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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 群情激奮

  兩人在範府的書房中,光線亮的有些晃眼。


  範閑和範建相對而坐,都默不作聲,氣氛安靜的有些可怕。


  良久之後,範建語氣柔緩的開口:“要是真的有不安心的事……你同北齊的小皇帝也有恩情在……”


  範建說著說著,有些難以啟齒的感覺,也能看出來,他有些抵觸,不願意接受。


  範閑的臉上泛出苦澀:“孩兒明白了,也知道接下來該怎麽樣,孩兒會好好處理的。”


  說完,範閑站起身來,神情莊重的向範建鞠了一躬,然後從書房走了出去。


  範建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書房中半晌,忽然麵向陰影處挪了挪,神情複雜。


  範閑出了書房,一路向前走,沒多久就回到了自己的小院裏。


  他將院門反鎖之後,打開了藏在牆角暗格旁邊的暗格,利用機關消息打開之後,將母親葉輕眉的信拿了出來,楞楞的看著。


  這次,他恐怕真的中了慶帝的圈套,犯了大錯了。


  隻不過,他還不清楚,是不是慶帝當初在莊園刺殺的時候,就已經把自己當作棋子了。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誰啊?”範閑喊了一聲後,趕忙將書信收了起來。


  庭院外傳出了高達的聲音:“大人,陛下傳令讓你進宮去。”


  進宮?


  範閑心頭一顫,幾步走上前去打開了院門。


  庭院外,站著的除了高達,還有一個小宦官。


  一看到範閑,這位小宦官便恭敬的行禮:“小範大人,各位大人已經為了中旨的事,鬧得不可開交,陛下要您現在就帶監察院的人過去。”


  範閑微眯著眼睛。


  陛下讓自己做特務頭子,去幫他對付那些不聽話的人,這樣一來,自己千辛萬苦在士林中樹立的名聲,恐怕就要煙消雲散了。


  隻從這一方麵看,慶帝應該並沒有在這件事裏設計自己,那他做這些,又是在針對誰呢?


  範閑心裏這樣想,衝小宦官拱手問道:“敢問公公,可否有陛下的手諭?”


  監察院說白了是慶帝的私人衙門,若要行事,隻需要手諭,用不著聖旨。


  “自然自然。”


  那宦官一邊說著,一邊從袖裏取出了一份手諭,遞給了範閑。


  範閑打開看了看,確實是慶帝寫的,印章也沒有什麽問題。


  他便將手諭收了起來,向小宦官點了個頭:“那公公便同我一同到監察院一趟吧。”


  說完後,他轉過頭對高達說:“你就和葉大哥一起留在府內吧。”


  言畢,他也不管高達的反應,便帶著小宦官急忙忙的走出範府。


  當皇權和臣權出現對峙的時候,處於強勢地位的皇帝,就會在第一時間祭出自己的殺器——特務機關。


  慶帝自然也是這樣。


  他這兒一封中旨讓不少朝臣瞬間義憤填膺。


  就在群情激奮時,足足有上百名官員,以宰相林若甫為首,齊刷刷地跪在了宮門前,請求慶帝收回成命。


  有些老臣注重禮法的,認為慶帝這樣做不合規矩,應該改正。


  有些老臣注重國家安定的,認為突然召回邊關大將,會讓邊關陷於危險。


  ……


  眾位百官的理由各不相同,可他們的最終目的都是一樣的,要慶帝收回中旨。


  範閑到了監察院,看了一眼叩宮之人的名單,等到進宮時,這名小販關特意帶著他走向了另外一道宮門,避免和跪在正門的官員碰上。


  範閑也很懂規矩,臨走時,偷偷摸摸的向小宦官手裏塞了一張銀票。


  過了片刻,接著往前走,有另外一名從未謀麵的中年宦官帶著,繼續往前走。


  這位中年宦官的氣息,很深沉平穩,一句話也不說,隻顧著往前走,不禁讓範閑心裏一陣緊繃。


  良久之後,中年宦官突然停下腳步,微微抬起手指向前方:“小範大人,到了。”


  他說話時的聲音有些沙啞,好像勺子劃過碗底的聲音一樣,非常難聽。


  範閑滿臉微笑,衝著這人拱了拱手:“多謝了,敢問公公姓名。”


  “奴才洪啟才,禦馬監少監。”


  這位中年宦官用很是難聽的嗓音回了一句後,就離開了。


  範閑望著他遠去的身影,接著轉過頭看向中年宦官指的方向,牌匾上寫著三個字——乾德殿。


  乾德殿,也就是軟禁二皇子的地方。


  範閑深吸了一口氣,走過守門的禁軍,進入了宮苑。


  庭院中,慶帝坐在池塘邊的涼亭中,洪公公站在他身後。


  範閑迅速走上前,彎了個腰行禮說道:“臣範閑,見過陛下。”


  “平身,”慶帝手指點著一旁的石桌,語氣平淡的開口:“宮門外的那些人就交給你處理了,在日落之前朕不希望那還有人。”


  範閑的目光從慶帝手指上收了回來,稍有遲疑,然後反問一句:“請問陛下,該怎麽做呢?”


  話音剛落,範閑便感受到有兩道銳利的目光,猶如兩把利劍,插在自己身上。


  他低著頭拱了拱手,沒在說話,也沒有往後退。


  許久之後,慶帝把目光收了回來,聲音裏充滿了淡然:“洪四庠,把東西給他。”


  噠,噠……


  伴隨著平穩的腳步聲,範閑頓時感覺周遭的空氣都變得冰冷。


  結果外表枯瘦的洪公公走到他跟前,拿出一張獸皮。


  範閑用餘光看了慶帝一眼,接過了那張獸皮。


  這好像是西胡人用來記錄東西的載體,上麵寫滿了人名,密密麻麻——聞天祿,易承誌,丁維……


  範閑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上麵的人名,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內心卻波瀾壯闊,難以平靜。


  這上麵寫著的,大多數都是京都各個衙門的中流砥柱,一般都在六品左右,大多數都是跪在門前的人。


  “這些是二皇子殿下帶來的,上麵寫著的都是西胡人潛伏在京都的內賊。”


  “陛下的意思就是,這上麵的人不用顧忌,其他的人要留著他們的命。”


  洪公公很是罕見,竟然多說了這麽些話,甚至願意為犯險解釋這張獸皮的來曆。


  範閑心中這才稍作緩和,可接著又掀起了更大的波瀾——他說是二皇子帶來的?


  那究竟是二皇子自己獻出來的,還是被慶帝搜出來的呢?


  此時再看這件事,真的像父親說的那樣,慶帝隻是表麵看起來昏庸,實際上,他是想找出朝廷中的西胡內賊?

  就在那一瞬間,範閑覺得好似有一雙布蒙住了自己的雙眼,所有的思緒他都理不清了。


  留給他思索的時間已經沒有了,他隻能趕快收拾好那張獸皮,接著向慶帝行禮:“臣領旨,告退!”


  說完後,他的神經依然處於緊繃狀態,步履緩慢地退出了乾德殿。


  當他的腳踏出宮門的一瞬間,他隻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並不是看不出來,剛才慶帝還在氣頭上,不應該詳細追問章程。


  可他還是沒忍住問了,是因為他想知道,慶帝究竟知不知曉自己在通過檢蔬司,得取宮中的信息。


  直到他看著嗆地聽到這話後,生氣時的態度與平時並無區別,那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


  乾德殿的宮苑裏,慶帝依舊坐在亭子上。


  一直等到範閑走後,他才對洪公公說:“浣衣局中是不是有個姓戴的,和檢蔬司的戴震是叔侄關係?”


  “奴才這就去查。”


  洪公公微微彎了彎身子,便走出了宮苑。


  沒多久他便回來,向慶帝說道:“回陛下的話,確有這人。”


  慶帝聽完後,吩咐說:“你用你的名義,把他提到淑貴妃宮中,做一個灑掃太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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