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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要一架飛機！”小雪人激動得脫口而出，眼睛變得比星星還亮，全然忘記自己一直以來最想要的是蛋糕。可，話一出口，發亮的眼睛就黯淡了幾分，隱隱擔心地問，“您見過飛機嗎？”記得上次遇見的那個畫畫的老人家，好像並不知道飛機是什麽，所以才沒能畫一架飛機送她吧。


  “啊！”老人家輕歎了一聲，猶豫不決，道，“那家夥太大了！”


  “我隻要一架小飛機，像這樣的，我給您看看……”她從褲子口袋裏掏出紙質的“小飛行”，被透明膠封好的“小飛行”在她的清澈星眸下，流溢出熠熠星光。她將它遞給他，乞求道，“像這樣的，小小的飛機，可以嗎？”


  “你為什麽想要飛機呢？”他瞧著她稚氣的臉，接過小紙片，粗糲的拇指輕輕拂過“小飛行”。


  “唔……我也不知道……”她偏著頭想了想，又認真回答說，“我看很多寫書人都說生命是條河流，還有人說命運就像大海，所以，有船的人們尚且能在命運的浪潮裏顛簸，可那些沒船的人，隻會早早地溺於海底，根本就去不了彼岸……所以，我覺得如果有飛機就好了，飛機可以飛過河流飛越高山大海，人們就不必受小船的顛簸之苦了。飛機可以飛得高高的遠遠的，帶人們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我也想要飛機帶我去一個快樂的地方，那裏有陽光有鮮花有很多可親的人，有一個漂亮溫暖的家……”她一邊說，一邊看他拿起小錘和刻刀，對著一小塊方形金屬敲打起來，沒有任何敲打的聲音，也沒有任何星點敲擊的火花，那金屬片上竟漸漸呈現出“小飛行”的模樣。


  他將小鐵片材質的“小飛行”遞給她，她的手感覺到黑色鐵片冷冰冰的，失望道：“和我想的不一樣，我不喜歡黑色，我想要金色的。”看著方形的小鐵片下方那幾條清晰的橫線，她瞬間明白，原來這小鐵片是一本書的輪廓，轉而驚喜道，“謝謝您，它看上去真像一本小小的書，一架封麵是飛機的書。”她將它高高舉起，又湊近了看，還在胸口衣襟上比了比，讚歎不已，“它更像一枚勳章呢，如果它是金色的，我就更喜歡了！”


  他笑著背過身，往前走去，步態輕盈，語調輕緩，說：“終於結束了，我畢生的遠航，在顛簸的小船裏經過喧囂的海洋，我已來到世上最後的碼頭，整理好我生命的日誌，一切齷齪與美好的時光。我的靈魂太舊太滄桑，像一塊黑色的廢鐵，失去了它嶄新時明亮的光。我就將回到出生的地方，讓靈魂變回聖潔的模樣，重煥金光，把黑暗照亮！”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走遠，眼淚漸漸模糊了視線，淚光中又想起那幅畫來：淺藍色的天空和深藍色的大海相連，一個人站在小船上正搖槳出海，遠處那輪火紅的日出明亮耀眼。她緊盯著那一團紅色，久久看著，直到看清原來那是汽車的紅色尾燈，又聽見四周嘈雜聲響，才明白自己真的摔倒了，剛才暈過去的片刻，並沒有誰將她扶起。


  趴在地上，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是怎麽摔倒的，又暗暗慶幸自己還能醒過來，而且身體好像也沒什麽大礙……掙紮著坐起，除了腦袋很懵，左腿膝蓋摔破流了些血，沒有骨折，已是萬幸。她手掌撐地，準備起身，突然“哐當”一聲響吸引了她的目光，定睛一看，咦，那地上分明是黑色鐵片的小飛行！喜眉笑眼地將它拾起，千真萬確呐！精神為之一振，完全感覺不到身體疼痛，從地上躍然而起！往回家的路趕去！


  一路上，她把黑色鐵質“小飛行”看了又看，確定自己原來那張紙片小飛行變成鐵質的了！雖然它醜醜的，因為她不喜歡黑色，但它變得厚實堅硬了，又讓她更喜歡！覺得它真像一枚勳章，一枚隻屬於她的，獨一無二的勳章！心情晴朗，地上那些落葉，在她眼裏都好似金色的了。颯颯秋風卷起地上的落葉，好似一束束光的線條在飛舞，一顆顆流星在打鬧，看，那一株株金色銀杏樹，真像一列列穿著金色鎧甲的衛兵呐！還有那柳樹，竟也是金色的柳葉！枯黃的草地，不，那是金色的地毯！原來秋天是金色的！她好像發現新大陸一般感慨！從前隻覺得秋天蕭索淒涼，今天感受竟截然不同！連受傷的膝蓋疼痛著，都痛得真實又幸福，她喜歡這種感覺！把這種感覺描述一下就是：她太孤獨了，而覺得要是有人打她罵她都好，都會覺得因為和別人有交集而高興。那膝蓋的傷，就好像誰故意摔倒她似的，就好像從前她和雕塑媽媽在一起，她的腦袋被媽媽摔出血來。因為太孤獨了，而覺得從前的傷口和現在的傷口親切可愛！一想到膝蓋肯定會留疤就暗暗高興，那是屬於她自己的，獨一無二的傷疤呀！


  呼，終於到家了！進入四樓大廳，聽見孩子的嬉鬧聲，嬰兒的啼哭聲，還聞到一股很濃鬱的雞湯交錯著奶香的食物香味。謔！是鄰居一家回來了嗎？思忖間，聽見鄰居母親在屋內朝外溫聲勸阻：“你們倆小聲一點，不要那麽大聲，吵著你們的妹妹了。”倆男孩還真立馬安靜下來，不過並非因為母親的話，而是看見了小雪人，看見她受傷的膝蓋。小雪人有些尷尬地朝倆孩子笑了笑，擺擺手，意思是沒事。屋內的母親似乎好奇孩子們今天怎麽這麽聽話，便抱著剛出生的女兒，往門口一站，正好碰著過身的小雪人。換作平日，小雪人必定是敏捷閃身回屋了，可今天膝蓋疼，走得慢，尷尬又著急。


  “小姑娘，你的膝蓋傷著啦，怎麽沒擦藥？”母親身子輕晃，輕拍著懷裏的孩子。


  小雪人低著頭，笑講：“沒事。過兩天就好了。”徑直往自己房門走。


  “誒，過來，阿姨幫你擦點藥水。”因為抱著孩子，想拉住小雪人又空不出手來，“你那傷口有點深，擦藥好得快，阿姨家有藥，你快過來。”


  出於禮貌，小雪人回頭看向她，笑著搖頭，說：“不用了，謝謝。沒事的，過兩天就好了。”趕緊開門，進屋，鎖門，如釋重負！好心的鄰居讓她感到緊張和不習慣，和他們半生不熟，半個朋友都算不上，莫名的好意隻讓她不安和難過。靠在門後，定定站了好一會兒……咦，好奇怪，竟然掉眼淚了。


  “咚咚咚——”伴隨著敲門聲而響的是鄰居母親的聲音，“開下門吧，你的膝蓋還是擦點藥才好得快。”


  小雪人瞬間淚如雨下，她知道自己無法拒絕鄰居的善意，也會把門打開，但又遲遲不回應不開門，隻是著急抹著眼淚。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被人打被人罵摔跤了都不會哭，可是有人關心她對她好，就忍不住會哭……真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