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天狼穀
“對了星兒,你一個人來的嗎?你婆婆呢?”他又突然想起問。
她說:“我跟婆婆一起來的,她在店裏住著,我一個人跑出來找你。”
他不解:“此種戰亂之地,婆婆怎麽會由著你到處亂跑呢?她不管你嗎?”
她笑著說:“沒事的,婆婆很少管我,有時候說話是有些嚴厲,可什麽事她都會依我的,婆婆對我真的很好。”
他的目光又觸及廢墟的荒涼:“其實你一個女孩子不應該在外麵亂跑的,外麵的世界很亂,壞人又多,你尤其不該到這裏來,邊關之地,戰爭之地,蒙古人都很凶殘,老孺婦女都不會放過,你還是讓你婆婆先帶你回家去吧!”
她問:“那你呢,城破了,你怎麽辦?”
他想了想,歎息一聲:“我想,還是先回臨安看看父親,在家裏呆一段時間再說吧。”
她滿目深情:“我陪你一起回去,好嗎,飛雲哥?”
看著她真誠的目光,他不忍拒絕,也或是舍不得,就點了點頭:“但是你要答應飛雲哥以後別犯傻往危險的地方跑,如果飛雲哥有事離開臨安的話,你就回家去好好呆著,可以嗎?”
她聽話地點了點頭。
當天邊夕陽漸遠,晚霞仍紅的時候,宗北望醒來了。
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泥漿裏麵,四周是數尺深的水草,密密擠擠地看不到天空,但他看見了身邊的馬,深深地陷在泥沼之中,仍保持著騰飛的姿勢,他還看到了自己的妻子——關柔水,就在自己的身邊,一動不動地,蒼白的臉毫無血色,頸處有殘血凝固。
他漸漸地想起了是怎麽回事,他沒想到自己還能活著,是這極深的水藻極柔的泥沼救了自己一命。
然而,活著,又有什麽意義呢?城破了,愛人死了。
他躺在那裏甚至不想動,他想要是自己和柔水一塊去了多好,她不會孤單,自己也不會孤單。
他想起了李不歸、關守龍等兄弟,想起還有半壁江山,他知道他必須活著,他得報仇!
既然老天不讓他死,他就得讓那些可惡的強盜死!
他想站起來,但是一動就往下陷,根本無法借力走動,於是他葡伏著,把關柔水移到背上,用手抓緊水草,艱難地向前移動著。
壓倒的水草在身後留下一條長長的痕跡。
也不知道這片沼澤地有多寬,他的手掌手指抓草都抓得皮破流血了,但他仍咬著牙,緩慢前行,終於看到了一大片綠色的陸地,抬頭時也能看見天了,但隻能看見一小片的天。
穀太深,口太小。
穀是由四麵陡峭的壁崖圍成,壁崖四處都是白皚皚的石頭,偶有一兩棵矮樹懸長於中間,也仿佛抓不穩要跌落似的。
他上了陸地,把關柔水放好,又回頭看了看還在澡澤中的戰龍駒,又咬了咬牙往回爬去,戰龍駒隨它出生入死,情同兄弟,他又豈能忍心它孤獨而淒涼地陷在泥沼之中呢。
馬太重,不能負於背上,而且陷得太深,他費了好大勁才拔出來,然後一手抓草,一手拉馬,一寸一寸極艱難地往前移動著,也幸是他身經百戰,苦痛能忍,意誌超凡地堅強才能做到。把馬也弄到陸地上時,他仿佛泄盡了生命的最後一口氣,像空癟的氣球,無力地癱倒在那裏。
緩和了一會兒,他才又起了身,看了看關柔水,雖近在眼前,卻天人永隔,不禁又悲從中來,淚盈滿眶。他抱起她,親吻她的麵頰,淚淌落在她的麵頰之上,無聲無息。
他抱著她,找了一處平坦的地方,拔了草,用那長滿了老繭的十指,挖掘著泥土,磨破皮流了血都無法比過他心中失去至愛的痛。
當坑挖好,他打算將她放下去的時候,卻又想起什麽,把她抱到有水的地方,慢慢地替她洗去了身上的泥漿。
他把她放回坑內,喃喃地:“柔水,安息吧,也許,隻有在這裏,才有你渴望的安寧與永恒,你等著吧,北望哥會來陪你的,等我殺光那些強盜就來。我先讓馬兒陪你,你有什麽話就對它說,它聽得懂的。”
邊說著眼淚又不自禁地流了出來。
當他把戰龍駒也葬在關柔水身旁後,心已被抽空般,麵容瞬間蒼老了許多,整張臉都看不出絲毫的生氣,對這個世界都麻木了一般。
暮色已到來,他還想要找出路,他想在天黑之前找到出路。
他早聽說過天狼峰天狼穀,但並不具體清楚,四麵雖是絕壁,但絕壁四處皆有天然的石洞,石洞大小不一,形態各異。
他便挑最大的洞去找,他想洞越大越有可能是通道。
他找到一個大洞進去,裏麵黑漆漆地一片,他隻能往裏麵摸著進去,也不知跌跌撞撞地摸了多久,突然看見了一絲光線,他加緊了些腳步向前奔去,走近一看卻並非出口,而是洞的盡頭,盡頭依然是石壁,剛才所見的光線隻不過是石壁上的一顆夜明珠發出來。
洞的盡處較寬,極像一間大的房子,而且還很規矩地擺著些日常生活用的東西,但也是塵埃積滿,十分陳舊。
突然“轟轟”聲響,如天空的閃雷,嚇了他一跳,他看見左側的石壁突然裂開一條橫縫,兩邊也開始裂縫,一塊巨石緩緩下沉,石頭後麵又露出了一個空間來,還是一間屋子,壁上有一顆夜明珠照明。
然而,他還沒看得清裏麵,陡聽得一聲低吼,石門沉盡,他看見了一雙灰暗的眼光,直直地盯著他,細看時卻是一匹棕黃色的狼。
他見過不少的狼,但沒見過眼前一樣的狼,這狼比一般的狼高大不說,那全身的毛居然根根地直豎起來,宛如刺蝟,他知道,如果是人,內力達登峰造極是可把頭發直立起來的,難道狼也會練功,有內力嗎?
那狼一步步地走向他,灰暗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他,而此時的他早已筋疲力盡,毫無搏鬥之力。但他全無恐懼,死亡對他來說,隻是未來的一個歸宿而已。
他就那樣站在那裏,看著緩緩逼近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