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寒涼之意

  午後的關帝廟前，依舊是熱鬧得很。


  賣魚的，打把式賣藝的，拉洋片兒的，賣糖葫蘆的……


  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駱霜晨身著寶藍色呢子大衣，緩步從人群中走了過來，墨鏡之下，是冷峻的目光觀察著過往的行人和旁邊店鋪的狀況。


  上午，他陪著追到古風齋的盧頌綿逛了逛街，給盧世堃買了一些點心，給慈棣買了一件披肩，而後在光複大路街口粗略吃了點午飯，送走了頌綿，他緩步走進了關帝廟前這塊“繁華”之地。


  此時的他心事重重，他不知道郎鶴蘭的境況如何，不知道納蘭那底想出怎樣的辦法能救出她來。畢竟，這時還是三九天，他撫摸著手中透著幽幽紅光的二人奪，指間還殘存著盧頌綿手上的餘溫和馨香。


  “賣報——賣報——帝國協和會指導部部長中野琥逸遇刺，生命垂危——”一個七八歲的小報童在沿街叫喊著。


  “小弟弟，給我一張報紙。”駱霜晨招呼那個小報童過來，給了他一張十元的紙幣。


  “叔叔多了呀，我找不開的。”


  “多了給你買吃的吧。”駱霜晨拍拍小報童的頭，接過一張報紙瀏覽一下。


  上麵赫然登著中野琥逸在糾正局住所被三名刺客刺殺，生命垂危，而且在全城懸賞緝拿刺客。


  駱霜晨邊走邊琢磨著，三名刺客，怎麽會牽扯到郎鶴蘭呢？那裏警衛森嚴，如何行刺的呢？此前在奉天時就聽說過這個人，是孔雲安的主子，這裏到底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呢？

  這時，一股女人身子沁人心脾的香味順風飄來，一聲熟悉的問候：“陸副廳長，好久不見。”


  駱霜晨抬起頭，就見樸素芊一身皮風衣站在麵前，狐狸皮圍脖把嬌柔的身材襯托得恰到好處，他立刻想起一年半前，他和程恭年到菱刈隆辦公室盜《集團部落建設計劃書》時，在那裏見過到她的照片的事來，心中立刻升起警覺之意。


  “哦，是樸教育長，幸會幸會。難得在這時遇到你，怎麽今天不怎麽忙啊？”他故意用手搭了一下她的小臂。


  “我的副廳長大人，你可是真是大忙人啊，我總想請您賞光一起吃個飯，您就是不給機會呀。”她用欣賞的目光看著這位光彩照人的男人。


  “這是說哪裏的話？大家都是同事，客氣什麽，我呀也是一天到晚得到處閑逛，就是屁股坐不住椅子。嘿嘿，改天吧，在太白居我鄭重請你，這樣可好？”他看著她中指尖不時微曲，他知道她的袖口裏藏著微型手槍。


  “行啊！反正以後隻要你上班，我們就能見麵，隨時聽候你的邀請哦。”她頗為細心地為駱霖晨彈掉了肩頭上的一粒絨球。


  “我早不當什麽你們警察學校的督訓官了，估計見麵的機會就很少了，不過我可以給你打電話的。”他有意地後退了一下。


  “怎麽我們羅廳長沒告訴你？我已經調到警察廳保安科了，當了寧重樓科長的助手了，這事你真的不知道？”她跳動的睫毛間透著一絲絲寒涼之意。


  “真的？老羅沒和我說呀，那就好，以後我們就在一棟樓裏共事了。”駱霜晨心中想這個日本女人也到廳裏了，看來這警察廳要熱鬧呀，老羅這是唱的哪一出戲？當然，很多事他也沒有權利決定。


  “您這是去哪裏呀？怎麽沒有坐汽車呀？”


  “我呀剛剛陪我未婚妻在光複大路那邊逛街，她被同學叫走了，我隨便走走。”駱霜晨斜視中看到街邊很多商販都是便衣，顯然與這個女人有關，“樸副科長這是在忙什麽？去給關二爺燒香？”


  “我可不信你們中國的關老爺……啊……不不咱們中國的關老爺。”她頓時覺得有些失言，“這不中野琥逸被刺殺了，把我們廳裏上下的人都折騰出來，我就想這好比是大海撈針，哪裏去找？我就胡亂走走，您也知道我對辦案子一腔不通。”


  “那樸小姐，啊不樸副科長，你忙你的，我隨便走走。”駱霜晨心想看來今天我的任務要完成可不容易呀。


  “再會，副廳長，別走遠了，我要是真遇到嫌犯，你可得幫我抓住呀？”她回眸時嫵媚的眼光在人群中看起來是那樣的冷豔。


  駱霜晨循著西向的老街，看著好像漫無目的地走著。


  他走到老升祥雜貨鋪對過的“一壺春”茶樓前，拾階而上，在臨窗的八仙桌旁坐了下來，要了一壺祁門紅茶，漫不經心地品著，不時地看著對過雜貨鋪。


  除了店門口有一個買煙的，還有一個擦鞋的，再有一個拉人力車的，明顯是便衣之外，並沒有看到其他可疑的人，並且這三個便衣也是生麵孔，他並不認識，但是他知道這裏決不是下手的好地方，怎麽辦才好呢？


  正思量間，就見一個身材清瘦的長衫男子走進了店裏，進店前他特意左右旁顧了兩下，這個細微的動作被駱霜晨看在了眼裏，店掌櫃孫三祿微笑著迎了進去，一看便知二人並不陌生。


  過了許久，也不見那人出來，駱霜晨就靜靜地坐著，他在等待時機。


  桌上的茶已沒有了熱氣，對過屋頂上落日的餘暉有些刺眼，駱霜晨就像一隻靜待獵物的孤狼，他已經嗅到獵物的氣味，不能就此放棄。


  這時，就見那個長衫男子，出門了，邁出台階時又是向兩邊看了看，他在賣煙的身邊放了一包火柴，就向西走了過去。


  駱霜晨連忙起身跟了過去。


  雖說是傍晚，因為關帝廟前晚上有表演雜耍的，街上的人仍然是摩肩接踵。


  駱霜晨與那個擦肩而過的一刹那，低聲說：“一個小時後，羅鍋巷夢春樓二樓雨花坊，豐臣久木機關長要見你。不見不散。”最後一句，他特意用日語說的。


  而後，駱霜晨就快步消失在人流之中……


  那個長衫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叛徒黃浩，他聽到這些話，猛然一驚，如果單純一個陌生的人話他不會信，可是這人最後一句說的是日語，他聽得明白是“不見不散”的意思，前一天，他受豐臣久木差遣抓住了嚴龍華，難不成今天沒有等到來接頭的人，豐臣讓便衣通知他，是有新的任務要交代，順便請我喝花酒，犒勞我一下？不至於呀，我明天可以化裝到菊機關去一下就知道新的任務了，莫不是豐臣不想讓我在明麵上與日本人走太近？想讓我繼續釣魚？這種可能很大，哪怕是有人假通消息，我也可以去窯子裏開心開心，憑我這功夫，有幾人能奈我何？何況腰中還有兩把槍呢。想到這裏，他不覺得心生得意，嘴裏哼起了小曲：“王二姐坐繡樓，眼望京城啊……”


  這，叛徒黃浩，哪裏知道，今夜等待他的不是風情萬種的女人，而是刺向他心髒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