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 棗子不夠紅
此時的東宮，氣氛有些不似往常。
自從範閑結束禁足後，太子便開始變得喜怒無常，完全不似以前待人寬容的樣子。
現在的太子經常會因為一些小事，就對宮女和內侍非打即罵。
這使得東宮的一幹宮女、內侍以及屬官，這段期間全都小心行事，如果不是特別重要的事，他們是絕對不會靠近太子的，就算是有要事，他們一個個也都是輕手輕腳，生怕惹怒了太子。
隻是，沒有想到的是，鴻臚寺少卿辛其物今日竟一路狂奔的闖入了東宮。
辛其物還沒進入正殿時，就聽到殿中傳來的萎靡之音，快步走近時，才發現太子喝醉了酒，眯著眼欣賞著大殿上露骨的歌舞。
“下去，都下去！”
辛其物冷著臉進入正殿，開口驅趕起樂隊和舞女，全然不像以前那般笑容和煦。
“辛其物，你大膽！”
太子被人打擾了興致，臉色當即陰沉了下來，對著座下的辛其物嗬斥道。
說話間，太子還順手抄起桌上的酒壺、果盤，不管不顧地全都砸向辛其物，可見太子此時很是生氣。
辛其物對此並沒有躲避，而是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任由東西砸向自己，哭嚎道：“殿下，下官有生死存亡的大事要稟告殿下啊！”
辛其物的哭聲過於淒慘悲慟，繼續哭喊道：“要是你不聽，那東宮所有人，都得陪您去送死了！”
太子聽聞，稍微清醒了一些，晃了晃腦袋認真看了看辛其物。
卻見他身上都是酒水和一些瓜果殘骸，此時仍在以頭搶地，額頭上鮮血淋漓、狼狽至極。
太子見狀，揮手驅散了樂隊和舞女，重新看向辛其物，深深吸了口氣：“快說，倘若是在大驚小怪，休怪本宮現在就要了你的命！”
辛其物趕緊抬起頭，眼中還帶著驚慌：“殿下，西境傳來消息，二皇子在巡邊期間解決營嘯四起，捉拿西胡奸細七十多人，此次回京，聲譽大振！”
“他回京和我有什麽關係？這些事該是範閑要解決的！”
太子一聽到二皇子馬上就要回京，就煩躁地揮了揮袖袍，不悅道。
辛其物見太子是這樣的態度，頓時急了，站起來上前幾步：“殿下，此次二皇子回京，要對付的可不是範閑！”
太子聽聞，微微一愣，靠在玉座上睜大了眼睛。
辛其物說得對，二皇子回京，一定會先和範閑將和，一起來對付他！
畢竟範閑再厲害，再強勢，也還是個臣子，根本不會威脅到二皇子的地位，但他就不一樣了，他與二皇子都是皇嗣，自出生起就是站在對立麵。
所說還有三皇子，但是畢竟他還未成氣候，自然也威脅不到二皇子。
那麽，京都就隻有他自己了，他這些時日，被範閑三番五次的打擊，勢頭正微，二皇子卻立了大功。
此次，二皇子要是成功打擊自己一次的話，就能穩坐太子之位。
這倒也不怪二皇子，畢竟在皇位麵前，他也會這樣做的。
隻是可惜，因為韓誌維那個廢物，他已經和範閑結下了仇。
先前他一直以為，二皇子邊巡是為了躲災，就算是回來，也不會對自己造成威脅。
可是沒想到，他竟然在西境積攢了聲望，有了東山再起的心思，那麽他這次回來，一定會不可避免的與自己碰上！
想到這兒，太子身子前傾，急切地看向辛其物：“現下，本宮該如何是好？”
“殿下，下官隻是個鴻臚寺少卿，這件事，還是找陛下的幕僚商量才是。”辛其物愣了愣，開口道。
“你說的對。”太子反應過來，點頭道。
然後，太子朝著辛其物揮揮手，最後又鄭重地叮囑道：“你先下去吧，這件事情，就不用告訴廣信宮那邊了。”
辛其物聽到太子的吩咐，心裏一驚，抬頭看到了太子攝人的目光，連連點頭，恭敬地退出了大殿。
太子獨自在殿中站了半晌，才派人叫來了已經清閑了多日的幕僚們。
考慮到二皇子身邊有軍隊和一眾高手的保護，而範閑身邊，隻有幾個護衛，隻要找機會支走那幾個護衛並殺了範閑，就可以嫁禍給二皇子，這樣不僅可以除掉範閑，而且還能打壓二皇子，除去自己的心頭大患。
眾人經過一番商議，決定在二皇子回來前，不惜一切代價誅殺暫時廢了的範閑！
這個計策，是為了和二皇子打擂台，所做的準備。
但是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太子對範閑的厭惡，已經到了非殺他不可的地步。
到了七月，京都城的溫度慢慢降了下去，京郊則早在半個月前就進入了夏末。
範閑在京郊莊園裏養傷，愜意自在，雖然身上的傷口還是會裂開，但這單疼痛對現在的他來說，已經算不上什麽了。
午飯過後，清涼的小院裏。
“三筒，聽牌了！”
“碰，大人，王某也聽牌了嘿嘿，五條。”
……
範閑正躺在躺椅上，在一張專門搬到他麵前的麻將桌上，大殺四方。
高達大開大合、王啟年謹慎細心、葉仁謀定後動，三個人的牌風各異，倒是讓範閑覺得很有意思。
此刻的他在想，要是查清母親的死因後，能拋開京都的事，在澹州的小院裏也有這麽一群牌友，和他一起混吃等死，也算是不錯的人生。
隻是這想法，很快就被小院門口的敲門聲打斷了。
範閑認出了在門口的灰衣老仆。
是葉家的管事，上次他前往葉家時，就是他接待的自己。
葉仁也看到了自家老仆，朝著範閑告罪一聲，就出門與老仆交談了兩句，然後回到了牌桌前。
葉仁臉上有些歉意：“大人，義父從定州寄來密信，信使稱隻能親手交給我，所以我得回府一趟。”
範閑聽聞，不甚在意，擺擺手道：“正事要緊，葉大哥快去吧。”
葉仁再次朝範閑行了一禮，便離開了此地。
葉仁這一走，三缺一，麻將自然是玩不成了。
但是，事情並未結束。
沒多久，一名宮裏的虎衛找到了這裏，稱宮中發生了虎衛自戕的事。
虎衛是天子的暗衛，自戕可是大事，高達身為虎衛首領之一，隻能趕回宮中處理此事。
此時的小院，就隻剩下範閑與王啟年二人。
“大人，我總覺得，這事有點不對勁啊。”
王啟年略有些懷疑的打量了一下四周，來到範閑近前，開口說道。
範閑淡笑著，擺擺手回答道：“有人見我虎落平陽，要下手了，你也趕緊下山吧，免得連累了你。”
王啟年聽聞，想要說些什麽，最終還是沒有開口，隻是沉默的站在原地。
範閑見狀，笑著拍了拍他，安慰道：“放心，我早有安排，再說莊園裏埋了多少院裏的暗哨你也知道，對方沒那麽容易得手。”
於是王啟年朝著範閑拱拱手：“大人保重，王某這就回去告訴小言公子一聲，馬上就能趕回來。”
說罷，他起身便往外走去，一刻也舍不得耽擱。
“今年的棗子，怎麽看都覺得不夠紅啊……”
王啟年走後，範閑收起臉上的笑容，望著院裏搖曳的幾株棗樹，目光冰冷，裏麵有殺意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