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初入公爵府
陳予懷做事從不含糊，恰巧碰上賀長影也是個說到做到、不拖泥帶水的。
兩人把話說開的第二天，賀長影就為她量了嫁衣、自然而然又帶著她回了家。
他雖是安國公府的長子，但在外置辦產業一向低調。
就像陳予懷在那宅子裏住了足有七八天，隻覺得富麗堂皇像是有錢人家的院子，卻不曾聽人說過那是小侯爺的地方。
但安國公府就不一樣了，府中的一草一木、亭台樓榭都是奉了聖旨敕造的，自然連角角落落都恨不得貼上賀家的標簽，以彰顯自個兒身上的皇恩浩蕩。
打一下馬車起，她抬頭就瞅見了大門兩側高高懸掛著的賀家的燈籠，不由得從心底裏敬畏起這座高牆大院來，一聲都沒敢吭。
賀長影虛虛攬了一把她的肩膀，將人往台階上帶，趁著管家開門的空當兒低聲伏在她耳邊問道：“很緊張嗎？”
“倒也不是。”陳予懷實話實說，“隻是從來都沒進過這樣的大院兒，怕失了禮數，丟人。”
或者說，丟人是其次，她怕丟了性命。
畢竟她從前看過的那些電視、小說裏，像這樣的皇親國戚、武將元勳什麽的，家裏隨隨便便打死個丫頭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麽簡單。
昨兒在大街上就聽說公爵夫人一開始很不同意小侯爺娶那個來路不明的丫頭，知道自己就是這個丫頭之後，陳予懷心裏更是添了三分懼怕。
萬一這一進門，哪句話哪個動作惹了賀長影的母親不高興，她的小命兒多半是要交代在這兒了。
她忽然就有些後悔昨天腦子一熱就答應了賀長影的求娶，今天更是腦子燒壞了才這麽唐突就跟他登門。
賀長影歪頭看她，牽唇笑了起來：“不妨事的，我早已跟他們說過了，你不是京城的女子，不拘禮數。”
說完又好似沒過癮似的，舔了舔嘴唇添了一句：“有我在，也沒人敢要求你什麽禮數。”
陳予懷半信半疑，緊緊跟著他的腳步，一路上沒敢抬頭，直到進了正廳才不得不正視廳上的人。
賀長影的父親又領了命駐守邊關去了，並不在府中。
再者這種大戶人家內院兒的事情也向來是當家主母一手操持的，所以今天這廳上女眷雖不少，但主位坐著的就隻有賀長影的母親，公爵夫人林婉清。
賀長影平日裏看起來是一副見了誰都十分清冷的樣子，對自己的母親卻是極尊重的，甫一進門便拉著陳予懷在廳中站定，彎腰拱手：“母親安好。”
陳予懷見狀趕緊學著自己看過的那些古裝劇的樣子，向林婉清福了福身：“予懷見過公爵夫人，冒昧登門，實在叨擾。”
“不礙事的，底下早早就回了話說長影今兒要帶你回來，廚下也都備著午飯。我也好久都沒有叫一家人一塊兒吃頓飯了，趕巧兒就今天喚了各院兒聚一聚罷。”
林婉清好像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難相處，反倒是每句話都笑意盈盈的，生怕嚇著她似的。
陳予懷跟著賀長影在下首處落座，卻冷不丁聽到一聲嘲諷般的話：“母親這樣說，好像新嫂嫂這還沒進門，我們倒要先跟著沾光了。不過娶妻不娶出身，也是公爵府的一大稀奇事兒。”
她循聲望去，這才瞧見林婉清左手旁的椅子上坐著的人。
那人大抵也二十出頭的歲數，眉眼間與賀長影有七分相似，麵容沒他那麽棱角分明，說起話來卻隻比他還刻薄似的。
“長風！”林婉清輕聲嗬斥了他一句，繼而又轉過頭來，“予懷你別介意，我這小兒子叫全家上下都慣壞了，說話口無遮攔的。都說長嫂如母，日後你進了門，也要替我多管教著他些才好。”
“公爵夫人折煞予懷了。”
看這準婆媳兩人一唱一和，賀長風悻悻閉了嘴，感受到陳予懷打量的目光，又忍不住抬頭瞪了回去。
賀長影遞過來一個警告的眼神，轉而將陳予懷往自個兒懷裏護了護，柔聲同她耳語：“他從小到大就是這副沒大沒小的樣子，你不必理會他。”
陳予懷心裏雖覺得有些不舒服，但麵上自然是乖巧萬分的，隻笑而不語，也真沒再搭理賀長風。
直到吃過午飯，跟著賀長影到他的別院歇息，被他帶著捋了一遍之後，她才算是認全了安國公府裏的這些個人。
這公爵府不小，可空著的院子卻不多，光是伺候的人上上下下就有大幾百號。
除了正室夫人林婉清居住的青竹軒以外，沈姨娘的赤橘苑、周姨娘的瓊仙閣、關姨娘的長月樓都是人來人往的熱鬧地方。
“翠翎閣裏還住著一位白氏娘子，原是唱戲的出身。因隻被父親抬了賤妾，並未得姨娘的名分，你見了她也不必多話多禮。”賀長影遞過來一盞茶，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她也鮮少出門，你幾乎碰不到的。”
陳予懷聽完他這一通細數，不由唏噓。
怪不得那公爵娘子看上去這般隨和，看來是因家中丈夫引了貴妾姨娘的一大堆，才把氣量練起來了。
否則事事都在意、人人都搭理，恐怕要整日價氣破了肚。
好在賀家雖有一堆姨娘，但這麽些年，各房各院兒也都沒個孩子。
唯賀長影、賀長風兩個正房的嫡子，讓林婉清得以挺直腰杆兒管理家眷，也免去了許多大家姊妹之間的勾心鬥角，給她省了不少事兒。
“你弟弟好像不太喜歡我似的。”說起賀長風，陳予懷又想起了他今天在正廳上那話，忍不住小聲說道。
賀長影輕笑：“他那是小孩子心性，平日就見不慣父親隔三差五一個兩個往院兒裏塞姨娘。如今我在家中提了好幾回要娶你，說服了母親，卻沒成想在他心裏落下個見色起意的印象。他，他以為你也是那種以色侍人的女子。”
陳予懷眨眨眼，她忽然有些理解賀長風了。
家裏原本就有個好色的老爹，若是再添一個好色的長兄，任誰都得瘋吧。
“沒事的，日子還長著呢，咱們說好了要互相了解，當然也包括讓我的家人了解你。”賀長影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發，“他遲早會知道你是個有趣兒的姑娘。”
這般親昵的動作令陳予懷有些臉紅，她笑著躲了躲，正要說話，卻聽賀長影身邊的小廝泰平進來通傳道：“小侯爺，大門外有個姑娘說要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