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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老天慈悲,趕路的人就不會被風雨淋濕吧?如果風雨有情,就不會把電動車的遮擋板吹壞吧?所以,老天無情,風雨也無情嗎?對於忙著趕路的人來講,它們的確是無情的吧。況且小雪人早就體會過“雨天會要了窮人的命”的辛酸,也就很能體會沒有了風雨遮擋板的電動車主人的心情,心想:那個人應該還會回來找的吧,畢竟這塊遮擋板還蠻新蠻好的呢,隻要重新安裝就可以繼續用。她這樣想著,將風雨遮擋板,放在路邊一個避風角落裏,如果它的主人來找,肯定可以找到。可,誰知道呢,萬一那個人以為遮擋板被別人當垃圾處理了,或是隨便任誰撿去用,而不回來找了呢……最後,她無奈又不舍地看了看角落裏的它,抿緊嘴巴,轉頭離開。大雨後的涼爽,讓她心間獲得一種空曠的釋放,但這空空的心隨即又被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新的迷思灌注,繼而變得沉重,仿佛一個快要脹破的石頭袋子,連著她硬石塊一般的腦袋,整個人都沉重不堪。
說不出現在是怎樣的感受,仿佛剛釋放的囚犯,驚歎天地的廣闊一般,驚異自己之前視而不見的東西。原來雨天不僅僅會要了窮人的命,還會要了花花草草的命!她第一次為被風雨吹得東倒西歪的花花草草,感到難過,瞧,那一株,那一株,還有那一株,全都倒在了地上!它們的莖被攔腰折斷,再也直立不起來。“野薊經受致命的摧折,也要開出一朵小花。”她又想起那句話來,不,應該是:野薊經受致命的摧折,也要開出一朵小花,又再次經受致命的摧折,可能死去,也可能不死……不過,按她的認知來講,在風雨裏倒下的花花草草,更大的可能性是死。隻有那些在風雨裏昂首挺立的花花草草,才有活下去的希望。花草都太柔弱了,它們不像樹那般堅韌……不,難道不是風雨太無情麽?她下意識地看了看路兩旁的樹,一株株高大粗壯的樹,有些樹齡應該比她年紀還大……它們經曆了多少次怎樣的風雨雷電呢,和它們比起來,她覺得自己好卑微渺小啊!
書上不是說眾生平等麽?看來並不是啊!看那花草,那樹,還有自己,根本就不一樣。花草柔弱必定要吃盡苦頭,樹木堅韌就不得不更多次地承受風雨雷電,而自己呢……要在風雨裏倒下麽?還是擁有樹一般的品格,承受風雨,向上生長呢?可,就算她有頑強的生命力,可她活著的意義是什麽呢?活得更久不就意味著要承受更多痛苦嗎?花兒開出一朵花來給人們看,樹木長得高大讓人們乘涼和製造用品,而她呢,能為人們做什麽呢?可她為什麽要為人們做什麽呢?難道花草樹木來到這個世界,帶著為人類服務的使命?應該不是。所以,她來到這個世界,應該並沒有帶著要為人類服務的使命,大概活著本身就是活著吧。可,她不是花草樹木,而是一個人,一個生活在社會裏,並不是住在隻有自己的荒地上的人!所以,她應該是要為人類做什麽的才對!可她能做什麽呢?她不停地問自己,又不停回答自己,回答了否定,否定了又問又回答……
舉目望向四周,有房子、街道、車子……她突然驚異地想:是誰打造了這樣的城市?讓她得以在此安身。她第一次對城市建設者生出欽佩之情,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受。他們怎樣的努力和奉獻,為大家打造出這樣一座城市呢?而她,好像一條寄生蟲,一條庸碌的毛毛蟲,一無是處,能為人們做什麽呢?好像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不會,費腦力的工作做不來,費體力的工作更是不用講。那她到底為什麽活著呢?而又該怎樣活著呢?難道僅僅是不給別人添亂就好了嗎,那真是太沒出息了!她渴望自己有點出息,能做點什麽,可她為自己的無能感到失望和無奈。
好不容易回到家,格外冷清的大廳,笑笑不在,小珠子和寶寶也不在,鄰居一家五口也不在,屋子裏安靜得好似一座空城,而她孤獨地在這空城裏流亡。打開房門,往床上一躺,就不想再動彈。為什麽會活得這麽累,這麽不開心呢?是因為沒有家,沒有家人嗎?還是因為太窮了呢?如果有錢的話,一定會比現在快樂吧,至少會在一個漂亮舒服的房間裏,在明亮耀眼的燈光下,吃著裝在高貴餐具裏的精美可口的蛋糕。每天也不用上班,不用看人臉色,更不用奔波,就在大房子裏看看書,打理下花園裏的花花草草,吃的喝的也都是最美味的……對了,還可以學烘培,學品咖啡,學瑜伽,學高爾夫,想學什麽就學什麽,再貴的學費都交得起!還可以去環遊世界,永遠都不缺錢用!窮人來找她借錢,她也會毫不吝嗇,她想要幫助那些生活艱辛的人,可是沒錢怎麽幫呢,自己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所以,還是得有錢啊,有錢才能幫助窮人,有錢才能改變現在的困境。是這樣嗎?一定得有金錢做支撐,才能談貢獻嗎?是吧,應該是……吧……不然呢?難道靠嘴巴,靠雙手,靠腦子,就可以做大貢獻嗎?可誰沒有嘴巴,誰沒有雙手,誰沒有腦子呢,才不會有人稀罕呢!她想:現在就差錢了,要掙很多錢才是為別人做貢獻的前提。所以,努力掙錢了!對,努力掙錢存錢!要有很多錢,人們就不會嘲笑或冷落她了,有錢人都被人羨慕,就好像擁有了能對抗世俗惡意的鎧甲,沒人敢輕易招惹他們!唔……她想了想,又想到:啊!還有文化人,人們通常都很尊敬有思想的文化人。這是為什麽呢?她不知道為什麽,隻感到自己像個文盲,這輩子都沒有成為文化人的可能,就不再多想什麽思想什麽文化,雖然從前她喜歡讀書,但現在要她去讀,她不願意了。她非常羨慕在學校讀書的同齡人,覺得他們生活得比她幸運和輕鬆,自己和他們沒法比……一想到這一點,她就心酸難忍到落淚。她再也不想思考這個問題,這是她心口無法彌補的傷,因為不能在學校繼續讀書,而不能成為文化人,好遺憾。雖然她也記得小珠子說的:知識並不一定非得在學校接受係統教育來獲得。可,小珠子說得這麽清淡,還不是因為她自己是個大學生,而感受不到別人沒學可上的感受。不想再思考和讀書有關的事情了,越想越難過。
她現在隻想馬上有錢!什麽時候才能過上理想的好生活呢?真希望能買彩.票中五百萬,中了五百萬,就一定可以快樂起來吧!可……吃飯的錢都不夠,哪裏還有錢去買彩票呢,可,萬一又中了,萬一買中了呢!不買怎麽會中呢!她突然變得亢奮起來,為什麽不早點去買彩票呢,那麽多人都一夜暴富了,說不定下一個就是她!她這樣想著,立刻坐起來,開始清算自己現有的“存款”。把花花綠綠的錢數了兩遍,還有三百塊,其中還有五十塊是假.錢!真是恨死檳榔店的老板了,太壞了,竟然把假.錢給她!這麽缺錢的她,還收到假.錢,這叫她如何想呢……幸好還有二百五十塊,節省點用,還可以去買幾張彩票,萬一運氣好,就中了呢!
天色快黃昏,這一天,就這樣胡思亂想,就混完了。真不想再這樣活著了,仿佛日子一直是這樣機械重複,重複,一日又一日重複……突然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孤獨的思考,一時間仿佛覺得那敲門聲帶著刺鼻的味道,而屏住呼吸不敢回應。直到聽到一句“小雪人,在家嗎?”才敞開呼吸,興奮得跳起來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