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海底針(一)
雖然這間屋子的確是整個大牢最幹淨、整潔、舒適的房間,甚至,葉掌櫃睡的也不是那亂糟糟的稻草,而是實實在在的鋪了稻草的床。
但是這一夜,葉掌櫃卻徹底失眠了,幾乎一夜未眠。
通過這次的事,他現在算是徹底清醒了,什麽都抵不過一家團圓。這十多年來,之所以一直留在珍寶齋,過去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為了與顧惜惜的一段舊情,也為了更好的生活。
現在看來,這一切都不過是笑話而已。
說到底,他是為了自己。
因為他害怕麵對世俗的目光,害怕過顛沛流離的生活,所以他不敢去尋找自己的孩子。顧惜惜還可以說自己妥協是為了家族和聲譽,那麽他呢?
他純粹是為了自己。
“如果,如果可以活著走出去,我首先要做的,就是去尋找我那苦命的兒子。”葉掌櫃喃喃地說道。
葉掌櫃不知道的是,他在大獄的這一夜無眠。大牢外麵,還有好幾個人和他一樣。無論是顧惜惜還是姚無雙,無論是秦夫人還是伏五娘,無論是顧伯還是唐想又,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就是在這一夜,顧惜惜和姚無雙仍舊將希望寄托在秦夫人身上,天真的以為隻要到了明天,銀子一湊夠,葉掌櫃就能被放出來了。但她們不知道的是,秦夫人根本連一兩銀子都沒去湊。
就在這一晚,秦夫人和周媽媽商議後,周媽媽連夜去了大牢,說出了秦夫人憋在心裏許多年的話。這話成功地埋葬了過去的那段情,使之再也不見天日。
也就在這一晚,盛裝打扮的伏五娘也來到大牢,對葉掌櫃說出了自己埋藏在心裏多年的秘密,勇敢地做了一回自己。
今夜過後,每個人都會開始自己新的命運。
午夜時分,大牢裏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哭聲,在這深夜裏顯得尤為恐怖。葉掌櫃原本就沒睡,隻是閉著眼睛思考問題,自然也聽到了這哭聲。
隻是,這哭聲聽起來這般絕望,讓他沒來由地緊張起來,在心裏預感著要發生什麽。於是,就像牢裏其他屋子裏的犯人一樣,他站了起來,隔著門縫朝外張望。
但是,根本沒有人來向他們解釋。一陣騷亂之後,大牢又恢複了寧靜,並沒有如葉掌櫃預感般的發生什麽。
他有些徒勞地走回到床邊,坐了下來。
隻是,他隔壁的房間裏卻突出傳來說話聲:“哎,這樣也好,這樣也好,總算是在離世前見到了。”
這聲音充滿了蒼涼,無奈,卻又包含著一絲絲的滿足。
鬼使神差地,葉掌櫃便接過了話頭問道:“你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是嗎?”反正睡不著,又無所事事,與人聊聊也可以,至少可以證明他還活著。
兩人雖然互相看不見,卻並不妨礙交流。在這裏住得久了,有些人已經懶得說話了,或者說不願意和任何人交流了。但葉掌櫃隔壁這位,顯然不屬於這一類人。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不過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你想知道麽?”這聲音怎麽聽,都像是上了年紀的人。
葉掌櫃便道:“如果你願意,還請賜教。”反正都睡不著,聽聽別人的故事,也算是一種經曆了。
聞言,那老者便道:“這事說來話長,你真的想聽嗎?”於這位老者而言,這事具有非凡的意義,這是他入獄以來第一次同獄友說話。
“我也不知道何時能夠出去,又或者,這輩子都出不去了,你說我有沒有時間?”葉掌櫃自嘲到。在他心裏,他覺得自己這次是出不去了。
又或者說,與其讓顧家散盡一千萬兩家財,他寧願自己出不去。這個情,他實在是還不起。
反正他爹娘已經知道了那個孩子的存在,就讓他們誤以為自己滿世界去找孩子去了吧。
聞言,那老者便道:“剛剛那絕望的哭聲,是小何發出的。你剛來,不知道小何是誰,但這牢裏大半的人都是知道的。這孩子,實在是個命苦的,打小便被花子拐了出來。”
聞言,葉掌櫃歎息了一聲。
“要說那花子也真的是喪盡天良,並不是一般的花子。將嬰孩拐騙出來後,卻並不急於賣出去,而是將其打殘弄瞎,然後帶著他們出去乞討。所以,被他拐騙到手的孩子,不是斷手斷腳就是瞎眼,甚至還會被灌啞藥,為的就是騙取過路人的同情,多乞討一些銀子供他揮霍。”
聽到這裏,葉掌櫃氣得渾身發抖。
在他看來,像康糠那樣的花子已經是不可饒恕,可是,像這個花子這樣的又該怎樣處理?拐騙嬰孩已經夠可惡了,為了一己私利,居然還殘忍地弄斷嬰孩的手腳,讓其便成殘疾人。
要是讓他遇到,不管自己是否打得過,他一定會拚了命地抓住他。
葉掌櫃的一切反應似乎都在那人的意料之中,因為當初老者聽這個故事的時候,一樣是氣的不能自已。
於是,葉掌櫃便聽那人問道:“很難受是吧?可這根本還沒完。小何就是被他拐騙的嬰孩之一,因為害怕,小何總是瞪大著眼睛看著他。可是,他便以為小何是想記住他的模樣,以便長大了報仇。於是,他把小何的一隻眼睛戳瞎了。”
“這人真的是……隻是……”
“你是想問,為何要獨獨留下一隻眼睛?他倒是想全部弄瞎了,隻是,他發現小何的手很纖細,修長,特別適合做賊。於是,到底是忍了下來,教小何如何偷竊。這倒也罷了,為了最大限度地獲利,他還給小何規定了任務,那就是每日必須偷竊到一定數量的銀子,或者等價的物品。”
“如果偷不到呢?”葉掌櫃緊張地問到。
那人有片刻的沉默,似是不忍告訴葉掌櫃真相,但頓了頓,還是繼續說道:“若是完不成任務,那人便會折斷小何同伴的手或者腳,要麽就毒打小何一頓。於是,為了不讓同伴被毒打,也為了活下來,小何開始拚命地盜竊。直到被一戶富戶抓住,毒打了一頓後丟給了衙差們。衙差將小何抓進來的時候,他的雙腿已經斷了,那隻偷玉器的手也被人挑斷了筋……”
聽到這裏,葉掌櫃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也許,從被花拐騙開始,小何的命運便已經注定了沒有好下場。
“你也別感傷了,要說進來這裏的,誰不是犯了事啊。小何這樣,大家也沒多想,原本以為他不過是因為犯事被人傷成這樣的。哪知,當大家都聽說了他的故事後,都開始同情他。連衙役們都不再為難他,並且同意幫他尋親”
“那,那找到了嗎?”
“前段時間,城裏的慈幼局不是組織了一次小型的尋親活動麽?據說來自京城的康夫人大力資助,將慈幼局裏兩百多名被拐騙嬰孩的特征一一寫了,發往附近的各個鄉鎮。就在那次,衙役們也幫助小何報了信息。哪知,還真把小何的爹娘給尋著了。”
葉掌櫃便道:“那剛剛是他爹娘尋來了?”
“是啊,尋來了。”
“那為什麽還哭得那麽慘?”葉掌櫃好奇地問道。無論如何,那哭聲聽起來都不像是喜極而泣。
雖然再次重逢是在大牢裏,但總比一輩子見不著的好,又或者像他這樣,身陷囹圄,卻還不知道孩子在哪裏呢。
聞言,那人也不反駁,隻是自古自地說道:“由於受傷嚴重,漸漸地,小何的傷便越來越嚴重了。等到大夥發現的時候,他已經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就在剛剛,他的爹娘終於從外地趕到了大牢。但是,卻沒有見到記憶中可愛活潑的兒子,隻看到一個已經脫了人形、隻剩下一口氣的小何。見到日思夜想的爹娘,小何便對他們說,爹,娘,帶我回家,我不想待在這裏了。說完,小何便離世了。”
重逢之日,永別之時。
這樣的痛,無論是誰,也許都難以承受。葉掌櫃這才明白,難怪那哭聲那麽淒厲,那麽絕望。
“你為什麽這麽清楚這個故事,你又為什麽願意告訴我這個故事?”
“那我問你,你為什麽願意聽完這個故事,你又為什麽這麽憎恨花子?”
兩人互相問著對方。
半響,葉掌櫃便道:“我的兒子才剛出世就被花子拐去了,至今下落不明。”
誰知那人也道:“我今年四十了,從小便被花子拐了。我隻知道我的家鄉是一個在春天會開滿小黃花的地方,開的漫山遍野都是,很美。”
也許是為了安慰對方,也許是為了自己,葉掌櫃突然道:“這樣吧,我們不管誰先出去,都幫對方尋親。”
那人輕歎了一聲,這才說了句“甚好”。
兩人又互相道了姓名,說了些尋親對象的特征,這才開始沉默。
但葉掌櫃不知道的是,他住的這個房間實在是特殊,幾乎都是空著的。偶爾來一個人,也是好酒好肉的伺候著。過不了幾天,人就出去了。
那人自是觀察了很久,這才得出了這個規律。也就是見葉掌櫃是一副書生打扮,滿臉正氣,這才耐著性子說了一個牢裏發生的真實故事給他聽。
不過,這隻是為了做一個鋪墊而已。
他,也想自己的爹娘了,更不想重逢之日便是他離世之時。嚴格說起來,他說的都是真的,並沒有欺騙葉掌櫃。
除了,除了誰先出去這句話。明擺著,葉掌櫃會比他先出去。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更是堅定了他這個想法。
幽美齋裏,蝴蝶有些忐忑地望著正在梳妝台打扮的伏五娘,心裏說不出的恐懼。
無他,隻因現在已經大半夜了,伏五娘卻沒有睡覺的意思,反而坐在鏡子前梳妝打扮起來。要是一般的打扮倒也罷了,這一次,看得出來她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心思。
不但抹了鳳凰香,還滿頭珠翠的。那些寶石和金釵,在這夜裏發出幽幽的光。的確是很美,可是,越是這樣,在這深更半夜的時刻更顯得詭異和離奇。
等插上最後一根翡翠金釵,伏五娘這才盈盈起身,對蝴蝶說道:“走吧,去縣衙。”
聞言,蝴蝶結結巴巴地說道:“小姐,這大半夜的咱們去……去縣衙做什麽呀,明天早上去好不好?”
說著便努力扯出一個笑容來。
聞言,伏五娘微微一笑道:“明早我也會去的,隻是,現在必須先去一趟縣衙大牢。對了,你放心,明日之後,我便帶你回京城。”
蝴蝶一聽,頓時忘記了大半夜要出門的恐懼,不可思議地問道:“小姐,你沒騙我吧,我們真的要回京城了?”
她早就想回去了,那裏有她的爹娘和弟弟,那裏才是她的家。無奈,她打小便被家裏賣給了伏家,跟著伏五娘做了貼身丫鬟。
其實,京裏早就來信來人催了好多次了,奈何小姐一直不願意回去。
這下好了,她又可以時不時的回家看看了。
眼見著伏五娘已經準備下樓,蝴蝶趕忙跟了上去。大半夜出門又怎樣,反正車夫就在門口等著,一路上不下車就是了。
等到了縣衙,想來也沒有人敢造次的。
於是,蝴蝶服侍著帶著麵紗的伏五娘上了馬車,朝縣衙奔去。
等到下車,蝴蝶卻驚訝地發現,她們來的地方的確是屬於縣衙的,但卻不是縣衙,而是縣衙大牢。
她剛剛還以為伏五娘是哄她的呢。
看著蝴蝶驚訝的表情,伏五娘便道:“什麽都不要問,什麽也都不要說,你和何叔就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就會出來。”
說完,轉身便往大牢走去。蝴蝶想了想,又看了看烏漆黑的夜,趕緊鑽進馬車去了。她的好姐妹琉璃曾經說過,這大牢裏全是冤魂,根本去不得。
走近大牢的時候,兩個看門的人見有人靠近,便趕緊拿燈照了照。見是伏五娘,警惕性一下子便鬆了下來,其中一個看上去頗有些精靈的小子便道:“姑娘,你快去快回,待的太久卻是不行的,我們也不好辦的。”
伏五娘隻說了一句“知道了”,便慢慢消失在葉掌櫃走過的那條像隧道般的路上。
見她徹底不見了,另一個矮個子便道:“老哥,你說這大半夜的,這姑娘進去幹啥?”
那機靈小子便道:“還能幹啥,這麽多年了,這樣的情況也沒少見。總歸不是去給心上人告別,便是去給仇人帶話的,總之不是什麽好事。再說她進去幹嘛管你什麽事啊,這姑娘大方,一下子給了一百兩銀子,咱倆不過守著不讓人進去,一會兒就是五十兩銀,這種好事哪裏去找。”
矮個子便道:“你說的也是,有銀子拿就行,管不了那許多。不過這娘們可真漂亮啊。說起來倒像是在哪裏見過似的,可就是想不起來。”
機靈小子便嘲笑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又想著有了銀子,也許可以去天香樓快活一次了。
好在是大半夜,大牢裏一片死氣沉沉,犯人們基本上都睡著了。加上除了隔一段距離才有一盞昏黃的油燈,大牢裏忽明忽暗的,根本看不清。
因此,伏五娘帶著麵紗走在裏間的時候,並沒有任何人發現。倒是比她白日裏出行更加自在。
這一段路,伏五娘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一路上,臭氣熏天,鼾聲此起彼伏,伴隨著各種磨牙聲和囈語,一度讓伏五娘覺得不敢繼續前行。
好在這大牢裏隻有一條道,所以,伏五娘並不怕自己會迷路。按照那兩個守門人的指示,頗費了一番周折,約摸一炷香時間,伏五娘終於來到了他倆說的大牢的盡頭,這個大牢的最後一間房。
此刻,葉掌櫃並沒有睡覺,他根本睡不著,也沒有心思睡,他在想明日的事情。因此,伏五娘一出現,他便發現了。
望著突然出現在自己牢前的蒙著麵紗的伏五娘,葉掌櫃有些懵了,一度認為這是不是誰派來取他性命的刺客。
想到這裏,便緊張地站了起來,怔怔地望著伏五娘。
以前沒有,以後也不可能了,這是唯一一次葉掌櫃這樣“深情”地望著伏五娘。
見自己的心上人“癡癡”地望著自己,伏五娘的心跳加速。哪怕是身處牢獄,也沒減少他的英俊。慢慢地,她又取下了麵紗,露出了一張讓男人都會驚豔不已的臉來,且又是盛裝打扮的。
她頭上的珠釵在油燈的映照下發發瑩瑩的幽光,襯著一張臉越發的動人。
“你……”葉掌櫃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你不必驚訝,我此刻來是為了三件事,說完便走。明日的事一結束,我便會離開青山縣,此生都不會再見你了,所以你聽我說完。”
伏五娘幽幽地說道。
聞言,葉掌櫃隻好點了點頭。且不說伏五娘這樣顯得神秘無比,光是大半夜的出現在他牢前就已經夠匪夷所思的了。既然她有話要說,那就聽她說什麽好了。
望著葉掌櫃,伏五娘一聲輕歎。此刻的葉掌櫃,與她十多年前初見時並無大的改變,至少,並沒有普通商人身上那種令人討厭的算計感和精明。
眼前的男子,依舊溫潤如玉,即便此刻身處大牢,身上的衣衫依舊幹幹淨淨的,倒像是一抹白月光,與周遭的環境格格不入。
要是唐想又知道伏五娘這樣評價已經下了大獄的葉掌櫃,恐怕會氣得吐血而亡。
像是下了很大決心般,伏五娘扶著胸口說道:“我要說的第一件事是,這次陷害珍寶齋的事我的確參與其中了。雖然這是唐想又、齊員外和唐重德組織的,但我參與了就是參與了,因此,我在這裏向你道歉。”
見葉掌櫃臉上毫無驚訝之色,看來的確如自己所猜想的一般,聰明如他,自然是早就猜到了。
“我不奢望你會原諒我,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恨我,這就足夠了。對了,出去以後,你要小心唐想又才是。我接到密報,這唐想又和唐重德其實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兩人就是七彩風玉器行的幕後老板。唐想又經常竊取聚寶齋的商業秘密,然後又告訴唐重德。因此,這麽多年來,七彩風玉器行的生意穩賺不賠,這才是其中最大的奧秘。”
也不等葉掌櫃反應,伏五娘又說起了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便是,明日開堂,我已經申請了不公開審理,而是在縣衙後院審理。唐想又和唐重德都已經同意了,所以不會有什麽問題。等天亮一開堂,我便會拿出證據來證明你的清白。”
見葉掌櫃似乎不信,伏五娘笑了笑。
“就在之前不久,有不明身份的人拿著當初唐掌櫃和無雙姑娘簽的那張訂單扔到了我的屋子裏便迅速離開了。所以,若是明日唐想又拿出訂單來指控你,你便提出那訂單是假的,一看便會明白的。所以,一會兒我離開後,你可以安安穩穩地睡個覺了。”
如果說這兩件事很好說出口的話,那麽第三件事,就有些讓人為難了。
“第三件事,我埋在心裏已經很久了,十多年了,原本不想說出來。可是,最近發生的事卻讓我覺得,還是說出來的好。明日之後,我便會回京成親,想來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你了。”
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般,伏五娘撫著胸口說道。
“沒錯,我伏五娘傾情於你葉雲天,自十一年前開始就是。為了你,我學了李義山的詩,為了你,我學了茶藝,為了你,我開始學著譜曲……可是,你的眼中卻一直沒有我,這些我都清楚。以前,我隻覺得你和顧惜惜是一對璧人,但現在看來,也逃不脫命運的擺布罷了。說到底,大家都是可憐人,身不由己。從今天開始,我伏五娘沒有喜歡過任何人,我也不認識你。”
當一口氣說完自己想說的話,看著目瞪口呆、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說什麽的葉雲天,伏五娘笑了,卻留下了眼淚。
這十多年來,她一直幻想著能夠像現在這樣跟葉掌櫃表白,說自己喜歡他。
她以為自己會用上李義山那樣辭藻華麗卻又晦澀難懂的優美詞句,她以為自己會害羞會臉紅,她甚至以為自己會情不自禁會歡呼雀躍。
可是,等她真正表白的時候,周遭的環境既不是陽春白雪也不是楊柳岸曉風殘月,而竟然是大牢。
而表白的時候,她的心中竟是那樣的平靜,並沒有小鹿亂撞的感覺。
歲月改變了一切。
原來,真正愛一個人,是成全,如果不能擁有的話。
“能夠得到你的垂青,是我葉雲天幾世修來的福氣。隻是,你這樣做又是何苦呢!如果你是為了內疚才這樣,其實大可不必。若是因此而毀了名聲,我更是夜不能寐。我不怪你,真的。你就此收手吧。”葉掌櫃說道。
聽葉掌櫃關心自己,伏五娘有刹那的歡愉。隻是,也不過是歡愉罷了,她的內心很難再起什麽漣漪。
望著葉掌櫃,伏五娘突然笑了。
這笑是那樣的明媚,如春曉之花,動人心魄。
末了,伏五娘這才說道:“你不必擔心我,你隻需要知道明天你就自由了。我會過得很好,你也保重。”
說到這裏,伏五娘又抬起頭,直直地看著葉掌櫃的眼睛說道:“再見!珍重!”說完,轉身便離開了,仿佛這一切隻是一場夢而已。
隻是,空氣中殘留的香氣又無不說明這一切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