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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雪人一邊嘴裏咕噥著“哪裏還用問什麽為什麽，因為本來就是。”一邊偏過頭來，表情淡定，問雅兒，“那我問你，你為什麽要及時止損？”


  雅兒怔怔地望著小雪人的眼睛，沒好氣地說：“這種男朋友不分手，難道留著過年？要是別人知道我男朋友這樣子還不分，會罵我很蠢！”


  “那我再問你，如果大人不喜歡自己的孩子呢？難道要留著過年嘛？還有那些罵你的人，真的是為你好嗎？難道他們就有很好的愛情嗎？如果有，難道不是應該分享愛情秘笈麽，為什麽非得罵你？”小雪人這麽問，當然是因她自己的身世，心想自己被親生父母遺棄，算不算是他們的及時止損呢？見雅兒凝怔，她又說，“人們因為害怕吃虧或是覺得不公平，所以天生的都那麽聰明、並且很擅長及時止損麽？

  “難道不應該及時止損嗎？難道要繼續讓自己，在糟糕的關係裏受傷害嗎？難道談戀愛就是為了受罪受難，為了忍氣吞聲，為了犧牲自己麽？從危險的感情關係裏抽離難道不對嗎？”雅兒大惑不解，麵色微微泛紅。


  “我說了你別生氣，我隻是就事論事，你的這種想法是大多數人的想法，但我不這麽想。雖然我沒談過戀愛，你要不要聽。”小雪人想說又不想說，如果雅兒不想聽，她也懶得說。


  “難道你不知道沒談過戀愛就沒有發言權嗎？剛剛你不是說我沒有考會計沒有考導遊，就沒有資格指導你的人生麽。”雅兒故作不屑扯了扯嘴角，被人反對，當然心裏不舒服了，但又忍不住想聽，“那你是怎麽想的？反正我們睡不著，就這麽瞎聊也挺好的，聊到睡著為止。”


  小雪人承認雅兒說得對，她沒談過戀愛，哪裏有資格談及時止損呢？但，她活了這麽多年，也讀過一些書，而隱隱知道一些事物的自然規律和共性。對待各種問題，她會有自己的看法，甚至在“及時止損”上，比別人想得更早更多。她可以從另外的角度來邏輯推倒這個問題，這個角度就是——大人遺棄小孩的及時止損。其實一直以來都很想和人探討這個問題，今天看來算是恰逢時機，於是，她侃侃而談道：“我的意思是人們頌揚愛情是人間最美的事，但又宣揚著一方覺得失衡就要及時止損，並且認定這樣做非常正確。既然愛情可以如此，那麽大人們扔掉自己不喜歡的孩子呢，難道不是及時止損嗎？可為什麽人們又偏要譴責和反對這種及時止損呢？”


  “哪有大人會不喜歡自己小孩的呢？你怎麽會這麽想呢？就算有，這也根本不是一回事。扔掉小孩的人簡直就不配為人父母！小孩子那是一條生命，一個有形的人的生命的權利是不容談判的。感情裏的及時止損，當然是因為不合適，才要換更合適的人，強扭的瓜不甜，難道不是嗎？”雅兒毫不示弱地反駁，覺得小雪人說得很荒謬。


  小雪人毫不意外雅兒的反應，心平氣和道：“從前我的想法也和你一樣，覺得大人遺棄小孩就是不對，覺得人們在感情裏及時止損很對，但，也不知道為什麽，現在我有了新的想法。”見雅兒疑惑又並沒有表態不想聽的樣子，她索性把想法說了出來：及時止損真是因為別人不好嗎？難道不是因為自己的要求不合理嗎？你的要求別人達不到，就覺得別人不好？比如說你因為他不幫你買姨媽巾就要分手，他明明說了是因為害羞難為情而不敢去買，你卻偏覺得那是他不愛你。那麽你自己去買就可以了啊，你不想讓他難為情買女生用品，也證明了你很愛他嘛，可你不會這麽想，對吧。再說了其實作為女生，我自己也不好意思去買，何況男生呢。所以，在愛情裏人們的思維是：如果你愛我，你就該怎樣怎樣，你就該聽我的，你就得絕對服從我，不然，那就不是愛。人們一再強調自己是不是被愛，而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有去愛對方。


  小雪人說的是切身體會：一直以來，她都覺得雕塑媽媽不愛她，可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是不是愛媽媽，她承認，她好像沒有愛媽媽。她覺得這種邏輯放到愛情裏來看是一回事。


  雅兒被小雪人說得很沒麵子，狡辯道：你咋還幫著他說話呢？他給你什麽好處了？姨媽巾還要自己去買，那我找男朋友做什麽？還不如自己一個人過，反正什麽事情自己做就好了。幹嘛還要找個人來氣自己。


  小雪人被她這話堵得差點翻白眼，說了這麽多，雅兒怎麽還沒聽懂她在說什麽？但，話說了一半，不說不快，於是，她假裝不生氣，繼續說：那你覺得愛情是什麽呢？就是對另一個人無止境無條件地霸道占有和剝奪嘛？隻想著獲取更多，而不願付出和體諒嘛？

  拜托，要我一個女生去體諒男生？還要為他付出？女生不就是用來被愛的嘛？雅兒不服氣道。


  可是誰規定愛情就是你說的那樣呢？正是因為人們都像你那麽想，一個不停剝奪一個承受被剝奪，人們要麽渾然不知這種剝奪關係，要麽覺得天經地義合情合理，所以，不但體驗不到美好的愛情，反倒愛成了仇人陌生人，最後各自飄零。可人們偏又喜歡張嘴就喊‘愛情就要一生一世’，覺得一生一世是輕而易舉的事，不需要也不願意經曆磨難和考驗。為什麽現實和理想截然相反呢？到底是一生一世的愛情不存在，還是人們愛的方法不對？假如一生一世的愛情本來不存在，那麽就不必在乎愛情的長短聚散分離；假如是人們愛的方法不對，那麽就該用對的方法去打造一生一世的愛情。


  聽小雪人這麽一說，雅兒再也狡辯不了，驚呼：你可真是個哲學家！道理一套一套的，我還是第一次聽人這樣說，但我覺得你說得對。


  想法總算得到讚同，小雪人自然更有了說的興致，於是又說：所有及時止損的原因，即，不是自己想要的，但人們並不知道自己的要求太高太自私太霸道太盲目了。人們想要的愛情是怎樣的？對方像一個無所不能的魔法師，給你所有想要的，對你百依百順？可這樣高級的伴侶，不僅童話裏沒有，連最智能的AI也做不到。比如，我不是我父母想要的孩子，所以就該被拋棄嗎？如果按愛情裏的及時止損來看，拋棄自己不喜歡的孩子，天經地義啊！


  雅兒立刻打斷道：“你是個被父母拋棄的孩子？”


  小雪人麵不改色道：“沒，我隻是打個比方。”


  “嚇我，我差點以為你是個孤兒。”雅兒信以為真，又說，“繼續說，聽你說話覺得好有味，你的想法我想都沒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