你不必忙活我了,我自個兒能行。要麽.……你也坐下吃?”
“夫人這是說的什麽話,尊卑有別,奴婢怎麽能上您的桌。”采瑛慌忙退後一步,頭搖得像撥浪鼓。
陳予懷歎了口氣,她前幾天就總告訴她別叫夫人,實在不行叫姐姐也成,采瑛也是這副見了鬼的樣子,她便索性不再糾正。
可老這麽也不是回事兒,說來她一個現代人,從小接受的教育是人人平等,這會兒聽這小丫頭戰戰兢兢一口一個尊卑有別,心裏還怪不是滋味兒的。
於是她便放下碗筷,叫外頭的人撤了飯桌去,關起門來從茶案上拿了一塊點心給采瑛。
“采瑛,你知恩圖報,我心裏頭也明白。可我跟你一樣,原是個流落在外沒有家的,哪裏比你高貴許多呢。”
采瑛一聽這話紅了眼眶,手裏捏著那塊兒糕點也沒抬頭:“這就是命,夫人命好遇上了小侯爺,采瑛也命好,遇上了夫人您。所以小侯爺是您的倚靠,您是采瑛的主子,變不了的。”
“可我從不覺得你卑賤,反而從第一眼瞧見你就敬你一番孝心。”陳予懷上前拉了她的手,“世上沒什麽是變不了的,旁人我不管,在我這兒,隻要心貼了心就是姐妹。我心裏人人都是平等的,哪來的什麽主子奴才。”
她這幾日瞧著采瑛的模樣,總覺得有些同病相憐似的。
上大學那會兒,爺爺奶奶相繼去世。
別人都有父母家人、兄弟姐妹,隻有她一個人孤零零的上學、打工,看上去是個活潑姑娘,可她自個兒知道,她打心底裏是孤獨的、缺愛的,她是渴望有一個家的。
如今來了這兒,遇上賀長影、不日便要嫁作他的妻子,陳予懷有種夢想成真的感覺。
也許現在的采瑛就像過去的她吧,看著她即將擁有一個優秀的丈夫、高門顯貴的地位、團圓美滿的家,采瑛心裏應該也是羨慕的。
陳予懷太了解那種滋味,再加上采瑛比她小了幾歲,乖巧又聽話的,她便從心裏生出了許多憐惜來,生怕這丫頭委屈,忍不住的拿心去貼她。
“夫人.……”采瑛的手微微顫抖,叫她的聲兒有些哽咽。
從來沒有人同她說過這樣的話,縱使是父親還在世的時候也一樣。
他們父女二人來了京城,外鄉人無依無靠,父親又身患重病,那些日子采瑛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叫多少人看她不起。
如今她為人奴仆,主子卻告訴她,人人都是平等的。
她也不是沒見過那些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女子,隻是像陳予懷這樣一朝攀上高門,卻仍有一顆仁厚宅心的女子屬實不多。
除卻感動之外,采瑛更對陳予懷添了幾分死心塌地的敬佩,跪地又拜了她一番。
陳予懷哭笑不得,怎麽說著說著就又磕起了頭。
“好了,快起來。往後你隻要記著,有我的一天就有你的一天,不許再妄自菲薄,要好好兒的。”
總歸在這世上兜兜轉轉的,當年她一個人在北京孤苦伶仃的時候沒人惦記她也就罷了,古代孤女的日子,要比她那時候難捱多了。
如今叫她碰上了這個和她一樣失去親人的采瑛,她狠不下心來以主子自居苛責她,也忍不住想要柔和一些去溫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