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馬車，雪，少年
一望無際的雪，白茫茫的一片。一輛馬車慢慢悠悠地在這天地一片銀白當中向前行進。趕馬車的是一個虯髯大漢，他坐在那裏，仿佛鐵塔一般。
就在這時，馬車裏傳來一陣咳嗽聲。大漢的臉上竟露出一絲擔憂的神色，然而他並沒有回頭，隻是下意識將馬車趕得更穩當一些。
這時，馬車的簾子掀開了，一個俊朗的白衣男子探身出來，他俊朗的麵孔上有一雙幽靜的眼睛，眼中仿佛藏了很多故事。此刻他拿著一把刻刀，一個刻得惟妙惟肖的木頭女子坐在那裏。他不說話，眼神總是忍不住朝遠方看去。
虯髯大漢卻把馬車停了下來，他知道，自己家少爺又要做一件事了。
白衣男子便下了馬車，在路邊挖了一個坑洞，接著將木頭雕刻的女子放在裏邊埋好。他蹲在那裏好長一會兒，方才起身，卻忍不住咳嗽一聲。
虯髯大漢忍不住了，這才開口說：“少爺，外麵風大，你還是到裏麵去吧。”
白衣男子卻笑了笑，慢吞吞地說道：“不礙事的。”
接著他便轉身。
就在這時，他忽然立在那裏，怔怔地看向遠方。
虯髯大漢也如他一樣，怔怔地看向遠處。
遠處，一個道袍少女正赤腳走在冰天雪地之中，她的頭發隨意在頭上盤著，有許多調皮地漏了下來，一把木簪子歪歪斜斜地插在上麵。她有一張鵝蛋臉，眼睛卻很大，嘴巴有些小，鼻子挺拔，看起來頗有些俊俏。
若不是胸部高高隆起，怕會被人看作一個愛女裝的世子哥。不知怎的，這位看起來並非絕美的少女，卻深深地吸引了兩個人的目光。
這少女走到他們跟前，看著他們，突然笑著說：“你們有馬車啊？我能順路坐一會兒嗎？”
白衣男子忽然展顏笑著說：“能有幸遇見赤足仙子，我李尋歡當真三生有幸，怎麽還會拒絕仙子的請求呢？”
少女看著他，突然笑了：“原來你就是那個癡情的李尋歡啊？雖然人蠢了一些，但人還不錯。”說完她徑自走到馬車前翻身上車，過了一會兒她從車裏探出個頭，笑著說：“尋歡大哥，你也上來吧，外麵風冷，凍壞了你，我可賠罪不起。”說完，卻不待李尋歡回話，她又把頭縮了回去。
虯髯大漢這時突然開口說道：“赤足仙子是近幾年新崛起的一個江湖女俠，據說她喜怒無常，曾經因為伏虎山的首領說了一句調戲她的話，就被她連挑了附近七十二座山寨，將那些打家劫舍的好漢們一個個穿了琵琶骨扔到街上做義工。少爺，我看還是小心些為好。”
李尋歡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說：“你這樣說，怕她什麽都聽見了。這位仙子，耳朵可是比我要靈的多了。”
話說完，馬車一側的窗戶上的簾布就被掀開了，露出赤足仙子的半張臉，隻見她笑著說道：“鐵傳甲鐵大哥可是不能這麽隨便說別人壞話的，否則到時候要是你遇到什麽事情了，我可不會過問。”
說完，她便把簾子蓋住了。
鐵傳甲冷哼一聲，卻不說什麽。李尋歡卻笑了笑，起身走向馬車，接著掀開簾子走進車篷裏。
虯髯大漢見狀，也隻能陰著張臉，起身去趕馬車了。他揚了揚韁繩，馬兒便乖巧地向前走去。
馬車啟動，依舊很穩。
馬車裏，李尋歡想喝酒，卻忍住了，他隻覺得喉嚨幹癢，想要咳嗽，卻又忍住了。正難受間，卻見赤足仙子突然伸出她的手，手上提溜著一粒丸藥。
李尋歡抬起頭，靜靜地看著赤足仙子。卻見赤足仙子大方地說：“這是我最近去了京郊的白雲觀借了他們的典籍找到的古方，我專門找了些和你一樣肺部有毛病的病人試了試，還是有效果的。”
李尋歡突然笑了：“仙子你我初次見麵，為何這般？”
赤足仙子隻是說道：“你不用想太多，我也是受人之托。你李尋歡太受人喜歡了，總有些人想要讓你好起來，又不能直接出手，隻好借我的手來治好你了。”
李尋歡看著她，接著展顏一笑：“那倒謝過仙子了。”
他將那裏丸藥拿起，放進嘴裏毫不猶豫地咽了下去，接著順勢拿起酒袋往嘴裏到了幾口酒。
過了一會兒，興許是丸藥真的有效果，他竟然不咳了。
赤足仙子見狀，展顏一笑，突然反手又取出一個瓷瓶，她徑直前伸，笑著說：“一瓶藥，一日一服，一次一粒，一個療程十五天，保證藥到病除。”
李尋歡被她都笑了，便將瓷瓶拿到手裏放進懷裏。
赤足仙子看著他，突然好奇地問道：“你的飛刀平日裏都藏在哪裏？”
李尋歡抬抬手，赤足仙子盯著他的袖子，很快恍然。這也算滿足了她的一個小願望，接著她便將背靠在車篷一側，雙手抱膝。
李尋歡見她不說話了，便試探著問了一句：“聽聞仙子一把寶劍殺得黃河七十二船塢總舵主狼狽求饒，不知道仙子的寶劍怎麽不在身邊？”
赤足仙子大大咧咧地說道：“我最近覺得用不用寶劍都行，便把它藏起來了。倘若遇到什麽我看著不爽的壞人，或者值得一戰的對手我再取出來。”
她抬著頭，看著窗外，幽幽地說：“天下之大，有幾個值得我全力以赴的對手呢。”
李尋歡默然，卻不知道該怎麽說。他也聽過赤足仙子的名聲和往昔戰績，據說，曾經因為郭家的某個晚輩曾試圖調戲她，便被她將嵩陽鐵劍家的大門生生堵了一個多月，當時若不是嵩陽鐵劍當著她的麵將這個晚輩狠狠地教訓一通，怕她還會繼續堵下去。
後來好多人誇讚郭嵩陽大公無私，不屑欺負一個女流之輩，可看到現如今赤足仙子的實力，李尋歡卻覺得，大概郭嵩陽也打不過這位仙子吧。
畢竟，從若有若無的呼吸聲中，李尋歡竟隱隱聽到了這位妙齡少女的體內藏著一個凶猛的虎狼。
就在李尋歡腦子裏胡思亂想的時候，赤足仙子突然起身掀開窗簾子，扭頭看向窗外。李尋歡也若有所覺，朝窗外看去。
前方不遠處，一個少年正走在雪地裏，一身麻布粗衣，手凍得很紅，卻拿著一把仿佛鐵片子一般的鐵劍。
這少年真倔強。
就在這時，赤足仙子突然探出半個身子，朝那少年招招手：“喂，那個倔小子，你要不要上車上來？”
李尋歡一怔，卻旋即忍俊不禁，這少女，當真古靈精怪。
那少年聽到了這少女的聲音，扭過頭，突然一愣。他臉色也有些古怪，但卻有些漲紅了臉。
就在這時，他突然扭過頭去，一聲不吭地徑自向前走去。
赤足仙子見狀，卻有些不依不饒，她把身子縮回車窗裏，卻突然身子一動。李尋歡隻聞到一股清香撲鼻，旋即就發現眼前人影已經不見。
“好快的身手。”
李尋歡有些詫異。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赤足仙子又回來了，隻是身上卻扛著那個少年回來了。
那少年顯然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點了穴道，兩個眼還有些怔怔的。赤足仙子將這少年放在車上，扭頭看了看李尋歡，突然有些皺眉道：“你太占地方了，去和他坐一塊去。”
李尋歡失笑，見狀也隻好聽她的話了。
赤足仙子扭過頭來，見少年通紅臉狠狠盯著他，便笑著說：“我好心叫你，你還不樂意。不樂意就算了，一點禮貌也沒有，這回你可得好好地呆在馬車裏了。”
李尋歡見狀，笑著說：“他不過一個小孩子，你計較這些做什麽？”
赤足仙子拍了拍手，笑著說：“我也不大啊。”
李尋歡一噎，旋即失笑道：“那你也不能這般霸道地把他綁到馬車上啊。”
赤足仙子搖了搖頭：“你不懂，這孩子就是欠收拾。沒進過什麽世麵，很容易被騙了。我好心好意把他請上來，就是要告訴他，有時候不能一個勁倔強，不能總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不然的話，遇到一個萬人騎的什麽美人，勾勾手就能把他迷得神魂顛倒。到時候把他騙得憔悴不堪，豈不是害了他？”
李尋歡無奈，他見赤足仙子振振有理，便不好去辯駁。況且，這位仙子可是個喜怒無常的人，萬一發起火來，自己可不一定能扛得住。
他扭過頭，見少年兀自睜大眼睛，便笑著對赤足仙子說：“可你總得讓他說句話啊。”
赤足仙子如恍然大悟一般，一拂手便解開了少年的穴道。
這少年剛想開口說什麽，赤足仙子便威脅他說：“你再說什麽惡狠狠地話我就點你的穴道讓你幾天幾夜不能說話。”
她看著少年，很認真地說：“我說道做到，而且，你打不過的。”
李尋歡見狀，便隻好勸導到：“你還是不要說什麽了，既然被赤足仙子請到車上，就老老實實坐在這裏吧。”
少年吃了一驚，便不再說話，隻是下意識離赤足仙子遠了一點。
赤足仙子卻有些不滿：“喂，你這樣是不是嫌棄我？”
少年急忙搖頭，卻把頭扭到李尋歡那邊。
赤足仙子見狀，便接著說：“那我們自我介紹下，我叫莫小小，他叫李尋歡，你叫什麽？”
少年看著她，許久之後才蹦出兩個字：“我叫阿飛。”
赤足仙子見狀，當即拍板：“以後我就叫你小飛飛了。”說完便坐在那裏，扭頭看向窗外。
少年阿飛聞言一愣，但之後旋即臉色通紅。隻是，許久以後，他還是平靜下來。
就這樣，馬車裏突然陷入到莫名的安靜當中。
李尋歡見狀，隻好低頭尋了塊木頭開始拿起刀雕刻起來。少年坐在那裏，則幹脆閉上眼睛開始自己的修行。他們誰也沒有看到，赤足仙子扭頭看向窗外，臉上的神情很是糾結。
她的腦海裏，卻一直在惡狠狠地咒罵係統：“係統你等著，我回去以後一定要揍你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