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 壺中自在,奈何無求
很難將鴻冥上神丟出的兩大至寶的能力與唐玄的能力做一個明確的對比。
毫無疑問的是,至寶之中構建出的完整世界的確可以讓任何生命迷惑、沉浸,甚至沉醉、沉淪而無法自拔,整個法器界也穩固到了即使恒星爆裂,道眼吞噬也無法動搖分毫的程度,奈何裝進去的卻是唐玄。
從始地母星走來,即使寂寞但從未迷失的唐玄,無欲無求,心有信念的唐玄。
無界有界,在接踵而至的法器界的困頓之中,他那以無界生命為基礎,以浩瀚元氣為助力,以光之唐花為核心,以有情之心為催化劑的世界三式,那以自己與世界之間關係的感悟為行道術的世界三式,漸漸擺脫了術的範疇,向“我”之存在的“道”轉變著。
在法器界中,唐玄看到了古往來今的哀嚎,看懂了輪回與定數的所謂天理,更看到了無界生命的局限。
在困頓中,茫然中,沉浸中,旁觀中,在非我世界,世界三式無法發揮作用的局促裏,他慢慢的覺悟靈魂深處的那個“我”。
我,仍是我!這是壓抑的嘶吼,更是絕不屈服的誓言,亦是代表大宇世界,向自以為高高在上的鴻冥世界發出的至強之音。
這種聲音,讓石碑中的鴻冥上神,都為之側目,更是絕無僅有的進行了妥協。
我,已非我!既然世界變幻,總脫不開汙濁與亂流,那麽消散了過去,從不奢望未來的現在的我,又何嚐不可以改變?
改變過後,我,還是我!
唐玄在地下穿行,雙目清澈而閃光,猶如暗夜般地下世界的一顆星。而他的身軀緩慢而又堅定的向地心處,一扇金色與灰色交相輝映,激烈衝撞的巨門,墜落而去。
許久之後,巨門之前,唐玄駐足凝目,耳旁先是響起細碎的雜音,隨後便清晰的傳來陣陣,陣陣的……歌聲:
“我,早已消散了過往,也忘記了惆悵……”
“我,從不敢望未來,因為未來太過迷茫……”
……
“豪言壯語,激情雄壯;甜言蜜語,溫柔了明月、斜陽;信誓旦旦,也難掩發絲斑白的荒涼……”
“懵懂時,無畏無懼;青蔥裏,筆挺剛強;往後餘生,蒼老亦當雄壯……”
“美好的世界……”
……
“時空長河,原諒渺小的我,既猜不透你的由來,也望不到你的盡頭……就是你的存在,也是我想象中的樣子……”
……
“煉獄之火……神!!!”
“神啊,你憑什麽屠戮眾生,卻說是眾生的宿命?”
“神啊,同樣是生命,你憑什麽高高在上,坦然接受眾生的虔誠與信仰,卻將我們肆意擺弄。”
……
“你究竟算個什麽東西……”
“吼~”
……
……
前半段,似乎在訴說對這個世界的美好眷戀,中間,表達的是謙卑的覺悟,而最後部分,早已經沒了曲調與情感,隻有無限悲憤之下,拚盡全力的嘶吼。
不管這片世界曾經多麽的不容易與絢爛,不管印象中的世界多麽美好並值得期待,煉獄之火熊熊燃燒,隻為了,似乎隻為了煉化這樣一個無數年可能都未曾用過的“玩具”?
這樣的所謂一物成,萬靈枯死的“瀟灑、隨意、主宰、威勢、強行剝奪”,若是值得仰望,奉為信條,視為寶典,為之風行,為之熱血沸騰,又該是怎樣的扭曲、卑劣與瘋狂!
巨門之前,唐玄眼前數不盡的歲月劃過,耳中卻隻餘悲音嫋嫋,至於歌詞,卻不記得了。
一串清淚灑落,他的身形毅然閃進巨門之內,為了遺忘,也是為了掙破。
……
……
巨大而又富麗堂皇宮殿,占滿了全部空間,穿過巨門之後,唐玄隻來得及驚鴻一瞥,目光閃爍間流露出一抹震驚,便似是被宮殿吞噬了一般,就這麽不見了,再出現時,已處在一個神話般隨心所欲的荒唐世界,就連他在大宇世界裏,創造出來的“心想事成”的規則下的空間,都沒有這麽的直白與露骨。
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曾經的萬星堆迷宮中也是搞出這樣一個酒色財氣的套路。誠然,這樣的套路放在紀元之前,那都是人人皆愛的項目,尤其是標榜高尚的,更可能愛的物我兩忘,可別忘了,經過末日的洗禮,紀元時代的壓抑,苟延殘喘的生命一族都明白,究竟什麽,才是值得珍視的。
在這樣的大時代背景下,就連魔族的血腥與殘忍都表現的十分克製,更無論已經帶領大宇世界走上共同的唐玄了。
巨大的穹頂,籠罩整個空間的宮殿,宮殿內那一個個奢華至極,充滿各種內涵的小宮殿,還有那星羅棋布的無遮廣場……
直白,直接,以鴻冥之力將無恥渲染的無比隱秘,輝煌。
毫不猶豫走過的唐玄,望著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的一群群,一樁樁,一座座,一個個……目中卻有悲戚之色,每一個上麵,都殘存著所謂命中注定之後的不甘意念。
眼前又是一扇門,門後漆黑,同樣的布局說不上有多麽的新鮮,隻不過這裏手筆大了些,近乎一個大世界。隻是這樣一個宮殿一樣的大世界,在唐玄看來,實在是已經將喪心病狂演繹到了極處。
無論補天界還是這裏不知道是鍾是壺的地方,細致入微的表達了鴻冥世界對於其他生靈以及生靈背後的態度。
無論什麽,都可以隨意的拿來,煉化,毀滅,畢竟,對於鴻冥世界而言,界外的那都是天奴,偶有傳說中的恩賜,可那傳說若不是傳說,那麽傳說背後,總會有著不能說的故事。
唐玄穿過窄門,身後極致光輝燦爛的宮殿群從上到下開始崩塌,很快就成為一片渾濁的黑暗。
黑暗中,哭泣之聲連成一片,但很快消逝,隻留下一聲若有若無的仿佛怒吼“我……”
而此時的唐玄,卻在一個環形通道中緩緩走著。通道更像是一個蜿蜒曲折的管道,四壁發出昏黃的光,四周滿是繚繞的霧氣。
四周的高溫霧氣並不會給唐玄的行動帶來影響,隻是有些沉悶,沉悶的壓抑。腳下像是踩著棉花,以至於行走一段時間之後,唐玄不得不身體懸空,保持著飛行狀態繼續向前。
飛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技能,在大宇世界,一個初級修者都具備的,而在鴻冥世界裏,可以想象的是,剛出生的靈民恐怕都是會飛的吧?
唐玄心裏空空的,說不清楚是什麽感覺,隻有先前因空間影響所產生的悲憤,還沉重的壓在心頭,迫切的想要爆發出去。
看來將鴻冥世界扯到荒蕪是無比正確的決定,若是讓這樣一些存在在大宇宇宙興風作浪,那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子?簡直無法想象。
一縷光明氣息,一點清新味道,就在唐玄穿行中漸漸變得濃鬱了起來……
……
……
大宇宇宙,原桃源星存在空間處,孔仙仙如同一尊泛著白光的雕塑,靜默的站在虛空處,雙目微紅,楞楞的望著那曾經寫滿記憶,如今漆黑的空洞處,一句話也沒有說。
唐思玄,唐可昕站在她身旁,一個身體微微泛著黃色的光芒,一個身體周圍灰芒繚繞,以至於讓她們的身形,麵孔都變得朦朧了起來。
她們一左一右的拉著孔仙仙的手,似乎想從這樣的動作中,尋找不真實的勇氣。
伏明月,夜摩婉婷,蔡姚等站在旁邊,更遠處,龍呈均,孔希言,安公子等正與共同本部的各部門戰時負責人以及集群統帥小聲商議著桃源星重建的事宜。
以如今大宇宇宙的實力,重建一顆已經毀滅的星球,並不算什麽太過為難的事兒,隻是重建之後,還是那個桃源麽?
桃園星的存在在大宇宇宙的意義不言而喻,而沒有了那個人的桃源,還是桃源麽?
周圍工程部的工作人員,在李承德,孫繼業的指導下,有條不紊的從四周清理著星空中垃圾,盡量尋找著那些殘存的桃源舊物。
遠處億萬修者看著,更多的通過虛擬屏看著,所有人屏息凝視,不亞於鴻冥世界降臨那時的緊張。
此時的緊張沒有太多的壓抑,卻有著太多患得患失的精神波動。
“她一定會回來的……”蔡姚的麵容一如少女般稚嫩,隻是眼神中卻有著說不出的堅定。美中不足的就是這個黑姑娘到現在都沒有美白成功,不過這身細膩的膚色,倒成了不少大宇生命追逐的榜樣。
像是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一樣,周圍一片劇烈的喘息聲,壓抑了許久的呼吸,終於吐了出來。
溫笑,薑劍眉,唐無傷,唐清……每個人似乎都想微笑,可這表情,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通過神經的控製,在麵部來完成。
是啊,一定會會回來的……可這,去哪了?
“永生,就有希望,不是麽?”孔仙仙忽然轉頭,露出一個絕美的笑容,即使一滴淚珠順著眼角劃過,“他留給我們這樣一個世界,我們也要做點什麽才行,否則,等待的時光,豈不是太過無聊了麽?”
不需要全世界矚目,隻需要幾個人擔心,即使曾經是這個世界唯一的一個無界生命。
可以說至高無上,呼風喚雨,可卻從來沒有至高無上,呼風喚雨過。
孔仙仙白衣長裙,在星空中畫出一道完美的飛行軌跡,隨即水袖如流雲一般,形成兩道燦燦星河,眨眼間,便將桃源那裏的黑暗嚼碎,隨之,一件件烏漆嘛黑,如同化石一般的物體向四麵八方飛去。
縱橫星空千萬裏,水袖流雲鋪展天地。
這個時候,幾乎所有人才如夢初醒:大宇世界,還有一個大上生的。
而直到此時,無論現場還是虛擬屏前的各色生靈們,心頭上的陰翳才漸漸消散。
鴻冥世界的出現,幾乎將大宇世界以團隊模式,戰星堡壘體係鑄成的防禦體係瞬間攪碎,摧枯拉朽般甚至都沒看清楚敵人長啥模樣……隻知道是一把奇怪的劍。
任何時代都需要英雄,尤其是現在。如果沒有英雄,那恐怕那一把劍就可以將看起來叫穩如磐石的界內生靈任意蹂躪、斬滅。
弱小時,需要合作為了生存,而當生存空間擴展到大世界的時候,沒有一個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的強大生命的生命群體,注定悲慘。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你所依仗的,在新的環境中,究竟有多麽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