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俠盜是誰
天已大亮,卻沒放晴,灰蒙蒙的。
冰天雪地的長春城。
冰封的南湖,殘荷淺露,寒枝縱橫。
南湖西北堤外,是日僑和富商們聚居的地方。
千草町30號,是一幢青瓦罩大坡頂的日式獨樓,矮牆外側柏叢立,一條鵝卵石路直通正門。
這是關東軍司令官植田謙吉的電訊聯絡官小林仲二的住所。
院內院外,除了有菊機關的憲兵和奉公隊的隊員警戒之外,就是出出進進的警察廳刑事科勘察現場的人。
陳驄嘴叼著香煙,抬頭看著遠在幾米之外的千草町33號,那裏曾是以前他和查春娥酒醉纏綿的窩巢,自從和她決裂分手之後,自己最不願意的就是故地重遊,心中明白,她就是個一陣子風情萬種,一陣子殺伐決斷的女人,是一朵帶刺的玫瑰,是一隻嗜血的白狐,自己是碰不得,忘不掉,縱是舍不得也無可奈何的女人。
“科長,裏麵還在勘查著,要不您屋裏坐一會兒,外麵有些冷。”穀茂林從院裏走了出來。
“不必了,就這樣很好,屋裏血腥味太重了。查看清楚了沒有?人是什麽時候死的?是受的什麽傷?”陳驄遠看著遠處腥紅色熟悉的窗簾,心不在焉地問道。
“人是死在了床上,傷在後腦殼,像是鈍器所傷,鐵棍或鐵錘之類的東西,砸了一個大坑,腦漿都流了出來了。”
“還有什麽發現?大約什麽時候死的?”
“法醫說,這位小林死的時間大約是子夜一點鍾左右,小有掙紮動作,屋中保險櫃被洗劫一空。”
“小林就一個人在家麽?”
“小林的同事說,他的妻子田中雪子兩個月前回國了,家中就他自己,是他的同事今早來接他去司令部,敲門無人答應,後來才發現他死在家中的,哦……對了……現場發現了粉色的絹帕,已經讓豐臣太君的助手山本拿走了,和那個……一樣的。”
“一樣的?你確定?”
“我看是。估計一會兒豐臣就會到了。”
“好吧,我進去也走一遭,是什麽人呢?搞得是什麽套路?”
二人正說著的時候,就見程恭年和查春娥牽著手從千草町33號走了出來,二人相依相偎,甜蜜如斯。
“你先進去吧。”陳驄吐掉了口中早已熄滅的煙蒂,迎著他們走了過來。
查春娥二人剛從家出來,見到了陳驄不覺感到意外,特別是看到小林家的裏裏外外都是警察和憲兵,就感到一定是有事發生。
“程先生,查小姐,多日不見,二位怎麽苟合到一起了?”陳驄的話中滿溢出酸澀的味道。
“哦,陳科長,請尊重我一下,什麽‘苟合’?”程恭年無論在哪裏看到他都感到不爽。
“我說錯了麽?你抱著一個美人老婆,卻在這裏睡我的情人,算怎麽回事?”陳驄醋意四射。
“你給我閉嘴!姓陳的,我查春娥什麽時候說是你的女人了?別給臉不要臉,我從沒隱瞞過,曾經我們是相處過,但如今你我已是路人,互不相欠,請你放尊重點。”查春娥怒不可遏,秀目圓睜。
“得了,我們走春娥,和這種野生動物不值得理論。”程恭年謙和地向陳驄笑了笑,拉了一下查春娥的手,向前路走去。
“你罵我——姓程的,別以為有你那個酒蒙子舅舅,還有那個陸黎給你撐腰,我動不得你。”
“我可沒有罵你,誰接著就是誰的,爺天生就帶女人緣兒,你眼氣不得。”
“站住——這裏發生了命案,你們就住在附近,請接受我的問詢,你們有這個義務。”
“你是不是腦袋進水了?這裏發生了命案與我們有什麽關係,我們隔著兩戶人家呢,你怎麽不問問他們去?那個是司法部次長渡邊一郎的家,那個是滿鐵稅監小井健六的家,你去問呀?我們這一晚太累了,睡得香,睡得沉,什麽動靜也沒聽見!”查春娥拉著程恭年徑向街口走去。
“你們——查春娥、程恭年——你們等著——”陳驄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氣炸了。
這時,豐臣久木的汽車停在了街口。
陳驄想著再是糾纏,反而自取其辱,走著瞧吧。
豐臣麵沉似水,眼神迷離,頭暈腦脹,他拉緊了大衣領子,問道:“陳科長,我已答應你了把刑事科也交給你來管,這個小林的情況你勘查得怎麽樣呢?”
“報告機關長,小林是子夜一時左右被人所殺害,傷部在後腦殼,初查為鐵棍或鐵錘類鈍器所傷,家中沒有別人,但是保險櫃被洗劫一空,其他線索正在勘查當中。”陳驄將從穀茂林那裏聽到的複述了一遍。
“隨我進去看看吧。”
二人進到了樓裏,血腥味很重。四五個警察在一樓各個房間查看現場。
穀茂林引路,直到二樓的臥室的殺人現場。
實木大床上,血跡斑斑。
小林的屍體已被平放在地板上,上蓋著白布。
穀茂林匯報說:“室內地板上發現一串大號皮鞋的腳印3據查不是小林的,比小林的鞋號大得多;沒有發現凶器在現場,凶手是從一樓廚房後的窗戶進來了,那裏也發現了鞋印,再就是客廳牆上,有血書——‘殺人者俠盜郎太白’。”
豐臣蹲下來,掀開了白布單,見小林的小腦袋被砸成了三角體,腦漿已讓麵容血肉模糊,他迅而放下了布單,走到外間客廳,見清白的牆壁上用人血寫著:“殺人者俠盜郎太白”,聯想到自己的助手和愛犬被毒死,心中頓時感到甚是恐怖。
轉向對陳驄和穀茂林說:“你們要仔細查看,還有哪些線索,一定把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凶手什麽——郎太白給我抓住,不然你們就提頭見我!”
“遵命!”陳穀二人立刻表態。
“哦對了,發生了這麽大的事,那個羅維顯做什麽去了?”
“機關長,羅廳長去陪著植田大將、於總長去哈爾濱了,還沒有回來。”穀茂林回複道。
聽到了這裏,豐臣感覺這個羅維顯看來是和植田貼得很緊啊,看來我還真動不了他。
“穀隊長,你留在這裏,陳驄君和我去基督教會堂,範大隊已等在那裏了。”豐臣心中鬱鬱難平,用腳踢了一下穀茂林的屁股,“你再查一下,保險櫃中都丟了什麽東西,把事情辦得仔細點,隻要立功,以後刑事科長就是你的。”
“好的,機關長,茂林一定不辱使命。”
“得了,別把話說得太滿,用心做事才是最好。”
豐臣帶著陳驄下了樓,走在院中,陳驄欲言又止。
出了院子,上了汽車,陳驄又跑到了車門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豐臣搖開了車窗,問道:“你還有事麽?是開你自己車,還是上我的車?”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我心很煩,你好像有事沒有說出來,讓你的車跟著吧,你上我的車,有事路上說。”
“好……好……”陳驄向自己的司機招呼了一下,自己就鑽進了豐臣的汽車。
“什麽事?說吧?”
“機關長,今早我在小林君的家門口,看到了軍政部的程恭年,他很少來這個地方的,他家住得很遠的,他突然和那個放送局的查春娥在一起,我感覺有些可疑,是不是我要把那個姓程的抓來審審?”
“你呀,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個女人曾與你有過交往吧?你不會此時還考慮爭風吃醋的事吧?你可真讓我失望。我警告你,你查他可以,但要有足夠的證據,別讓你的醋意幹擾你的判斷。”
“好的,好的,在下一定盡心盡力。如果他有……嫌疑,我絕不放過他,您放心,怎麽樣為您排憂解難,我心中明白得很。”
“但願吧,你不要讓我失望,回頭我讓孔雲安協助你,他做事可比你老練多了。”
“不需要吧,您還不信我?”
“你?信你?你除了搞一些小毛賊冒功,有什麽?大案要案你辦多少?要不是因為你的父親,估計你早就被除名了。”
“我警告你,不要在我的眼底下搞小聰明,我的眼裏可不揉沙子。”
二人正在說話間,豐臣的汽車來了一個急刹車。
“怎麽回事?”
“將軍,前麵一輛拉糞的驢車擋住了路……”
“將軍,不好,太危險——”陳驄推開了車門,拉著豐臣就向車後方跑去……
話聲未落,那個驢車上的幾個糞桶突然連環爆炸了——“嘭——嘭——嘭——”
一時間,糞尿四濺,臭氣熏天。
幾個破碎的糞桶碎片砸在了豐臣和陳驄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