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神的境界
自由其實很簡單,就是想幹嘛幹嘛,沒有阻滯,沒有束縛。
可這個東西很多人沒有且向往,伏明月初獲自由,放飛自我之後,現在一片茫然。
想幹嘛幹嘛,我要幹嘛?
想去哪去哪,我要去哪?
身邊連個人都沒有,到處是宇宙星空,枯燥乏味無趣······
大宇之內,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礙神,沒有任何環境能夠傷害神,除了和她們層次差不多,力量品質雷同的生物。這是一種頂級生命層次的驕傲。
可周圍都是宇、宙、星,驕傲給誰看?
伏明月的眼中,時間彷佛絲線,可以任意撩撥;空間如同花朵,可以隨時采摘;歲月對於她而言,沒有任何意義,這個人創造出來的有紀念意義的詞匯,根本無法在她的身體內外留下任何痕跡。
可能能夠傷害神的,隻有她自己,隻有她自己的情緒。
“若還是在道隱歸藏,其實也挺好,起碼有個小窩兒,起碼能夠獨處。”伏明月遙望遠處星河深處黑暗中隱隱的莫名黑影,心中滿是惆悵。
思索良久,還是決定去找唐玄,不為別的,為了自己能夠有點事情做。
規則對於她沒有任何觸動,既在意料中,也有些意料外。一定是某個環節出現了問題,否則它不會坐視一個能夠傷害到它的生命如此堂而皇之的存在。
與人而言,規則更加鐵血無情,冷酷自私。
明月天功,心動處,天地盡月光。
伏明月身軀緩緩升起,雙目帶著白色熒光掃視這天地寰宇,終於鎖定了那個位置異常荒僻,看起來也不美麗的蔚藍色小星點。再次聚焦之後,伏明月嘴角的淡然逐漸化為冷漠,同時身軀如夢幻般拉起悠長的光,拖著細長的光焰,直直的衝入始地星球。天涯海角,瞬息可至。
人也好,魔也好,對於她而言不過是存在於規則下的兩種不同生物,他們之間的爭鬥與廝殺在伏明月眼中,如同人眼中的兩窩螞蟻發生糾紛一樣無聊且不值一提。
衣袂飛舞,天風過處,飄飄欲仙。赤足輕點銀輪,人間滿清輝。伏明月從天而降,緩降,渾身包裹在一層清冷但濃稠的白芒中,而腳下的燦爛銀輪卻越來越大,與清輝一起籠罩五洲。
濃鬱清光中,千萬魔族如同受到龐然威壓一般,瑟縮的蹲下了身子,不甘的嘶吼著,隻是這種嘶吼在清光中無聲無息,隻有匍匐;天上對峙的尚雲龍等人與元籍等魔尊,清輝臨身,便都有失重之感,銀輪彌漫之際,他們的身軀劈裏啪啦的掉落,而沉浸在清輝中的表現,與普通魔族並無不同。
清光中,對麵無法視物,清虛的符籙、佛陀的誦唱、武者的元氣、魔雲、黑雨、夜魔婉婷的法象所有一切活躍種種,有氣無力、偃旗息鼓。
霧城籠罩千年的濃霧,散了;黑暗火山湧蕩的巨大漩渦以及噴吐的帶著火氣的黑煙,停了;星球一圈,一絲白雲都沒有,因為它們會遮月;大洋平靜,黑色如潮水般退卻,似乎月光容不下這汙濁的顏色。月光中,茅山碧桃、羅夫老桃、黃金領地的扶桑樹拚命的向上拱著,似乎可以從這月光中汲取養分一般······人間虛幻,隻有草、木、花紛繁向榮。
所有人,所有魔,所有生物,仰望上空,無論處在什麽地方,那道窈窕發光,如同神仙降臨一般的身影都是那麽的清晰,奪目,絕世。而這道身影的一切,彷佛都由清光組成,清如水,隨風搖曳。
清輝的威壓下,萬籟俱寂,沒有人懷疑隻要這個身影的一個念頭,這世間的一切就會消失,這是種精神上的感受。
上古神術明月天功,銀輪無日月,世界滿清輝。
“你是何人?”夜魔婉婷嘶吼著,魔音陣陣,在清輝中艱難的傳遞,不過數丈,聲音便消弭無盡。但她知道,天上的那個“人”,聽得到。而夜魔婉婷也是星球表麵少數幾個保持著原來飛騰姿勢的生物,此時她在夜摩神樹的遮蔽下,幻魔泉翻滾如虯龍,更把那夜摩殘經展開,經葉飛舞,大如磨盤,閃爍著黑光。
“人?”所有一切盡收心底的伏明月神色略動了動,隨後輕笑,語氣淡淡。神向往人的精彩,人渴望神的永生;神的世界注定不會精彩,有的隻有缺少同類的孤獨又或者同類相殘的無情,而人呢?身處高處,大同小異吧?
對於這種莫名其妙的提問,伏明月並沒有回複的打算,目光遙隔萬裏望了眼在清輝中掙紮的夜魔婉婷皺了皺眉,隨後輕輕一指,隨後夜魔婉婷周圍出現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白線,白線合攏,隻一個回合,夜摩神樹便被勒成幾節,轟轟倒下,更有樹幹滾落大魔山;魔泉所化虯龍,無力的哀鳴之後,回落泉池,而漆黑的幻魔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正在洗白著,似乎被清輝浸染。這是能量層次、強度上的碾壓,無法抵抗。
殘經灰飛煙滅可夜魔婉婷卻未死,隻是被白絲隨後變化的月餅狠狠砸落地麵,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身在幻魔泉內,夜魔婉婷覺得自己渾身皮膚如同被刀劍切割般的痛,勉強抬頭望向伏明月那道白光籠罩的身影,眼中全是罕見的恐懼。
“昆侖一脈,拜見!”東方落葉、羅霄、左世雄與紫霞,在南昆侖半山崖那株黃葉樹下,沐浴漫天清輝、落葉,躬身下拜。幾人對視,都從對方的目光中察覺到滔天的震驚,無法形容的荒謬。神戰之後,世間已無神族,後來人族出現,統領星球興衰起落,更沒有了關與神族的確切消息,而那些傳說在他們眼中實在是,實在是沒什麽可參考的價值。
無數年來,他們這一脈確信無疑,神族已經全族湮沒,而今天突然蹦出來的一個神族又是怎麽回事兒?
神族湮沒之後的無數萬年後,才有了昆侖與魔族的對峙與鬥爭,而神族對於人來說是神,居有無比強大的力量,對於他們而言,同樣是神,所居有的力量同樣是他們無法抵禦的。
驀然出現一個神族,是好事,是壞事他們不得而知,但從對方隨意對聖魔女出手的情形來看,似乎又不是什麽壞事兒。夜摩樹重創,幻魔泉能量持續流逝,夜摩殘經的湮滅,他們心有所感,暗暗驚喜,可是總之一切沒有最終結果前,還是要耐心等待,耐心恭敬等待。對於無法抗拒的實力派,南昆侖一脈保持著古老的尊敬與順從。
麵對人間紛繁蕪雜,伏明月神目掃遍蒼天大地,卻沒有發現唐玄的身影,不由目光閃了閃。隨後沉思起來。
而五洲在這種天威般的壓抑下,難得的持續的平靜著。整齊劃一,寧靜祥和,空前絕後。
倉洲像是被遺忘的角落一般,沒有月光,因為這裏地麵下是伏明月的“故鄉”。
而故鄉裏的李元真,無疑是強勢威壓五洲的伏明月最為忌憚甚至有些懼怕的怪物。
而倉洲與昆侖不遠的大雪山上,唐玄依舊慢慢向峰頂攀登著,步步喘息,腳步遲緩,一邊捂著胸,一邊咳嗽著。
寒鋒吹麵如刀,渾身結滿厚厚冰霜,但唐玄卻心頭火熱,也許這是這輩子最後一件事情吧,一定要做好。
麵對死亡,他沒有聲嘶力竭,沒有肆無忌憚,沒有歇斯底裏,有的隻是平靜與對那個人的牽掛。
燕子飛時,羅夫春雨,那時,有你。
愛情正因為徹底的失去,才會發揮出讓人痛斷肝腸的威力,而這種滋味,不光使人痛苦,還讓人迷戀。
正走著,頭頂忽然嗖嗖兩聲,唐玄愕然抬頭,隻能看見兩個黑點從遠處傳來,隨後才聽到似乎是笑聲。元氣無法動用,虛弱的狀態下的他,反應遲鈍。
會飛的笑?唐玄懷疑自己產生幻覺了,隨後晃晃頭,如今這情形,晃腦袋都不敢太過用力,免得把自己晃暈了。
繼續上山,唐玄腳步更慢,身軀在強勁的狂風下不住的搖晃,不得不伏低了身子,拔出江湖劍做拐棍兒,插牢固,才會邁出第二步。目光迷離,似乎距離峰頂,也不是太遠了。
嗅了嗅,冰寒入骨的空氣中似乎傳來淡淡的幽香。
又走兩步,唐玄劇烈的喘息幾口,口中噴出的熱氣在吹散前便被凍成寒霜,在眼前簌簌而落,接著他大睜雙眼,盯著上方,整個人呆住了,一邊發呆一邊口中喃喃:“幻覺,一定是幻覺。”
已經死了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唐玄沒有心誠則靈,心想事成的覺悟,隻能歸咎於回光返照。
孔仙仙下山腳步飛快,她一邊咬牙切齒的暗自發狠,一邊從唐玄身邊擦身而過,隻是好奇的瞪了一眼這個頗為礙事渾身冰霜的雪人,轉頭不顧而去。
唐玄靈魂如遭重擊,不敢動、不敢言、不敢想,他怕這美夢會突然醒了。身體如雕塑,在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冰天雪地,狂風嘶吼中,他卻安靜的像塊石頭。
事到如今,龍遊粉玉蝶已經不重要了,而剛剛那縷熟悉的幽香,卻讓他痛醉。
“小桑吉,看見我家那倆小崽子了沒?”孔仙仙插著腰,透過光幕對桑吉喊道。
“呃,沒有!”桑吉神情扭曲了一下,似乎孔施主稱呼小活佛小崽子,並無不妥,但總覺得別扭。
孔仙仙冷哼一聲,轉身向寺內走去,隨後像是想起了什麽扭頭道:“又有客人登頂?”大雪山雖是荒涼苦寒之地,但每年總有那麽幾個香客,朝聖似的死命往山上爬,為了以示虔誠,甚至不惜拖著弱弱的身體,孤身而上,似乎冒險,孤身,獨身就是虔誠了。孔仙仙問過之後,便覺得了然無趣。
“是咧,監洲大人要上去,我們不好不陪著,”桑吉答道。
斷斷續續的話語聲落到孔仙仙的耳朵裏卻如同悶雷一般,讓她抬起的腳步僵硬了。
“無聊!”孔仙仙不屑發聲,心情卻是又驚又喜,更有種轉身就逃的衝動。
“他隻是想再看一眼天山絕巔上的龍遊粉玉蝶,請不要侮辱一個將死之人!”元海臣回頭大聲道,雙目死死盯著這個白衣若仙,但言辭頗為粗俗的女人。
“你說什麽?”一句話打碎了孔仙仙所有的矜持,她渾身劇烈顫抖著,緩緩轉身,雙眼瞬間紅了。
有些東西,隻是想當然的淡了,而再發生時,卻發現它依舊濃的如烈酒,不光醉人,還讓人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