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五洲驚魔影(終章)
歡樂趣,離別苦。羅夫前山的山門處,唐玄正在與眾人離別。
與莊廣陵離別,他依舊賴在羅夫後山,不願動彈,微笑擺手說:“我幫你看家”。
與唐無傷離別,她離開唐家堡日久,很是牽掛那些小胖子兒,小妹子兒,那可都是唐門的希望啊。
與蕭紅顏離別,蕭紅顏笑得很是勉強,這個勉強不光因為與唐玄暫時分開,還有自身家庭的因素。
當得知蕭紅顏與一個小小衛士混在一起的時候,其父蕭相君默默,其母赫英在通話中撂下一頓狠話之後,直截了當的心髒病犯了-住院。
在蕭相君與赫英心中,養了這麽多年的小肥豬兒,還沒到人老珠黃的年紀,竟然做出如此喪失理智的事兒來,著實使得他們對那個所謂的什麽唐玄東東,未見其人,先煩其人。也許煩這個字,都是一種隱隱的“恨”與“怨”的表達。
蕭紅豔此刻傷勢全好,離開長陵邑之後便一直寄居在蕭家。
這幾天幫著忙上忙下,醫院與蕭家之間,來回不停。忙出一身汗珠之後,眼神中有些茫然。
她比蕭紅豔大九歲,雖然貌美如花,但也三十有四了,未來如何?想不清楚。
心事重重,沒有安全感的她,最愛暢想未來。似乎找個工作,認識一個老實可靠的人,嫁了,相夫教子,這便是一輩子。
她忘不了衛士、武者那一瞬間的瀟灑風姿與豁達氣度,但簡單的價值觀又在赫英的熏陶下,變得有些扭曲:衛士似非良配,而且他們的世界與自己的世界,相去甚遠。她要的不是驚險刺激,安貧樂道,而是穩定、富足最好帶著點奢侈的生活。
長陵邑的奢華,範子夷商聖的氣吞天下,莫敢不從的霸氣時刻縈繞心頭。嫁個商士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逐漸占據了她全部的心靈。
唐玄微笑,丹田中唐花微旋。它就像一個永動的時鍾一樣,浸染著離愁,散發著光芒。
直升機轟鳴中飛上半空,機上的唐玄與機下即將各奔東西的幾個人各自揮著手,漸飛漸遠。
“魔,所有生靈的天敵。切莫留情,更不給它們任何可趁之機”,機上閉目養神的唐玄,反複琢磨著這句莊廣陵的鄭重囑托,心神有些恍惚。
過了一會兒,唐玄便覺得身軀有些僵硬,不由換了個姿勢。直升機坐著並不怎麽舒適,巨大的噪音,相對緩慢的速度,座椅也有些硬。
還是肥雁坐著最舒服,小風吹著,無盡的山川河流一飛而過。這個飛機嘛,有點吵,有點慢。穿雲箭?它去哪了?唐玄心中升起疑惑。
……
…… ……
藥仙潭內,肥雁穿雲箭正在數百米下的潭底,來回溜達著。右邊的翅膀,時不時的在肥嘟嘟的下巴上劃拉著,彷佛在思考。
圓滾滾的雙目,隨著腳步,在兩叢水草中的兩朵小花上,遊移著。一朵花紫黑,一朵花青白。看似脆弱,渺小,一觸即潰,卻在激射的水流中,微微顫抖著,沒有一點水激花殘的意思。
無論紫黑還是清白,若細看,邊緣處都有些幹枯。水雖無法摧花,但花卻可自行凋零。
兩種進化之路,是時候需要做一個選擇了。
花無名,紫黑的花朵中,天行健,陽剛不屈,堅毅如鐵;青白花朵中,飄逸出塵,瀟灑之氣彌漫。
是做個肌肉鳥,還是做個小白臉?
潛意識裏,它清楚的知道,二者選一,不可得兼。
兩朵花,掩映在水草中,上下左右搖曳著,似在焦急,亦在召喚。
穿雲箭驀然展翅,翅膀激蕩起的氣流,驟然升空,形成一個由下而上的漩渦,他張嘴,便將那朵紫黑色的花朵,吞進口中。
青白花朵嗚咽著,瞬間枯萎,凋零,在水中留下淺淺的痕跡,消失不見。
潭底隆隆,無數萬年來,從遠古,上古,公古,紀元初,留存到現在的藥力凝結,消散一空。
穿雲箭雙足用力,箭一般直射上空,渾身湧起白白的-玄玄氣。
隻是他色如水但龐大的身軀,卻隨著破水上升,越來越小,越來越肥。
“嘎~~~~~”,一聲清越的雁鳴,一隻肥嘟嘟,矮墩墩,幾乎與當初傳訊時候,沒有兩樣的肥雁,衝出水麵,優美轉折之後,落在藥仙潭邊。
“轟隆隆,轟隆隆”,水柱衝天,藥仙潭四壁不斷崩潰,塌陷,潭水也變得渾濁起來。
半晌之後,再望藥仙潭,潭水淺淺,一望可盡,潭底參差不齊,滿是碎石。
潭水清清,渾濁不斷的打著旋,下沉,逐漸填滿了碎石的縫隙。
“嘎~~~~~~~”,雁鳴淒慘,肥雁望著潭水中的自己,翅膀捂住雙眼,再霍然挪開,再捂上,再挪開。。。如此反複千遍。
“穿雲箭是吧?你這是,這是,返老還童麽”?藥仙潭的巨大動靜,吸引了莊廣陵。他疑惑的眼神望著肥雁,一臉的哭笑不得。若不是叫聲完全相同,他也是絕不敢認的。
都說女大十八變,沒聽說過鳥大十八變的。更何況是不要十年八年,隻需要十天八天,更何況變得如此的決絕與徹底!
“嘎”,肥雁氣憤莫名之下,暗罵一聲直覺害人,一膀子掃在岩石之上。
砰的一聲巨響,腳下堅硬的花崗岩,碎裂如粉,數米長的數條裂縫,延伸四周。
“憨態可掬,但卻著實的有把子力氣”,莊廣陵給肥雁點了兩個讚。
肥雁扭頭望著自己的短粗的雙翅,也有些不敢置信。嗚嗚的破風聲中,它感受到自己狂猛的力量,神情中的羞惱,漸漸的沒了,代之以些許的安慰之色。
話說,命運奪走了你的美貌與英姿,卻給了你其他,例如力量。做人,呃不,做鳥,有了力量,還害怕找不著“合適”的女朋友?
它是公的。是公的就怕兩件事:體型不當,夠不著;長度不夠,有心無力。
“玄玄氣,雖然氣根不穩,難明,但已有武者先天境的強度,這羅夫後山,怎麽竟都是一些怪物”,莊廣陵捂著額頭,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在一點點的崩塌。
“嘎嘎嘎”?肥雁歪著頭叫了一聲。
“蕭紅豔走了”,莊廣陵保持著姿勢,輕聲道。
“嘎嘎,嘎”?肥雁雀躍了一下,又叫。
“唐玄?唐玄去霧城了”,莊廣陵道。
“嘎嘎嘎嘎”,肥雁升空,揮動著短翅,直衝北方。
“你回來,你不在這裏陪我”?莊廣陵仰首望著天空,大聲道。
“嘎嘎嘎”,肥雁回應。
“玩蛋兒去?狗日的穿雲箭”!莊廣陵苦笑著搖著頭,向花滿樓走去。那裏有琴,名逍遙,不離不棄,最好!
飛在半空的肥雁,雖然升空氣勢驚人,但姿勢卻有些不堪入目,速度也慢的有些可憐。
強壯的翅膀一揮間,發出兩聲砰砰的音爆,它的身子狂猛的上升著,嗖的一聲,不見了影子。
翅膀狂舞,半晌之後,有些興奮過頭,一直在狂刷存在感的它,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還在藥仙潭上空撲騰著。
“嘎~~~”,空中一頓猛如虎的操作,才向前挪移了一點。慢的可憐都有些過譽,簡直是空中“慢”步。
肥雁還不熟悉這種突如其來的力量,更無論操控。
好在它聰明伶俐,飛行時間與飛行裏程夠長,折騰到天黑之後,才緩緩的向北方飛去。
隻是這入夜了,還沒飛出羅夫山的範圍。
好在,速度一點點,真的是一點點的提升著。
……
…… ……
古夜摩,五洲八大散人之棋絕。一生喜遊走天下,最愛繁華熱鬧,人煙熙熙攘攘的中洲,晚年更是去了東極歸莽森林之後的東極元洲。
據傳,他在元洲滯留十數年之後,曾又返回中洲遊行數年光景,隻是這段經曆,光怪陸離,道聽途說,眾口相傳,所以隻是據傳。
歲九十六後,古夜摩不知所終,逐漸消失在世人的視線中。
這幾日,古夜摩再返中洲駐留的地方,劇變。因為,每個地方,都留下了他的“觀瀾棋譜”。
中洲武館,遍及中洲,七大先天除陳元禮之子陳慕,龍呈均侄女龍笑梅外,均各鎮一方,門人子弟無數。
長嶺市內的中洲武館,與五洲其他中洲武館的招牌並無不同,隻是右下角,有小小的金色“長嶺”二字。
隻是如今,這塊金字招牌,卻莫名的掉在地上,被往來紛亂的眾多武者,踐踏著。
十二形意曲黃河,冷然站在演武場的台階上,望著逐漸聚攏的門人子弟,眼中透出隱隱的黑光。
時間從傍晚,持續到深夜,而曲黃河的家眷,也全部上了車。
“出發”,蘊含深厚元氣的聲音,回蕩在演武場數千武者的耳中。
隊列轉向,魚貫而出那扇闊達的鐵門。
眨眼間,占地數十畝的長嶺中洲武館,便滿地狼藉,一片死寂。最後更是亮起了斑斑火光。
不久後,火借風勢夾著衝天的濃煙,不光驚醒了長嶺市百萬生民的甜夢,更是震驚了五洲那本就脆弱不堪的寧靜。
這樣慘劇,不隻發生在長嶺市,而是中洲處處皆烽火,魔影頻現。
古夜摩多年前種下的“魔種”,終於到了收獲的時候了。
伊川樂坊,李紀年入魔,舉家與門人徒眾,不知所蹤,伊川樂坊,化為焦土,殃及民宅數千間,死傷無數。
離陽市,中洲武館,武道先天,有著狂豹之稱的白石坡入魔,,舉家與門人徒眾,不知所蹤。。。盡成焦土。。。殃及。。。死傷。。。
聖人一脈,周祈旦的周公嶺;神醫妙手張道長的藥王穀;元士;衛士;法士,隻要之前與古夜摩有過接觸,極少幸免。
一夜之間,行動突然且隻留下一地寥落的焦煙,使得當地公士陷入手忙腳亂的各個龐大隊伍,便如箭矢一般,飛射向歸莽森林。
轉眼間,便裹挾了數百萬人。所過之處,滿是黑色霧氣籠罩。
目的地,東極元洲。那裏,在歐陽難過口中,已盡成魔土!
長陵邑,五洲商士的核心,不光有商聖範子夷坐鎮,更有著五大倉最大規模的“五洲倉”,綿延在側。
五洲倉,物資極多,不光供應天下商士周轉,更是邊疆其餘四倉的母倉。
如今的長陵邑,燈火通明,無數人來回往來忙碌著。
五洲倉,六十四個進出門戶,盡已敞開。
無數大型運輸車輛,空著進來,滿載而出。大燈閃爍間,排成一條望不到盡頭的光龍,急速駛向歸莽森林的方向。
元嘉倉、撫洲倉、泰安倉亦複如是。五洲生民賴以生存的希望之所在-五大倉包括母倉,已去其四。
長陵邑,上空籠罩著魔霧,所有人目光都茫然而且昏暗。
中洲浩劫,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