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你李尋歡的命有人保，是誰？你猜！
馬車在道路上平穩前行，車廂裏坐著的三人氣氛卻怪異到了極點。
當赤足仙子莫小小閉上眼開始修行之後，阿飛便想借機跳下馬車去。結果可想而知，他剛以動，莫小小便睜開眼睛。僅僅一個眼神，便讓阿飛頭皮有些發麻。他也隻好坐在車廂裏，閉上眼睛，也開始修煉起來。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他有些心亂。
看著這一男一女之間微妙互動，李尋歡搖了搖頭，他低頭，將自己手中的木雕美人一刀一刀地雕刻好。許是因為雕刻次數多的緣故，他手中的這個美人，仿佛有生命一般。
阿飛這邊心煩意亂，所幸睜開眼睛，接著李尋歡手中的雕像便映入到他的眼簾之中。他認真地看著，直到李尋歡雕刻完畢，一個端莊華麗的女子便印在阿飛的眼睛裏。
仿佛一瞬間，這天女一般的雕像便活了。在月色朦朧的夜晚，在二樓的窗台前，她正抬頭望著月亮。月光如水，灑在她的身上，點點清輝照亮她的衣衫。她站在那裏，似是在望著月宮中的嬋娟，也似是在望著一個多年未見的老友。仿佛在她的眼中，那一汪清泉一般的眼眸中，還能看到某個白衣少年的身影。
那俊美的容貌上有一雙滿是哀愁的眼神。真不知道，是李尋歡心中的她便是如此，還是李尋歡心中的哀愁沾染在如仙子一般的人物上麵。
阿飛就這麽怔怔地看著，突然開口問道：“這是你的妻子？”
李尋歡聞言一怔，手也跟著一抖。幸好他已雕刻完，否則的話，怕是這如真人一般的雕像就會被毀掉。
他坐在那裏，呆呆的，似乎在回憶什麽，卻也是難以開口來說。
“這是他青梅竹馬的妻子，卻被他拱手讓給了他的救命恩人。”
莫小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睜開眼睛，靜靜地看著李尋歡手中的那個雕像，她眼神中似乎閃過一絲懷念的神情，又似乎在厭惡什麽。她忍不住從馬車的一角尋找到一塊木料，接著看向李尋歡，笑著伸手說：“把你的飛刀借我用一下。”
李尋歡下意識將自己手中的飛刀遞了過去，莫小小接過，一個旋轉，便接著將木料上的一塊削了下來。
她的手在動，在旋轉，仿佛在撥弄無弦的琴一般。雖然聽不到音樂，但李尋歡和阿飛卻沉浸在了無聲的樂曲當中。仿佛一位仙子在他們麵前飛舞，白雲嫋嫋，仙體浮沉。
木屑一點一點地被剝落，木塊中隱藏的兩個人人物也漸漸成型。
一個低頭伸手攙著另一個人，一個扭過頭去看向別處。
一個心生憐惜，嘴角卻掛著苦笑。
一個眼含哀怨，嘴角卻有著倔強。
一個英俊，一個美貌，原本天造地設的一對，卻因為一個人的故作大度，生生地分離開來。
李尋歡癡了，阿飛茫然了。
莫小小卻滿意地怕了拍手，將這個雕像隨手扔到李尋歡懷裏。她看向阿飛，語重心長地對阿飛說道：“小飛飛啊，你莫要學李尋歡，明明是兩個人的幸福世界，卻非得要弄出一段三個人都無比糾結的三角世界。這人啊，不作就不會死。明明可以很幸福，卻非得讓另一個人恨他一輩子，自己還愧疚一輩子。哎，你們這種男人啊，真給男人丟臉。”
李尋歡無言以對，隻有苦笑，阿飛卻若有所思。
莫小小拍了拍手，笑著說：“好了，前麵的城鎮眼看快到了，一會兒找個地方好好喝上幾杯吧。”
她扭頭看了看李尋歡，淡然地說：“你就少喝點，畢竟吃著藥呢。”
李尋歡笑著搖了搖頭：“命可以沒有，酒卻不能少，你要是讓我少喝點，怕是真的會要了我的命。”
莫小小歎了口氣：“有些人啊，自以為沒了牽掛就是賤命一條可以隨便揮霍，殊不知你的命可是別人的身家性命，還連累了我來照顧你。你要是不聽話，我隻能想法讓你聽話了。”
李尋歡摸了摸鼻子，突然問道：“仙子，我倒想知道是哪個朋友請你來治我的病呢？”
莫小小看著他，笑嘻嘻地問：“你想知道？”
李尋歡拱手道：“還請仙子告知李某。”
莫小小突然笑了：“我偏不告訴你，我知道你不想欠別人的，但是你這會那個人可是千叮囑萬囑咐不讓我告訴你他是誰。天下之大，你李尋歡的知己可是有很多呢，你就隨便猜吧。”
說完，馬車一震便停了下來，莫小小笑著鑽出車篷。隻留下一個發怔的李尋歡和一個麵無表情的阿飛。
李尋歡想了想，卻苦笑起來，他的朋友有太多，卻有很多猜不出來。他低著頭，看著手中的雕像，忽然心中一動。之後，他便把雕像小心地放在自己懷裏。
阿飛看著他的舉動，有些不解。他剛初涉江湖，好多事情還隻是一知半解，遇到兩個故事特別多的人，一時之間，對他們之間那些個對話聽得雲裏霧繞的。
在阿飛的直覺裏，這個看起來非常危險的道袍少女是李尋歡那個老相好請來保護李尋歡的。
應該是這個。
李尋歡將雕像收好以後，扭頭看到阿飛在看他，便摸了摸鼻子掩飾自己的尷尬。這個時候，虯髯大漢鐵傳甲已經把簾子掀開了，他便順勢下車去了。
阿飛也跟著下來。
此刻小鎮客棧的院子裏停了十幾輛用草席鋪蓋的鏢車，上麵插著不知道繪得是老虎還是獅子的醬色鑲金邊的旗子。
客棧前麵的飯鋪裏麵，莫小小竟然在角落裏隨便尋了一個桌子坐下，她坐在那裏，正招呼著店小二打一盆不溫不熱的水來供她洗腳。她這般出挑的身材不知道看呆了多少飯鋪裏的食客，但有眼尖的人卻認出來這個如畫裏麵出來的美人卻是江湖上最棘手的幾朵帶刺的“玫瑰”之一，赤足仙子莫小小。怕事的人，早就低下頭悶不吭聲地吃飯了。
李尋歡走了過去，坐在莫小小的對麵，見這個桌子上除了他二人便再無別人，心想，許是莫小小將人嚇跑了。他扭頭，看見阿飛站在門口猶猶豫豫，既渴望裏麵的溫暖，又畏懼屋子裏的火光。他歎了口氣，剛想說什麽，便看到莫小小朝著阿飛勾了勾手。阿飛看到後，竟沉這張臉走了進來，之後徑自在莫小小的一側坐下。
李尋歡想了想，便不說什麽，隻是吩咐小二再上一壺酒，幾個小菜。
這邊，小二端著盛水的木盆忙不迭地跑過來，放在莫小小的腳下，一臉討好地對她說：“姑娘，水好了，您還需要什麽？”
莫小小想了想，然後看了看李尋歡，又看了看阿飛，便從袖子裏甩出一錠銀子，甩到店小二的懷裏。
“三間收拾好的上房，一壺最好的酒，幾分最拿手的菜，餘下的便都是你的。”
店小二的臉咧得就像開花一樣，他忙不迭地點頭，高叫著朝後麵跑去。
莫小小挑了挑眉毛，接著將雙腳踩在盆裏泡著。她扭過頭，見李尋歡和阿飛都看著她，便皺著眉頭：“你們看什麽呢？”
阿飛畢竟臉薄，聞言急忙扭過頭去。李尋歡卻淡然說道：“仙子你這出手真是大方，隻是不知道你還有多少錢可供你這麽花？”
莫小小聞言，眉毛繼續挑了一下，笑著說：“也沒多少，不過是千金之多吧，小地方可能沒處換去，不過你要是想要一套大宅子，我在京城都能給你買一套。”
李尋歡聞言，歎了口氣：“看來仙子定是從哪些強盜手裏拿了不少好處，想必以後我要是沒有錢了，也可以找仙子救急一下。”
莫小小擺擺手：“都好說。”
她低著頭，開始兩隻腳互相搓了起來。這時，店小二將飯菜端了過來，笑著說：“姑娘，您還需要什麽嗎？”
莫小小看了看桌子上的飯，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盆子裏的腳，想了想，便對店小二說：“你幫我找個女孩子，過來幫我洗洗腳，我可以給她一些錢。若是這孩子實在貧窮，你就順便幫我問問她願不願意做我貼身的丫鬟。如果願意的話，他們家我再付一筆費用。”
店小二聞言，便要說什麽，見他一臉喜色，便知道他有個親戚可以介紹。
這是莫小小一擺手說道：“你隻管去辦，閑話別多說，我懶得聽，我隻要一個伶俐的，乖巧的，不管你帶誰來都可以。”
店小二聞言，便笑著點點頭離開了。
李尋歡見狀，搖了搖頭：“怕剛才如果飯沒有來，仙子你是自己要洗腳的吧？就因為飯來了，你嫌麻煩，就招了一個貼身丫鬟？”
莫小小已經伸手拿了一片牛肉塞在嘴裏，聞言，她也不顧形象，邊嚼著邊說：“我莫小小一向大手大腳的，又見不得那些可憐的孩子，所以一會兒要是滿意的話，怕忍不住會多給。一多給，就會被幾個不懂事的毛賊惦記上。怕是我剛給了錢，她一出門就會被人搶走，還不如做個貼身丫鬟。他父母要是老實，等我買下一個大院子，他們做個管事的也無不可。我莫小小可以毫無顧忌，卻不能因為我害了別人。”
李尋歡聞言，動容到：“仙子不愧是菩薩心腸。”
莫小小白了他一眼，接著塞嘴裏一塊牛肉，嘟囔著說：“無量天尊，我修的是道，你說的是佛，雖然沒什麽區別，但終歸是要走走形式的。不然，讓那些徒子徒孫豈不是又該哭天搶地的了？”
李尋歡聞言，有些發怔：“仙子你輩分很高？”
莫小小淡然說道：“也沒什麽，就是和武當的一個牛鼻子老道論了三天三夜的道，最終把他給打服了，便認了他當師弟。”
李尋歡一想到那牛鼻子老道鼻青臉腫的樣子，就有些忍俊不禁。這個赤足仙子，做事還真有一套。
就在這時，虯髯大漢鐵傳甲也過來了，他來到桌子的空閑的一側，對著李尋歡說：“少爺，上房已經收拾好了。”
他扭過頭，想了想，還是對莫小小說：“仙子，你的上房也收拾好了。”
莫小小嗯了一聲，抬起頭，見阿飛隻是坐在那裏，便用一隻手敲著桌子，一隻手抓起牛肉塞在嘴裏。
“吃，趕緊吃，不用給我省。”
阿飛本來要拒絕，但見莫小小裏眼中始終閃爍著寒光，想了想，還是拿起筷子夾起菜來。他吃飯很慢，總是把嘴裏的菜咀嚼到十分爛了才咽下去。
李尋歡見狀，也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鐵傳甲也不客氣，抓起桌上的一大塊雞腿便啃了起來。
而另一塊雞腿，則在莫小小的嘴裏。
這邊，店小二已經領著一個小丫頭走了過來，他陪笑著對莫小小說：“姑娘，這是我表妹二妮，她父母都早去了，如今寄養在我家裏，您看她可以嗎？”
莫小小正專心吃著一隻雞腿，聞言便笑著說：“可以了。”接著，她便伸出空著的一隻手，對那個怯生生的七八歲的小丫頭說道：“你且從我袖子裏掏出來一錠銀子，然後給你這個表哥，以後你就跟著我吧。”
她低頭打量了下這小丫頭，歎了口氣說：“太小了，不然到可以好好調教調教。”
小丫頭聞言，便怯怯地上前，接著使勁在身上抹了抹自己的手，這才把手伸進莫小小的袖子裏掏出一錠銀子出來。
店小二早就喜笑顏開了，忙不迭朝莫小小點頭，接著便跑開了。
莫小小看著那小丫頭，便順手塞給她一塊雞翅膀讓她吃，接著朝著三個人瞪眼道：“雞翅膀和雞脖子都是我的，不許搶！”
李尋歡和鐵傳甲對視一眼，便把筷子轉移到其他的菜上，而阿飛，則看著赤足仙子那毫無顧忌的大吃大喝，默然覺得這位仙子身上有獨特的韻味。
而那吃著翅膀的小姑娘，也好奇地抬起頭看了看身邊的仙子，低著頭的時候，卻忍不住眼睛有點濕。
就在這個時候，門簾突然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