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章 歎服
唐思玄等人乘坐的交通工具-大隕石,在元氣、真言法咒的激烈對撞下,瞬間崩裂,碎片向四處飛濺去遠,平地一道金色颶風拔地而起,呼嘯旋轉著衝蕩著上下左右虛空,形成一道豎直的、百餘丈高,十餘丈粗細的龍卷。
剛剛猝然一擊,相當於思玄小活佛以一人之力,對抗以金甲、介子危、微子修、宮南起四大高手聯手偷襲,此時她的小臉兒煞白,降魔杵橫在胸前保持著向前推出的姿勢,而整個人卻強提元氣,裹挾著唐可昕、肥雁、鬼見愁從狂暴龍卷中倒射飛出,她不住的咳嗽著,嘴角溢出絲絲血跡,但那雙平時靈動、狡黠但善良的眸子裏,卻流露出異常堅定、凜冽的光,死死的瞪視著逐漸平息的龍卷背後,一前三後站立虛空的身影。穩住身形,唐思玄沒有說話,全神戒備著,全力恢複著。
她可不敢指望能力強悍但發揮極其不穩定的不靠譜的妹妹,更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兩隻動物身上,似乎隻能靠自己了。唐思玄多麽希望遠在千萬裏的老爹如有神助一般發現此時她們所麵臨的危局,可即便發現,來得及解救麽?這個早熟的孩子,心念電轉,但口唇微動間,已然將所學過最厲害的龍岩寺禁咒輕聲念誦起來:大雪山無量殺生咒,複雜的咒語,清晰的呈現在心頭,經由唇動,以元氣、咒意互為催化劑。漸漸的,唐思玄掌心中那握手處血跡斑斑的金色降魔杵,開始浮現出強烈而壓抑的金光,附近虛空也隨之震蕩了起來。
強大的咒決,可以無限量的放大元氣的攻擊力,更能將一個人的能力短時間提升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即使她還是個孩子,可這個孩子卻是末世始地,大雪山龍岩寺喇嘛一族最後一個再傳小活佛,更能憑著天賦將無數年沉寂的佛骨舍利激起萬道豪光。
冷靜卻情急,唐思玄全力準備著,忘記了自己,隻有一個念頭:保護妹妹,擊敗這夥攔路打劫的強盜。不知不覺間,金剛杵以及她的身體周圍,開始漂蕩出絲絲縷縷的黑白色氣息,那是從娘胎裏帶來的陌離的古離合合意中的時空之意。
殺生本就讓人驚駭,更何況這時空之意加身的殺生?龍卷最後一抹微光隨著它本身的消散而消逝,卻在消逝前,照亮了唐思玄那凜然而不可侵犯,稚嫩卻不容忽視的麵容,以及那雙寒芒閃爍的眼睛。
唐可昕呆住了,隻想喊著媽媽跑回家;鬼見愁和肥雁卻紅了眼睛,若不是唐思玄那金色的防護罩的屏蔽,它們早就衝向眼前金甲等人。講道理可從來不是動物所擅長的,更何況此時唐思玄可能還似乎受傷了?這比它們自己受傷還要讓它們狂暴。
鬼見愁的雙眸血紅,瞪大的雙眸幾乎占據了全部麵孔,四肢伸展,血紅的舌頭,頭頂跳躍的陽火,這一切都說明,它已經怒到了極點;肥雁狹長的嘴巴張著,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音,渾身肌肉隆起,一股股彷佛肌肉團一樣的物事兒在它皮膚表麵來回奔跑,渾身剛剛自詡為超帥的毛······又開始成片,成片的脫落。
唉,肥雁一生氣,一害怕或者一暴怒,總是會掉毛兒,還好它已沒空理會這些了,隻是將噴火的目光,定格在前方數百米外的幾個人身上。
“跟我走,我不難為你們。”金甲優雅的笑了,隻有他自己知道,這笑容有多勉強。
對付這幾個小玩意兒,還要偷襲,自己還受了點輕傷。傷勢不算什麽,呼吸間就可痊愈,可來自己心靈的衝擊,來自己強大新主人加諸於自己的強大自信就變得有些搖搖欲墜起來。所以他盡量表現的溫和一些,等到幾個小家夥放鬆警惕的時候,很多事情也就好辦了。
升起這個念頭並付諸行動,金甲內心暗自慚愧著。以前雖然它也陰暗,可都陰暗在表麵,而今披上了這層仙衣之後,反而有些顧及形象了,即便這種做法可能更加無恥。
唐思玄忽然笑了,咒語雖然成型,但尚未發出,這個時候本不該笑,因為一旦笑出聲,恐怕會大大消減無良殺生咒的威力,可她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傻B!”唐思玄不知為何會吐出這個詞,難道眼前這幾個白癡真的把自己當成小孩子麽?氣勢洶洶的幾個大人攔住她們,卑鄙偷襲就是為了“不難為我們”?
想著想著,唐思玄更想笑,可卻強自忍著,忍的很辛苦,小臉兒憋得通紅,在降魔杵金光映照下,像個紅蘋果,很可愛,更像是個小惡魔一般,戒備更甚。
金甲臉上陣紅陣白,半晌無語,想再說什麽卻再也無法出口。
沒想到自己的智商,就這樣被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屁孩強行鄙視了。看情形似乎隻能打了。
眼前一馬當先的漂亮小姑娘,舉著那個大大的降魔杵,全身激蕩著一種讓他都有些驚悸的能量波動,而最可怕的似乎是她身旁有些畏畏縮縮的那個眼睛略小些的小女孩。雖然她至今沒有出手,但她身上籠罩著的那層薄薄的灰芒,卻讓他淺望一眼,就有靈魂動搖,身形不穩之感,這是金甲更大的顧慮。
至於那兩隻張牙舞爪的動物,一個醜點,一個似乎有脫毛症,就算肌肉有些誇張,但實在缺乏讓他矚目的因素。
片刻間權衡完畢,金甲決定出手。雖然有些麻煩,但他相信以他們四個人的實力,拿下眼前的兩人,兩動物最多隻是麻煩些,還稱不上大麻煩。
想到此,金甲冷笑一聲,身上霎那間金光萬丈,無數雷光從他身體內狂湧而出,轉瞬間,他成了一個身軀幾達五丈的雷電巨人,聲勢凶猛之極。介子危表情陰冷,身上在此發出強大的白芒,微子修一聲低吼,雙手曲張間,幾個黑霧狀的鬼爪出現在他頭頂上空,張牙舞爪的樣子很是怕人。而宮南起無聲歎息之後,身上血光崩現,雖有些不情願,但也隻能出手。
對麵如此聲勢,唐思玄勉強鎮定著,但小手卻有些微微顫抖;唐可昕更是不堪,嘴唇顫抖差點就要哭出來,肥雁和鬼見愁的氣勢也消弭了不少,似乎也覺察出對方並不是衝動之下,就可以懲罰的對象。
“上!”金甲不再廢話,喝聲如雷轟響,虛空踏步,瞬間跨越了數百米的距離,大手向唐思玄當頭抓下。金色的巨掌,閃動著無數金色的閃電,宛如神靈暴怒下的轟擊。白芒,鬼爪,血芒,也鋪天蓋地般向唐思玄那團護罩呼嘯撲來。
形勢危急。
千萬裏外,唐玄忽然皺眉,隨後微笑,然後臉上的笑意收起,轉身間,雙手在胸前交織,穿插,快如傳花般的動作,霎那間一發即收,雙掌相對的地方,兀自留存著手指律動的殘影。
“知道嗎?你們這樣做,我很不開心。”唐玄抿了抿唇,對著眼前十餘米,突兀出現,身軀搖搖晃晃的金甲、介子危、微子修、宮南起四人說道。
“知道嗎?我還可以這樣做!”說著,唐玄雙掌向外一推,沒有元氣爆湧,沒有光彩迷亂,沒有轟鳴爆響,可金甲等人已從原地消失,在此昏頭脹腦出現的時候,卻仍舊出現在千萬裏外的遠處,保持著進攻的姿勢,卻再也無法動彈。而唐玄的聲音對於他們而言言猶在耳,如同噩夢。
“當然,我還可以這樣!”唐玄雙掌一爪,平平凡凡甚至讓人產生一種他,隻做了個姿勢的錯覺,可千萬裏外的金甲等人倏忽間再次消失,接著又出現在唐玄麵前。
“還有,你可以是豬!”唐玄指著金甲,而金甲真的就變成了一隻豬。
“你們都是小兔兔!”唐玄沒好氣的瞪了微子修、介子危、宮南起一眼,這次他連手指都懶得伸,可介子危變成了白兔,微子修變成了黑兔,宮南起赫然成了一隻紅兔,它們蹦蹦跳跳的,六隻大耳朵搖來搖去,互相對望之下,全都生無可戀。
“我更可以殺了你們!就算不殺,也可以禁錮你們,又或者將你們變成一顆空氣,一粒塵埃,甚至是一點有著思考能力的微光······”唐玄歎息著,神色變得溫和了下來,目光投向更悠遠的虛空,似乎已經對眼前變成豬的金甲,變成兔兔的介子危等人徹底失去了興趣。
“可萬事萬物包括生命,自有存在的道理,而生命更是可該寶貴和珍惜的。而且生命之間,也是平等的。如果以上位者的姿態懲罰了你們,我也會不開心,唉,該怎麽辦呢?”說著,唐玄嚴父的目光,投向了身後站立著的,嘴巴大張忘記恐懼,一臉不可思議可愛樣的唐思玄、唐可昕:“怎麽辦呢?”
似在自問,又似問人。
“老爹不是好人,一見麵就向著壞人,還要訓我們。”唐思玄低著頭,小聲嘀咕著,心裏卻在琢磨老爹這戲法到底是咋變的。
唐思玄還能勉強開口,唐可昕卻雙目火花閃現,全是崇拜。而這種目光讓唐玄感到了無限的滿足。
“嗚嗚!”
“嘎,嘎嘎嘎!”
鬼見愁、肥雁毫無客氣的跳上唐玄的肩膀,揮斥方遒,指著對麵重新恢複人形但卻一臉茫然無措的金甲等人大聲表達著什麽,其實總結起來,無非是四個字:弄死他們!
唐玄無奈的笑了笑,扭頭對金甲道:“你可能疑惑我如何把你們在虛空相隔萬裏搬來搬去,其實好簡單,就是把你們所處的空間、時間統統挖過來,把你們所站立之處方圓數丈的空間與時間填補過去而已。”他很謙虛的說道。
可這謙虛,落在金甲等人耳中卻是不可承受之重,真的好簡單麽?如他說的那般輕描淡寫麽?簡直是扯犢子·····別說他們,就是公冶山長等人猝不及防情況下,都會覺得唐玄在裝一個好大的X。
可當金甲他們看到唐玄那雙清澈的雙眸,微微撩動的發絲,和煦的笑容之時,卻莫名其妙的就這麽相信了,而因為相信,才更恐懼。
“你們走吧,有生之年,多想想活著是為了什麽,生命的存在又是為了什麽。現在所爭,所奪,多想的,真的有意義麽?”唐玄背對滄海,凝望大宇深處,聲音中有些淡淡的疲憊。很純粹,很能觸動靈魂,尤其是在表現了剛才的幾手之後,這種輕描淡寫,意猶未盡的話語對於敵對方更有說不出的震懾力。
“我的元氣所剩不多,你們還有事兒麽?”唐玄充滿耐心,似乎把對方也當成了為蒼生開太平的“蒼生”。
元氣不多的表述,還是讓金甲等人的目光亮了亮,但望著唐玄沉靜的表情,金甲等人又無限猶豫下來。
“你是唐玄?”金甲道,聲音很凝重,帶著過度恐懼後的嘶啞。
“我是。”唐玄笑道。
“唉!”此時金甲無需權衡,選擇歎息著回去複命。就算唐玄此時奄奄一息,恐怕他背後那虎視眈眈的四個怪形怪狀的家夥就不是好對付的。
金甲當先倒飛,介子危等人默默跟隨,連句狠話都沒勇氣丟下來,說實在的,實在是給神主大人丟人了。可神主大人能打得過眼前的唐玄?他們都不是很確定。
“紅顏還好嗎?”介子危忽然轉身,向唐玄道。即便渾身都有顫抖,但還是完整的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她?很好。”唐玄沉默了片刻,笑著道。笑容代表著胸襟,氣度,以及對過往一切的寬容態度。這不是假象世界裏,將一切點綴成美好的那種虛幻,而是真真正正的,不管自己是誰,不管自己身處何地、何位,都能夠尊重其他生命自主的選擇。
“我······服了!”換位思考,如果自己站在強勢地位,介子危很確定,會毫不猶豫的滅了唐玄這個與自己有些三角關係的男人。
一去經年,這個男人不光修為以讓自己仰望不及,再不是始地破落星球那個小小修者,而是真的具有了不可思議的強大的改天換地的力量,就連心境,也到了心外無物,萬事萬無盡皆平等的超然境界,當然,大前提是這種清新脫俗的境界是建立在強大到無與倫比,讓人心悅誠服的實力之上的。這讓他從來高高昂起的頭顱,在心裏低下了。
有些沮喪,有些茫然,一道白光去遠,隨之而去的還有金光、黑光、血光。
但唐玄真的能做到心外無物麽?就看到他此時滿頭大汗抱著兩個孩子滿臉喜笑顏開的模樣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七情、六欲純淨後的情感,卻不不代表他喪失了這些感受。該做一個父親的時候,唐玄不再有以前的矜持,自責、自愧,而是坦坦然然的在這一刻,成了一個慈父。
唐思玄喜笑顏開,唐可昕羞羞答答之後也放開心懷,開心大笑著。至於肥雁和鬼見愁自然被她們丟的遠遠的,啥萬物平等在她們腦子裏可沒有啥概念,不是親生的,此時還是滾遠點妥當些。
就在這無盡的溫情中,海皇、鬼帝、房天敵相攜遠去,向著滄海的方向激動的飛行著,而公冶山長則默立在旁,默默的看著這一切,不多時,眼角便有些濕潤了,一向死板板的臉上漾出笑意。
當他們慢慢飛向滄海的時候,唐思玄趴在唐玄耳邊親熱的嘀咕著:“老爹,那老頭兒叫你大上生?那是什麽玩意兒······還有還有,你剛才那戲法怎麽變得?”
唐可昕不甘示弱,扯著唐玄的另外一隻耳朵也嘀咕著:“爸爸,我餓了。”
“你可以這麽理解,大上生其實就是魔術師的另外一種稱呼······吃的好辦!”唐玄滿頭大汗,費勁巴力的解釋著,隨後從三玄指環空間內取出大把的食物,以他充分務實的品味來說,食物們雖然沒啥太多花樣,好在可以吃。
“老爹,這是什麽?也是大上生的魔法麽?”唐思玄一臉好奇,邊吃邊問,嘴不停,哪有一點拚命小魔女的樣子,一臉憨憨的,眼珠嘰裏咕嚕的轉著。
“想要?”唐玄歪著頭一臉好笑的望著她。
“嗯!”唐思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隨後又覺得自己的表情好假,然後就理直氣壯的點了點頭。
“拿去!”唐玄摘下佩戴多年,珍貴異常,但在他身邊一向隻發揮食物倉庫作用的三玄指環,給了唐思玄。看著她在自己衣服上擦著小手,忙不迭的接過,開始研究的迫不及待的可愛樣,唐玄瞬間覺得以前自己簡直自卑到罪該萬死。
“我也要!”唐可昕不滿叫道,隨後氣呼呼的瞪著一臉驚喜的唐思玄。坐在唐玄肩膀的她,開始抱著小胳膊,開始絕食表示抗議起來。
“我把肥雁和鬼見愁送給你當寵物好不好?”唐玄苦笑,這是自從進化成準無界生命以來,第一次笑得這麽苦,看來窮人還真當不了好爹。於是他有些慚愧的望著唐可昕,目光軟弱無力。
正騎著肥雁,在前方晃蕩著開路的鬼見愁聞言,耳朵一立,隨後慘叫著跌落虛空,肥雁也雙目泛白的掉了下去。這還沒正式回歸呢,眨眼就被這無情的小子毫不留情的送了出去······以後日子咋過?
滄海旁,羽毛亂飛,嘎嘎、嗚嗚的慘叫聲回蕩新星。
唐玄尚未來得及再次苦笑,就覺得左右肩膀兩個小孩來回扭動,腦袋一側,就發現姐妹兩個四隻小手正抓著那隻可憐的白土指環,開始拚搶了起來。
隨後她們飛去,撕抓著去遠了······
唐玄這才抽空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一臉的劫後餘生。一個古離合合氣,一個至尊元氣,兩個先天都很足的小孩,由得她們去鬧吧。
公冶山長走近,拍了拍唐玄的肩膀,給了他一個怪異的眼神,而唐玄亦回複以無奈但幸福萬分的眼神,隨後一老一少嗬嗬笑著,緩步走下虛空。
可唐玄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虛空下,新星上,竟是這樣一番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