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半年
從隴西郡公府出來以後，我就一直臥病在床，趙光義喊了整個太醫院來為我醫治，都隻是搖頭，太醫說這是心病，無人能治。
“敏兒啊，你究竟藏了什麽樣的心事？”
“心事嗎？臣婦沒有。”
“說到底，你還是放不下李煜。”
“那是臣婦的夫君，皇上告訴我要如何放？”
“可他心裏早已沒有你了，你以為李煜真看不出來那女人是假冒的嗎？你又何苦癡癡將他放在心上。”
“放在心上嗎？”
我摸了摸自己的心，它還是和以前一樣，安靜呆在屬於它的角落，不動一下。
其實，對於李煜，自從五歲那年在府裏醒來以後，我與他的緣分就隻剩命運糾纏。
愛情嗎？若你見過別人愛你的樣子，那你一定也知別人不愛你的樣子，前世我曾用自己的生命成全了自己與他，今生又哪裏愛情可言。
他於我可以是親人，知己，丈夫……卻再不能是愛人。
過來許久，趙光義臉上的怒氣才漸漸散了去，讓人將藥給我端了上來。
我和趙光義說我想家了，想自己的父母，想街角的糕點，想有生之年還能回去看一眼金陵。
“一定要走？”
“嗯，一定。”
“可是你的身體連床都下不去。”
“太醫說了，這是心病，興許離了這皇宮就好了呢。”
趙光義看了我許久，才緩緩點頭，他答應給我半年時間。
他說，隻有半年，這半年會給我絕對的自由，我可以過任何自己想過的生活，但半年後，我必須回宮。
“若我一去不返呢？”
“那朕一定會先屠盡隴西郡公府眾人，再踏平金陵。”
我知趙光義沒有說笑，他正經說話的時候，眉毛總喜歡鄒在一起。
“皇上放心，我會回來的。”
趙光義似乎很滿意我這個答案，亦或者是知道留不住我，當場就讓人給我準備了出宮令牌以及很多很多銀票，他說等我玩夠了，就隨時回去。
第二天一早，我強忍住身體的不適，悄悄帶了淩七從北門出了宮，這是趙光義的底線，不單獨行走，由淩七負責送我回去，其實，他還是怕我逃了。
李公公說他會帶著秋香等我回來，他還說，讓我一定不要辜負了皇上的信任與寵愛。
出了皇宮，我並沒有急著往金陵方向去，而是等天黑後借著夜色悄悄回了一趟隴西郡公府，不是為了見李煜，比起愛情，我好像更想證明些別的什麽。
“還好當初選院子的時候選了這麽個偏僻的，不然還得費一番心思才能進來。”
“你當初就住這兒？”看著眼前的院子，淩七眼中露出了一絲不可思議。
“是啊，我自己選的，安靜舒適。”我特地將自己兩字說的及重。
“嗯，小姐趕緊拿了想要的東西就走吧。”
“好。”
我讓淩七留在院子裏把風，自己趁著夜色悄悄往房裏行去。
原本以為大夫人去了前院，這後院一定也就空下來了，誰知，我竟在房中看見了李小小。
“小小，你怎麽在這兒。”
“小小知道總有一天夫人你會回來，所以一直在這兒等著。”
我看著眼前的小小，他正不停抹著眼角的淚，自從來了開封以後，他的眼淚好像就不值錢了。
“你一直睡在這兒？”我看著地上的席子問。
“嗯，害怕錯過夫人。”
“你傻啊！”話音還沒有落下，眼角的淚就留了下來，原來我離開的這無數個夜晚，小小都隻一席子臥地而眠。
“為了夫人，小小不傻。”
小，大夫人回來的第一天，他便知道那不是我，於是和李煜請了命，要繼續留在原先的院落居住看管，李煜沒有反對，他就這樣留了下來、
小，新來的大夫人很受寵，所有人都以為老爺和夫人破鏡重圓了，隻有他知道那夫人不是真的，盡管那女人與我長的一模一樣。
小，李煜雖寵愛大夫人，但往院中遞信的習慣沒有變，有時是一天一封，有時是兩天一封，他都幫我收起來了。
小小還說，老爺有時候也會過來，孤身一人在院裏一坐就是一整天。
“夫人回來了還走嗎？”
“馬上就走，小小啊，這府裏有大夫人了。”
可小，那不是真的！雖然秋香和朱大嬸都去前院照顧了，但這大夫人其實一點都不像我，她不愛嗑瓜子，不愛下棋，不愛安靜，不愛吃醬肘子……
小，他心裏的大夫人，永遠隻有我一個。
“小小啊，你信我嗎？”我看著小小，這個從入宮開始就陪在我身邊的小小。
“嗯，信。”
“那小小就等我半年，到時候我回來就不走了。”
“半年？夫人真的會回來嗎？”
“嗯，永遠留在這院中。或者尋一僻靜處。”
“那小小等著夫人。”
“嗯，我今天回來的事……”
“夫人放心，小小從來沒有見過夫人。”
“好，我先走了，皇上的人還在外麵！”
“夫人保重。”
我帶著李煜的信連夜出了城。
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為了這些信再回一趟隴西郡公府，也許是想證明一下李煜是否知那女子不是我，也許是想讓宮中那人明白，這世間的種種過往都不是輕易便能割舍的。
另一邊，黑暗中正有人急匆匆的往宮內行去。
在回開封的一路上，淩七和我說了許多，包括當年入唐以及最後的不辭而別的原因。
“過去就讓它過去吧，唐是注定要亡的。”我阻止了淩七繼續往下說，我知道他心裏現在一定還在為許多年前欺騙我的事而耿耿於懷。
“當年淩七不辭而別，二小姐有找過淩七嗎？”
“有找過嗎？我不記得了，這對淩七而言重要嗎？”
“是啊，這還重要嗎?”淩七話音突然降了下來。
其實，我也有拚了命的想回憶起當年淩七出走後的場景，但除了府中生活的點滴，我想不起來任何其它的，我們兩人好像就突然走散了，再見便是他奉旨追殺我的那一刻。
我看著淩七，他早已不是曾經的少年了。
如果所有事情都能和變老一樣簡單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