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四章 偏殿中的談話與衝突
此時的後殿,慶帝安閑的啜著提神的茶湯,殿中浮動著檀香。
慶帝放下茶杯,遞給侯公公情報道:“朕倒是沒有想到,張正倫能有這份膽色。”
這份情報是侯公公手下的探子送來的,所以侯公公知曉其中的內容,裏麵寫了張正倫提劍闖樞密院、在宮外彈劾秦家父子的事。
侯公公沒有說話,隻是恭敬地接過情報。
“通知姚公公,不論是誰問他這件事,都如實回答,包括秦家。”
慶帝沉默片刻後,點了點在侯公公手中的情報說到。
“奴才這就去告知侯公公。”侯公公將情報揣了起來,以防其他人看到,而後恭敬地退了出去。
後殿檀香嫋嫋,慶帝目光看向虛無縹緲的煙氣上,讓人覺得高深莫測。
大約半晌後,侯公公從殿外返回,回稟慶帝事情已經辦好。
慶帝聽罷,淡笑著說到:“如若張正倫能過了這一劫,朕便給他一個定州撫邊使的位子。”而後伸手要過情報投進燭台。
偏殿中。
秦恒自外麵回來,臉上帶著藏不住的焦急,步履不停的直奔秦老爺子。
他隻朝範閑的方向冷冷看了一眼,朝著老爺子附耳道:“父親,張正倫拿了咱們的書信,現在宮門外叩宮門告狀!”
秦老爺子聽聞此事,眼皮微微跳動,隨即便恢複了正常。
老爺子平穩下心緒,喝了一口茶,目光隱諱地看著範閑:“倒是小瞧他了。”
秦恒一時之間竟不知這句話是在說範閑還是張正倫。
這時,原本和和秦恒前後腳出門的東宮長史也走了進來,朝太子耳語起來。
秦恒看到,太子的臉色驟變,並朝秦老爺子望了過來。
因為各派官員進進出出,很快整個偏殿便因這個消息在此喧嘩了起來。
不少人看向範閑,甚是佩服他這一計謀。
不過也有一些人暗自觀察著太子與秦老爺子,想看他二位如何應對範閑這場謀劃。
“父親,現在該怎麽辦?”秦恒此刻有些找不到頭緒來應付範閑了。
“此事如今走到這一步,你我不能再出麵了,快去找曲向東來。”秦老爺子思索片刻後說道。
秦恒聽聞,連忙將曲向東叫了過來。
曲向東,是樞密院右副使,秦家的鐵杆嫡係。
秦老爺子見到曲向東後,開口說道:“曲大人,現在需要你阻止張正倫入宮,等會你可以樞密院出事為由請求離開朝會。”
曲向東先是恭敬應答,而後疑惑問道:“老爺子,不知陛下會放人嗎?”
秦老爺子十分篤定的說道:“陛下容許消息轉到到我們耳裏,就一定會放人的。”
曲向東聽聞,心中覺得安定,再次行禮後朝著殿外而去。
果然,值守的姚公公在聽明來由後,稱慶帝早有吩咐,便帶著他出了宮。
範閑這邊,林若甫不知何時來到了自己身邊。
“你有把握嗎?”
二人相互見過禮後,他在椅子上坐定,看似無意地開口問道。
範閑神色平靜,反問林若甫:“陛下肯不肯對秦家下手,嶽父心裏覺著呢?”
後者聽罷想了想,旋即搖頭道:“軍方與樞密院那邊,還離不開秦家。”
範閑像是聽到了滿意的答案,咧開嘴,笑得十分燦爛,道:“隻要陛下不可能對秦家下手,那麽範閑就有把握。”
林若甫一時之間,想不明白範閑從何而來的底氣,眉頭微皺。
於是他將聲音壓低了幾分,看向範閑:“陛下方才放了曲向東出宮,張正倫這次很有可能會死。”
這次他私以為範閑走的這步棋,奇臭無比,因而說這話的時候,林若甫的麵容看著有些猙獰可怖。
範閑也隨著嶽父的語氣和神色嚴肅了起來,像是解除了壓抑一般,長舒了一口氣,反問道:“嶽父您覺得張大人還有活下去的想法嗎?這五年來,誌向被埋沒,兒子又被殺。”
“隨我來!”
林若甫在聽到範閑這樣說後,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霍然起身朝範閑說到。
範閑也站起來,順隨的跟著林若甫到了偏殿角落。
林若甫回頭,觀察到滿殿官員離自己與範閑偏遠,才看著範閑冷聲道:“你現在告訴我,你是怎麽想的?”
“難道你今天要用張正倫的命,在陛下心裏種下秦家跋扈的種子?!”
官場有官場的規矩,不是江湖野派,用盟友的命來換取勝利,在這條路上不會走得長遠。
因此,範閑聽出林若甫的話裏,頗有一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範閑不說話,隻輕笑一聲,在林若甫眼前,伸出四根手指頭。
林若甫疑惑地看著範閑,甚為不解。
範閑一字一句說道:“足足四次!自從我將張吉的遺體送回,張大人已經自盡了四次,如果沒有我安排的監察院人手,他老人家已經與兒子一起死了了!”林相聽出,範閑聲音中帶著刺骨的冷意。
“不知嶽父覺得,我能拒絕這樣一個一心求死的人的請求嗎?”
林若甫聽罷,不再說話,板著臉立在那,不知在想些什麽。
範閑繼續開口:“不瞞嶽父你說,張大人上次自盡是在三日前,服了西胡烈毒丸,我集結監察院三處所有人手,也隻能讓他的生命延續三天。”
“今天,是最後一天!”
“你的意思是,就算秦家今日不動手,張正倫也會死?”林若甫說這話時,臉色微變。
範閑隻點點頭,而後不再答話。
林若甫沉默良久,拍拍範閑的肩膀,重重地歎了口氣,徑直往偏殿中間走去。
範閑邁步跟上,依舊是一副乖順的樣子。
剛走到一半,一道人影堵在了範閑麵前。
林若甫隻回頭瞧了一眼,就自顧自地走了。
是秦恒,他眼底帶著冷笑:“我竟然沒想到小範大人最後的殺手鐧竟然寄托在一個廢物身上,還令滿朝文武聽了兩個時辰廢話。”
雖然秦恒聲音壓得極低,但周圍一些官員依舊聽到了。
幾道輕笑聲傳了出來,顯然是秦家的盟友。
範閑嘴角彎起一抹冷笑,淡淡掃了秦恒一眼:“今日這番場景,範某突然想起,張大人前些日子為我講述了他的經曆,我還特意做了首詩,既然你提到了張大人,我就誦出來,大家一起探討一下。”
範閑是世人皆知的詩神,隻是自之前那次宴會後便不再作詩。
此時突然聽到範閑有新作,眾人那個不想知曉?。
範閑隻一句話,在場官員的耳朵都支棱了起來。
“三十年來論天下,筆居氣肯休,忍看小醜成新貴,怒上殿前再出手,一折參盡佞人惡,黃泉何處不碰頭。”
嘩——
滿朝文武盡皆嘩然。
詩的最後兩句,透出一股不死不休的氣勢,與今日張正倫叩宮彈劾暗合。
範閑這樣的才氣,這首詩一定會流傳千古,但偏偏,這首詩是在抬高張正倫,甚至將將秦家父子貶低成‘小醜’!
那麽秦家父子,不是會成為人人喊罵的小人!
聽到範閑的詩,以及眾大臣的反應後,秦恒的臉頓時變得十分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