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 一網打盡
“隨我一同去吧。”
範閑對身邊的聞天祿說了一句後,就抬腿向宮門內走去,好像沒聽到其他人的叫喊聲一樣。
聞天祿咽了口唾沫,就跟在範閑身後。
陸仁甲即便對範閑很恐懼,也忍不住開口詢問道:“小範大人,你為什麽不聽聽其他人打算說些什麽?”
範閑依舊往前走著,搖了搖頭:“我隻要首告,更何況,隻憑我的麵子,也隻能保下一個人。”
說完後,他轉頭看了聞天祿一眼:“聞大人,等下到了陛下麵前,究竟能不能活命,還得看你自己的覺悟。”
聞天祿趕忙點頭附和:“小範大人放心,謝大人給我這個機會。”
範閑擺了擺手,不再言語。
這一路上,他的拳頭一直是緊攥著的,都有些發紅。
要是這個時候,有人掰開他的手心看一眼,就會發現已經滿滿都是汗了。
自從剛才他跟林若甫聊了幾句,一條計謀已經在他心中生出,他要選擇的路,既不是拖,也不是病。
而是攻心計。
在看到那些扣宮的人裏,有不少都是西胡內賊,他就在想這條計劃應該是可行的,最終決定冒險嚐試。
即便他不知道為什麽這些西胡內賊,會在這個地方扣宮,但這麽一來,也同樣隔絕了他們與外界溝通的消息。
範閑正是利用這點,先是踹了陸仁甲,為自己樹立一個可以和百官溝通的形象,在用言語激出在這個地方潛伏的內賊,最後推行攻心計,炸出聞天祿這個怕死的內賊。
如果當時站出來的並不是丁維,而是其他的人,或者根本不是內賊,範閑心裏也打算好了另外一套計劃。
前世,在他重症肌無力時,看過的那些心理書,也總算是可以派上用場了。
當人在未知的恐懼中,會為了一點渺茫的生存希望,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三個人就這樣一路沉默前行,不一會兒就再次回到了乾德殿宮苑外。
慶帝依然坐在亭子裏,可洪公公卻不在了。
範閑和陸仁甲行了個禮,聞天祿更是直接撲在亭子外麵,開口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懺悔。
慶帝夾雜一些疑惑的眼神,看向了範閑,範閑內心毫無波瀾的解釋了一下在宮門口發生的事情。
“不錯,做的挺好。”
聽過範閑的敘述後,慶帝漫不經心的誇了一句。
範閑卻聽不出這句話到底是正話還是反話,隻好恭敬的低了個頭。
接著,慶帝不再理會犯嫌,轉過頭看向了聞天祿:“你有什麽想說的,現在可以講了。”
朕一句話也不問,而是要你自己說。
慶帝的這種說話方式,其實隱含著專屬於他的霸道。
聞言,聞天祿的哭喊聲瞬間停住,但依舊保持著五體投地的姿勢,聲音顫抖的描述起來。
“回避下的話,在五年前,臣參加了丁維的酒宴,哪曾想不勝酒力,幹脆直接借宿在了丁維家,更沒想到的是,酒後亂性,就暴露了臣好、好孌童的事……”
聞天祿說到這個地方,聲音就弱了下去。
範閑聽著,也頓時心中恍然。
原來是因為聞天祿有把柄在丁維手上,所以他這種怕死的人,才會不顧一切去做西胡內賊。
慶國有嚴率表明,若是發現有官員豢養孌童,流放三千裏外,剝奪所有名聲。
比起被抓進監獄,流放,又或是貶官,都是還有機會東山再起,可若是被剝奪所有名聲,也就相當於是一介白身,此生再無希望。
聞天祿接著說道:“臣、臣真的是一時糊塗,這才被丁維逼迫,寫下了投誠書,但陛下大可放心,陳從未做過威脅慶國的事!”
說到這兒時,聞天祿謹慎的把頭抬起,一臉渴求的看著慶帝。
被迫寫下了投誠書,也從未做過危害慶國的事,如此便可留一條命吧?
可慶帝卻皺著眉回憶了片刻,語氣悠然的說道:“可朕記得,五年前,你還是一個定州的巡按,說要和西胡重開榷場的奏章,就是你上的吧?”
榷場,是在慶國和西胡交界處的互市市場,對於生活物資缺乏的西胡來講,這個地方的存在,有百利而無一害。
沒想到慶帝竟然還記得這麽久遠的事,聞天祿臉上頓時驚惶失措。
砰砰砰!
他什麽話也沒說,一個勁兒的磕頭,個個磕的響亮,沒多久就在地上留下了一灘血跡:“臣罪該萬死!”
範閑用餘光看了一眼慶帝的神色,接著上前一步,問了個一直想問的問題:“你們究竟為何要參與扣宮,阻止陛下把葉重將軍調回來呢?”
聞天祿毫無保留,立刻回答說:“這都是丁維的主意,他說,陛下的性子剛烈,群臣越是反對,陛下就越會堅持。”
“如此一來,既能讓葉重將軍離開定州,還會讓畢夏的聲望降低,叩宮之後,我們的名聲也會大漲,以後便方便行事了,如此、一石三鳥……”
聞天祿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低著頭不敢再看慶帝一眼。
慶帝眼神裏有些厭惡的看了一眼聞天祿,轉過頭對陸仁甲下命令:“把他帶給侯公公,留口氣就行。”
既然範閑承諾了要保聞天祿性命,那他也不會讓自己的臣子食言。
隻是在他活命前,聞天祿要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謝陛下不殺之恩……”
在被陸仁甲帶下去的時候,聞天祿還在不停的叩謝皇恩。
一直到這聲音漸漸遠去,慶帝才對身邊的範閑說道:“把東西留下,滾出去。”
範閑神色謙遜,把投誠書以及獸皮名單放下,拱手退出了乾德殿宮苑。
他們君臣兩個人,誰都沒有提跪在宮門外的官員。
範閑心裏清楚,慶帝說的那句滾出去,其實是為了懲罰他踹陸仁甲,動用攻心計,劍走偏鋒的事了。
剛出了宮門口,範閑就看見了被袁宏道扶著緩慢前行的林若甫。
“嶽父大人。”
見狀,範閑趕忙上前扶住另外一邊,左右觀望了一下:“其他人呢?”
那些和林若甫一起跪著的,除了西胡內賊,還有其他不明真相的官員們呢。
“知曉自己是受了蒙蔽,看到老夫離開後,也都一個個散去了。”
林若甫很是平淡的回了一句,氣息卻有一些孱弱。
範閑聽到這句話,一時間心中不知道該感歎那些人的臉皮,究竟是厚還是薄?
他把林若甫扶上了馬車,剛準備離開,就看到林若甫向他招手:“一起吧,老夫還有些話要和你說。”
範閑稍作思索,便跳上了馬車。
馬車正在往林府的方向行駛,車廂裏,林若甫嘴裏含著藥,正處於閉目養神的狀態。
良久之後,他的氣色才緩和了些,把藥拿出來看著範閑:“陛下怎麽說的?”
範閑絲毫沒有猶豫,把慶弟說的話轉述出來。
林若甫思慮一番後,長舒了一口氣說:“看來陛下這次是下定決心了啊……”
範閑一臉疑惑,看著林若甫詢問說:“嶽父大人,陛下這又是發中旨,又是如此大動幹戈,究竟是……”
林若甫抬手打斷了範閑的話:“找個理由去見見婉兒,看能否有機會把她帶出廣信宮吧……”
範閑剛準備繼續問,可林若甫雙眼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