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城破
她的刀停住了,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阻止的,那種無形的力量是她的潛意識。隻有她自己清楚,他在她生命中有一個重要的位置。
她舍不得殺他,但還在找著借口掩飾:“就這樣死太便宜你了,本公主要慢慢地狠狠地折磨你,你不怕死,本公主就讓你生不如死!”
說完氣極地扔掉了刀,怒氣衝衝而去。
這些話對於他已毫無意義,一旦看透了生死,甚至在求死,還有什麽值得在意呢?
沒一會兒,蒙哥汗也來勸降,滿臉得意地看著他:“想不到吧,李不歸,你終於還是成了本王的階下囚!”
他冷笑一聲:“你以為你是憑本事贏的嗎?”
蒙哥汗問:“何謂本事?”
他說:“武若霸王,謀若諸葛,或勇或謀,皆為本事!”
蒙哥汗說:“難道本王不是憑本事贏的你嗎?百萬大軍為勇,內叛外攻為謀,難道不算嗎?”
他說:“李某失城是賈似道奸賊所害,今日潞安失守一樣是出了內奸,你憑什麽說是你的勇謀本事!”
蒙哥汗笑了笑:“若本王無謀,又豈能讓你方之人為我所用,何況,本王認為,所謂本事,除了勇謀之外,還有運勢,氣數等等,如果說得更準確些,本事者,與勇謀一切無關,隻與一個贏字有關,無論你是否有勇謀,即使你平庸無能,隻要你最終贏了,那就是你的本事,最終本王贏了你,就是本王的本事,怎麽樣,你還有什麽話說嗎?”
他冷笑一聲:“大不了一死而已,你以為李某會向你搖尾乞憐!”
蒙哥汗說:“何必呢,你們鐵血四將都一樣自負,可有什麽好下場呢,張雷陽被本王囚於中都,宗北望摔崖而死,你又被擒,關守龍的日子也不會遠了,何必那麽固執呢?做人應該學會變通,你們中原不是有句話叫良禽擇木而棲,識時務者為俊傑嗎?如果你能歸降本王,本王得了趙家天下,還不隻是讓你做一關總兵,本王定會為你封王封候,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何樂而不為之呢?”
他的眼裏閃過一絲不屑:“蒙哥汗,你不是不知李不歸的為人,何必浪費口舌呢,要殺就痛快一些吧!”
猛然心中一抖:“什麽!剛才你說北望摔崖而死?怎麽回事?”
蒙哥汗說:“這不是與你一樣,冥頑不化,本王應他榮華富貴勸降,他寧願向天狼穀跳下去,何必呢?”
他的頭腦瞬間一片空白,他無法想象自己的兄弟被逼上絕崖那個瞬間,即使走得壯烈,但終究是天人永隔。那一刻,他不禁淚濕眼眶。
蒙哥汗又勸說:“為人自當有忠心,但至少應該清楚是否值得,宋朝皇帝昏庸無道,對百姓的水深火熱從不過問關心,忠良之士屢遭迫害,本王順應天意,你卻要逆天而行,你就算是死也不值一文!”
他不理會蒙哥汗的勸說,咬牙切齒地:“蒙哥汗,你害我兄弟,李不歸永與你勢不兩立,若李不歸能活著,日後定會親手殺了你報仇雪恨!”
蒙哥汗說:“戰場之上,鬥爭之下,總有死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豈能言害,李不歸,本王賞識你的人才,才耐著性子與你說理,你別惹惱了本王,白白斷送性命!”
他冷哼一聲:“我以前一直以為,強盜是最可惡的,如今我才發覺,還有比強盜更可惡的,就是你這種狼子野心的人,為了一己私欲,不顧千萬生靈塗炭,像狼一樣凶殘,明目張膽地掠奪,甚至還要找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來說服別人自己的行為是合理的,應該的,其實隻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世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都有自己的民族感情。即使強權可得天下,土地,但並不可能得天下人心,真正的英雄不是在寬廣的土地上活著的,而是在很多人的心中活著的,蒙哥汗,這是你犯的最大的錯誤。至於我李不歸,從生下來的那天開始就隻信仰自己的國家,從踏上戰場的那一天開始,就準備了用自己的鮮血浸染自己的國土,所謂死亡,不過是李某所追求的一個歸宿而已,有何懼之!”
蒙哥汗的臉瞬間陰沉下去:“好,本王看你能固執到什麽時候,我中都有三十六刑,刑刑生不如死,也讓你嚐嚐再說!”
說完怒氣衝天而去。
很快,他由蒙冰月親自押著,送往蒙國中都。
…………
嶽飛雲也沒能搬到救兵,兩狼關總兵黃大海稱兩狼關本人手缺少,無法調遣,失了潞安不能再失兩狼關。
嶽飛雲曾聽宗北望說起過黃大海是貪生怕死之輩,說人手不足隻不過是他的借口,求了幾句後,又氣憤地指責,但都無濟於事。
天亮時,他又獨自回到了潞安城中。
戰爭過後的世界是狼籍的。
亂棄的刀劍,凝固的鮮血,還有些藏在屋裏隱隱地啼哭悲嚎,是那些百姓,生命弱小的群體,戰爭破壞了他們的安寧,他們沒有能力來反抗侵略者,無法保護自己,隻能蜷縮在房屋角落,希望那道土牆和門可以變得堅實,可以保護他們,然而土牆與門都不堪一擊,擋不住蒙軍鐵騎和刀劍。
嶽飛雲看著那些殘牆斷壁,刀劍鮮血,長歎一聲。
不用想,他知道潞安已經城破,他很擔心宗北望與李不歸等人的安危。
但他不敢到宗北望的總兵府去看,那裏全都是蒙古兵。
看著那滿城殘破,他隻覺得腦海裏一片空白,靈魂不知歸處,一直堅守的精神家園突然間被摧毀,心中的沉痛無法言說,隻有落日般悲愴的淚水模糊視線,看不清前路的方向。
…………
“飛雲哥!”甜美而興奮的聲音。
他抬眼一望,竟是那個讓他日思夜念的人。
星兒極快地奔跑過來。
他的心中突然有了某種依靠,竟迎著奔來的她,張開雙臂將她抱緊,口中喃喃著:“星兒,我好想你!”
她也極興奮地說:“飛雲哥,我也好想你!”
一股淡淡的芳香撲入鼻中。
突然,他心中一個激靈,意識到他正抱著她,趕忙地放開了手,麵紅耳赤嚅嚅的:“對不起,星兒,我一時激動……”。
她很奇怪不解:“飛雲哥,你怎麽了,什麽對不起?”
他說:“我剛才一激動抱,抱了你,你,你不會怪我嗎?”
她還是很奇怪地問:“我為什麽要怪你,飛雲哥,你怎麽說話這麽奇怪?”
她說:“男女授手不親你都不知道嗎?”
她搖了搖頭。
他解釋:“就是男孩子和姑娘還沒成親是不能接近的,挨手都不可以,是失禮。”
她更奇怪:“怎麽有這樣的規矩,我們那裏……”
突然想起了什麽,後麵的話便住口不說了。
他問:“怎麽,你們那裏不是嗎?”
她忙搖頭:“我不知道,也許是吧,可能我爹娘沒教我。”
他也沒多想,遂問她怎麽到這裏來了。
她無盡的思念一下子寫滿眼中:“從那天你說了要走以後,我每天都想你擔心你。飛雲哥,你知道嗎,我一到這裏聽說城破了,守城的都戰死了,我真嚇到了,還好,飛雲哥你沒事。”
說著說著竟有些晶瑩的淚在眼眶裏打著轉。
他陡覺一股暖流從心底湧起,很快流遍全身,他感動地說:“星兒,你放心,飛雲哥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永遠!”
他又不自禁地抓住了她的手。
比起以前,今天的他,還是少了許多的羞怯和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