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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勇闖地獄

  勇,人族無數年永恒的讚譽,至高的頌詞。


  大勇、小勇;血勇、人勇;勇不可擋,勇往直前,勇氣可嘉,勇猛精進,勇猛果敢······智勇雙全。


  到現在,人人不勇,盡五洲而無勇卻人人始終攀牢一個勇字。


  似乎什麽都可以不要,什麽都可以被侮,唯獨不能說懦,而懦便是“勇”的天敵。


  唐玄沒想過“勇”,也沒從過糯,他隻是做該做的事,說該說的話,走該走的路。


  如今,他一往無前,不顧一切,人間世,似乎他媽的已無牽掛,好不蛋疼!


  無生海,十八層地獄,次第花開,次第虛無!

  剪刀地獄-齒行戕,本是一個沒有十指的醜陋婦人,如今卻在殘害著無數有著完全十指婦人,她是頭兒,她受了苦,如今這苦,千倍,萬倍加諸於其他身上,得到完美極致變態的釋放······唐花開,金劍花海中,剪刀地獄-齒行戕,灰飛煙滅,化為虛無。


  鐵樹-開花;孽鏡-寒鴉;蒸籠:遊餘;銅柱-倫愴;刀山-亥骷;冰山-絕崖;油鍋-鼎漏;牛坑-山牤;石壓-重暨;舂臼-石舂;血池-防光;枉死-囚烏;磔刑(zhexing)-琉井;火山-斐繩;石磨-苟鋸······

  現在的:無間-笙雍魄,一樁樁,一幢幢,唐花依次花開,唐玄不斷向下,而無生海上,地獄山上的紅光,也逐漸從上而下的熄滅著。


  地獄,有些人把自己經曆過的苦難稱之為地獄,唐玄以為大不然。


  雖然一路趟過,一路殺過,一路決然,但億萬人在各色地獄中掙紮的場景,還是在他靈魂深處打上深深的烙印。


  鐵樹中,沒有花葉,樹上結滿了人,而這些人,不斷的掙紮、哀嚎、喘息,鮮血彌漫;孽鏡中,無數失魂的靈魂,在一麵麵鏡子前,麵對著走馬燈般的一生,不斷的低吟、哭泣、顫抖、絕望著;


  蒸籠,蒸蒸煮煮,熏人欲醉;銅柱,炮烙施行,血雨腥風;刀山,插插戳戳、血流掩映了鋒芒;冰山,寒冰極凍,幹枯枯萎了魂光。


  油鍋支支拉拉,似乎在說,噢,這就是公平;牛坑,仿佛在講,看,這就是所謂輪回、漂泊。


  石壓,粉身碎骨無處訴;舂臼,以人為粟米,好不快活。


  血池,滔天血海,你有何講?枉死,死了便死,又複何說!

  磔刑、火山、石磨,每一層,每一處空間,都有一個張狂大笑著,即便它們醜陋、醜惡、罪多。


  看了,痛了,破了,累了,唐玄隻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斑駁。


  與這十七層地獄相比,世上所謂的不平、不公、不正又算得了什麽?沒經曆過,無法想象在短時間內,遍曆所有地獄之時,內心所承受的煎熬。


  穿破出口,再臨入口,這裏是無間,寫的清清楚楚的“無間”,甚至還有注解。


  趣果無間,直截了當;受苦無間,永世淪喪;時無間,一刻不停,永無止息;命無間,反反複複,死死傷傷;身無間,以無相之身軀,承受一至十八層地獄的所有苦償。


  “十八無間-笙雍魄!東方之樂謂笙,笙者生也。西方之樂謂鏞,鏞者功!樂,人間至享;功,萬人皆求,無樂亦無功,無邊苦,魂魄永淪”,無間地獄,漆黑一片,隻有斷斷續續的嘶吼。


  而就在這種陰沉、壓抑、詭異的空間內,卻有一個彷佛飽學學者一般的“人”,在悲傷且充滿感情的介紹著自己。


  一聲聲嘶吼,彷佛集合了世間所有難聽、刺耳且令人絕望的聲音,並加以融匯貫通,升華生發,然後在短促的時間內發出;陰沉的黑暗,雖然不冷,但這種黑,卻像是集合了世界上所有的黑,然後形成的極致之黑,人一接處,彷佛自己都變得漆黑如墨,黑到了骨髓裏。


  一旦聽到了音,接觸了黑,唐玄身體便覺得很“痛苦”,痛,而且苦!

  似乎每一個毛孔都開始承受著莫名而來的刑罰。


  毛孔:被鉗拔,被剪開,被蒸煮,被斧劈,被火燒,被冰凍······被巨大的磨盤,緩慢而細致的磨著。


  而毛孔何辜?毛孔何細?何至於如此敲骨吸髓,不顧一切?

  心神失守的霎那,唐玄的玄玄氣,狂飆出體外,而滿布、耀目、閃現、開放的朵朵金花,則在這片漆黑中,綻放出攝人的光彩。


  “你是笙雍魄”?唐玄望著眼前一片一尺見方,遊離不定的霧,差異的喃喃自語著。


  唐花開處,嘶吼聲戛然而止,隻留下一片令人絕望、發狂的死寂。


  “多謝”,唐花重重疊疊,不斷開放著。金色的光針逐漸籠罩整個空間。


  黑暗被堆疊的色彩衝破,隻留下那片小小的、哀傷的、絕望的霧,依舊遊離著,但它卻說了聲:謝謝。


  唐玄是闖入者、破壞者,有夢想者,也可以冠之以無畏者!它,謝什麽?

  當地獄山最後一層紅光,猛然大亮便被無邊的金色吞沒的時候,地獄山開始崩塌。


  崩塌中,唐玄的身形在無數大大小小,又冷又硬的碎塊兒中,直墜入本該漆黑的海。


  但海,卻藍了,與所謂的天一樣的顏色,一樣的清純,唐玄浮浮沉沉在海麵上,甚至搞不清楚這天,這海,誰更“清純”一些,以至於傻傻的撓了撓頭。


  須臾間,海水成了一個漏鬥,帶動著藍天,天也漏了。


  兩個巨大的漏鬥重合的時候,唐玄便不由自主的撓著腦袋,向漏鬥中間的下方尖細處,滑落而去。


  不斷滑落中,順著冰冷帶著白色泡沫,咆哮著的海浪。唐玄有些納悶:以宮南起當初的年紀和修為,是怎麽通過這危險重重的地獄的?又是怎麽麵對著壓力無比巨大的漏鬥的?

  這個世界有許多謎團,真的無法要求每個謎團都有一個堂皇的解釋。


  唐玄昏昏沉沉的墜著,墜著,地獄算什麽?他隻覺得照這麽跌下去,自己便會和天、海一起跌落到無盡的星空中去。


  照理說,已經跌倒了星空中去,卻始終還是在墜著、跌著,這種感覺很不好,非常不好,乃至操蛋。


  可唐玄雖然勉力維持,可還嘴角掛著笑,把這個蛋繼續操下去。


  再無盡,再絕望,就算是漫長的人生,總也有一個盡頭!

  唐玄穩住身形之後,天、海、地獄······都彷佛明日黃花,而他自己,卻在一條頗為明媚的小路上。


  “法象道-通向破法樓,耶律真仙題跋”,路標標的很清楚,似乎生怕人迷路的樣子。


  法象道,宛如鄉間土路,兩旁綠樹高可及雲,青蔥筆直,三尺路上,氤氳陣陣,彩光無限。


  一條條朦朦的象影,時不時的在氤氳中拱拱,哞哞的向前,十分沒有內涵的樣子。


  何為法象?就是氤氳加上大象的影子?


  唐玄漫步向前,心中一陣好笑,可是此時的他,卻又如何笑得出來?

  無驚無險,無色無相,一切有法,卻無味,萬物如象,總無形。


  不多時,唐玄便站在“破法樓”前。


  萬丈高樓平地起,以前總以為前人過於抽象和誇張。可是當唐玄站在破法樓前,望著眼前霞光萬丈,矗立天地間的巨樓的時候,才猛然明白,一切抽象與誇張,都是有著事實基礎的。


  上窄下寬,紅光迷蒙,高,目無法測量;破法樓三個狂放的雲篆大字,彷佛天意一般,高懸中天,放射著無盡的金光。


  與低調沒內涵的法象道相比,這破法樓實在有些高調囂張的過分了些。


  巨門在前,唐玄越向前走,越覺得心神恍惚,越覺得自己身如螻蟻。


  巨樓、巨門,如同天意一般,帶給唐玄巨大的精神壓迫與氣勢壓迫。


  不多時,唐玄大汗淋漓,步履沉重。


  他覺得這座樓如命運般無法抗拒,但卻比命運更加有形而震人心魄;他也覺得這座樓如人生,隻是它卻將無形的人生,堆積在一起,又集中展示了一副波瀾壯闊的全貌。


  人世間的詞語已無法形容。


  唐玄行到近前,已無法再窺巨樓全貌,眼前隻有這扇亦無法盡看的巨門的耀目紅芒以及紅芒內,如磨盤一般大小的門釘。


  壯哉!再次回望了一下暗慘慘的天色,昏蒙蒙的大地,明媚的法象道,再回頭,越發覺得這座樓雄偉壯觀的極不真實。


  可偏偏這不真實,便真真切切的存在於他的麵前、眼前,觸手可及。


  輕輕伸手,尚未觸及到巨門的博大、厚重,門卻開了。


  “我是耶律真仙”,眼前是一個鶴發童顏,仙風道骨,但卻體態侏儒的中年文士模樣的人。


  他淡笑著,望著唐玄,既沒有遇到陌生人那種詫異、疑惑,也沒有麵對敵人那種審慎與戒懼。


  笑著,如同老友。


  “在下唐玄,來此見李元真,貿然到訪,還望見諒”,唐玄望著眼前容貌不凡,但與樓相比,頗為平凡的“人”,心,漸漸穩了,定了,淡然了,也隨意了。


  “進”!

  “請進”!

  “唐玄小友,請進”!

  耶律真仙先是愣了愣,然後嗬嗬笑著,仔細看,清矍的麵容,鷹隼般的銳目中,星光閃爍,日月穿梭。


  破法樓?唐玄愣了愣,實在難以拒絕這個和善老人,莫名的好意,又何況,路,似乎被這座巨樓堵住了。


  而心中沉沉的那個名字“李元真”,彷佛也就在樓後。


  見慣了一切的光怪陸離,經曆了一路的慘慘淒淒,什麽怪,什麽神,什麽妖魔爛獸?????

  似乎,也就那球回事兒了!

  唯一不變的,隻有信念:或者死,或者與親人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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