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父子
京都城內,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一輛範府的馬車,在人群中穿梭而過。
滕梓荊身死後,王啟年就代替了他專用車夫的職位。
馬車行進途中,範閑一直在想,王啟年方才說的那件事。
宜貴嬪膝下有一子,早些時候他便知道這件事情,曾經去拜訪宜貴嬪時,碰巧三皇子好像有其他事情並不在場,這才沒有碰上麵。
要不是王啟年今日提起,範閑早就要把宜貴嬪的事情給忘了。
範閑抬手掀開門簾,問道:“有關三皇子的事兒,你還知道些什麽?”
聞言,王啟年轉過頭看了一眼範閑,笑眯眯的說道:“我也就是聽課一兩句傳言,這不陛下還沒確定的嘛。”
“不過這消息會傳得如此真實,應當是確有其事。”
說到這兒,王啟年隨之又多問了一句:“大人,您的意思是……”
“這段時間自然是沒什麽心勁的。”
範閑搖著頭,又鑽回了車廂裏。
現在春闈的擔子也壓在了自己身上,他已經忙的不可開交了,又哪裏有什麽閑心思,去指導三皇子呢?
此事還是先放一放吧。
隻不過範閑心裏總有種感覺,關於三皇子找老師這件事,和自己一定脫不開關係。
原因有二。
其一,他現在在慶國的名聲,也是名揚在外,才情也是臨架於很多人之上的,而能指導皇子的人,沒幾分文名怎能說得過去?
其二,三皇子的母親宜貴嬪,是柳家女,和範府二姨娘柳如玉是姊妹關係。
其他的暫且不論不,隻衝著後麵這一條,範閑就有強烈的感覺這事兒會落到自己頭上。
隻是眼下這件事還是次要的,有琢磨這件事的時間,還不如好好思考一下怎麽在春闈上做些事情比較好。
若是真的讓二皇子和太子稱心如意,那麽,對那些攀不上二皇子和太子門楣的學子來說,未免太過不公。
官家學子,就算考不上也有家族可以依靠,吃喝不愁,而那些寒門學子呢?春闈是他們改變命運的唯一機會。
有的寒門學子,肩上扛著全家人的希望,還有一些,或許是從大山裏走出,這次春闈,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能夠走向外麵世界。
無論這些人是什麽身份,春闈,都是他們人生中的重要轉折。
倘若因為朝中各方勢力的爭鬥,影響了他們今後一生的發展,豈不太過心狠手辣?
一想到此處,範閑的心裏就開始盤算計劃。
半柱香的光景,馬車便到了範府。
朝王啟年打聲招呼後,範閑便進門去了。
這邊範閑前腳剛踏入大門,後腳範府的下人就迎了上來:“少爺,老爺讓您去書房見他。”
“好,我知道了。”
範閑麵無表情的擺了擺手,示意下人離開。
根據下人的提醒,範閑徑直去了書房。
“爹,你找我?”
“坐。”
範建順手將書籍放置一旁,把一張薄紙遞給範閑:“看看?”
見狀,範閑接過東西,掃了一眼,眉頭微微蹙起。
“這是……”
“今年趕考的學子名單。”
範建的語氣似是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待到春闈會試時,記得多對這些人照拂。”
名單上的名字各不相同,但被範建寫上的名字,自然是些戶部的嫡係,不然就是能跟範建這位戶部尚書扯上關係的人。
範閑的眉頭不由得皺的更緊了,沉默不語。
估摸著看出範閑臉色有些不太對,範建稍稍瞥了一眼,又把目光放回到書上:“怎麽了?”
“父親大人是想讓我幫他們通過春闈?”
範閑說這話時,雖很客氣,但卻透出幾分生疏。
聞言,範建臉色沉了幾分,說道:“這些人日後都能幫得上你。”
“這些關係人脈並不能現交現用,現在你提他們一把,待到日後他們做出成就,自然不會忘了你。”
“可是他們若有真才實學,哪裏需要我幫?”
範閑努力克製心中情緒,將那張紙又遞回到範建跟前。
“請父親大人贖罪,此事,我不做。”
聽罷,範建頗感意外,眼神中似是醞釀著幾分怒意。
“是不想還是不敢?”
“不想。”
範閑回答的格外幹脆。
在回家的路上他有想過,可能會發生這件事,哪曾想剛到家,自家老爹就說了這件事,還沒有半點掩飾。
聽範閑說出這話,範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臉上。
死死的盯著範閑,看了好半晌,範建這才歎了口氣道:“也罷,你下去吧。”
即使這樣,範建還是沒跟範閑生氣。
因為當他盯著範閑時,範建總覺得格外麵熟,他身上的那股子倔強勁兒,讓他不由得會想起那個人。
範閑剛離開不久後,柳如玉便端著盤子走了進來。
“老爺,喝點茶!”
瞧著範建臉色不大好看,柳如玉苦口婆心的勸道:“老爺,範閑現在已經是……”
“好了。”
範建低下頭,看了看手邊的那份名單,若有所思,片刻後,竟直接丟進燭火將其點燃。
看到範建的舉動,柳如玉先是一怔,隨後臉上湧現出些許笑意。
“我叫下人煮了湯,等下嚐嚐吧。”
頓了頓,記起自家妹妹早時說過的話,柳如玉斟酌片刻後,隨之道:“另外,還有一件事……”
“關於三皇子的事?”
範建每日都必上朝,故而朝野裏的一些傳聞,自然也是知曉的。
柳如玉唇角帶笑,點了點頭:“宜貴嬪的意思是,希望範閑能當三皇子的老師。”
“我覺得這也是親上加親的好事,不知老爺怎麽想。”
“還是要看範閑自己的想法。”
範建將杯子放置一旁,想到範閑剛才的神態,又補充道:“隻是由著範閑的性子,怕不會對這種事感興趣。”
“回頭我會跟他提的。”
“謝老爺。”
就算是一個尚未確定的說法,柳如玉仍覺心中歡喜,旋即攙扶範建起身。
“估摸著時間,湯應該煮的差不多了,去嚐嚐吧。”
“好。”
範建抬腳出門,剛邁幾步,又突然說道:“對了,也喊範閑一聲吧。”
聽罷,柳如玉立刻應聲回複:“是。”
回應時,柳如玉一臉的笑意,又添了一句:“這樣才對嗎嘛,自家父子,能有什麽解不開的結?”
麵對柳如玉這種說法,範建深深的緩了口氣,眼神裏隱有異樣情愫閃過。
“我們是父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