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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雪人緊張兮兮地跟著蔣姐姐，來到路邊的公共廁所，臉紅心跳，又羞又尷尬，恨不得原地消失……隻見蔣姐姐從手提袋裏，拿出一片姨媽巾，就像拿著一張撲克牌般平常，習慣性地抖了兩下，遞到她手裏，說：“給。”


  “哦。”小雪人紅著臉，低著頭，接過姨媽巾，像接過一個燙手的卻不能扔掉的芋頭。走進格子間，非常艱難而掙紮地將姨媽巾黏上……忐忑的心明明是變成舒了口氣的安然，腦袋裏卻亂糟糟一片，說不出的奇怪感受。站在格子間裏發呆，半天都回不過神來，好像在做夢一般，知道自己和從前不一樣了——她又長大了，在不停地成長，並且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律。不去想成長和變化這件事，她不覺得有啥，可意識到這一點時，她莫名心慌。


  “好了沒？怎麽還沒好啊？是不是不知道怎麽弄？”蔣姐姐在格子間外催促，“我跟你說，就是有膠布的那邊朝下，粘褲子上……”她好像在說一件和吃飯喝水一般普通的事。


  “哦，好了。”小雪人趕緊走出格子間，低著頭，忐忑不安，好像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蔣姐姐說的那些話，讓她莫名難堪。


  她的後背被蔣姐姐拍了一下，“背挺起來，別彎成蝦子了！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每個女人都會來例假，正常得很！那些不來的，才是會急得死去嘞！女人要不來例假，那和不下蛋的雞沒區別，孩子都沒得生……”


  小雪人緊抿嘴唇不說話，跟著蔣姐姐來到路上，蔣姐姐用手提包擋在她的褲子後麵，她才不至於因為擔心被人看見她有血印子的褲子，而羞愧無地。蔣姐姐一直絮絮叨叨著：“來了例假，就是大姑娘了，就不是小女孩了，說得明白點，就是身體發育成熟，可以生孩子了……”


  蔣姐姐說的這些，她根本不想聽，聽著就尷尬，她隻想跟蔣姐姐說：可不可以不去醫院了，我現在想回家，等我換條褲子再去醫院找你吧。可是蔣姐姐根本就不懂她，也不問她的想法，一個勁地帶著她往前走。正想跟蔣姐姐說出真實想法時，被蔣姐姐拉進了一家女裝店。


  “給你買套衣服換上。”蔣姐姐笑著說。


  “哦。”小雪人立刻明白蔣姐姐的意思，可想也沒想地拒絕，“不不，不要了。家裏有衣服，我回去換一下就好了。”


  “我不差錢，一套衣服才多少錢啊，來都來了。”蔣姐姐指了指店內的衣服，問她喜歡哪件，“你想要裙子還是褲子？”


  “我不想要，蔣姐姐，真的不要，不要給我買。”小雪人想要跑，卻又跑不動，害怕自己褲子上的血印子被別人看見。


  “你不要這樣嘛，給我個麵子，就當我送你的禮物。今天起你就是真正的大姑娘了，明白嗎？”


  “可是……”


  “你看這條裙子好看嗎？十七八歲穿紅色最好看。”蔣姐姐拿起一條紅色連衣裙，小雪人趕緊閃到一旁，大力搖頭：“我不要。我不喜歡裙子。”


  “那你看這條？”蔣姐姐又拿起一條格子裙。


  “不要。”小雪人皺著眉頭，環視店內的衣服，她隻想要一條牛仔短褲就好。


  “這條？”“這條？”“這條？”蔣姐姐一連拿起幾條不同款式的裙子，小雪人都搖頭，從沒穿過裙子，看著裙子就覺得怪氣，一點也不親切，一點也不想穿。可是，蔣姐姐非要給她買裙子，還說，“女生要穿裙子才好看，你看你每天t恤牛仔，一點都不像個女孩子。你媽媽都給你穿的什麽啊，把你當男孩子養嗎？要你是我女兒，我肯定把你打扮得像個小公主。”歎了口氣，又說，“我把你當半個女兒看，才這麽有耐心。你快挑吧，我還趕著去醫院呢。”


  小雪人心裏難過極了，難道她真的穿得很難看嗎？還記得之前有人笑話她穿得像個乞丐。雕塑媽媽從來不給她買新衣服穿，所以在穿衣打扮上，她完全沒有要求，隻要是件衣服能遮羞就成，男款女款都無所謂。潛意識中，她一直覺得自己和裙子無緣，隻適合穿褲子。可，又不知道怎麽拒絕蔣姐姐對她的好，如果拒絕蔣姐姐會生氣嗎？惆悵無奈時，蔣姐姐拿了一條紅色和一條粉色的裙子，讓她挑。她認真看了看，又認真想了想，說：“我喜歡黃色。”沒辦法，隻能挑一條了，不然呢。


  “黃色！啊，黃色……”蔣姐姐如獲至寶般放下手裏的裙子，尋找黃色，“檸檬黃，桔子黃，菠蘿黃，香蕉黃……”一邊撥弄著衣架上的黃裙子。


  “這條……吧。”小雪人很是無奈又勉強的語氣，主動拿起那條向日葵色的連衣裙，明黃明黃的顏色，看著莫名喜歡。


  “那趕緊試試。”蔣姐姐比她更著急地快步到試衣間前。


  小雪人在試衣間裏，脫下舊衣服，換上新裙子。她太瘦了，最小碼的裙子穿著都有些鬆，而且真的好不習慣穿裙子，渾身不自在。心想，還是不要了，自己不適合。又在蔣姐姐的催促詢問下，她穿著裙子忸怩著走出試衣間。蔣姐姐繞著她走了一圈，連連點頭：“好看，你看，多好看啊。你穿裙子很好看嘛。好吧，就這條，對吧？”


  “唔……”小雪人喉嚨裏嗚咽著，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


  “好，就穿這個，我去買單。走吧。”蔣姐姐疾步走向收銀台，毫不猶豫地給了錢。


  小雪人提著換下的衣服，跟著蔣姐姐走出服裝店，本以為她們會一起去醫院，卻被蔣姐姐打發回家。


  “你來例假了，就不要去醫院了，回家休息吧。記住啊，不要幹重活，要補充營養……”這時，公交車緩緩進站靠停，蔣姐姐加快語速，說，“這幾天你都不要去醫院算了，小麗子三天就出來了，我一個人頂三天沒問題。你回家休息去吧。”說著還塞了些零碎的錢在小雪人裝衣服的手提紙袋裏，“你去買點姨媽巾，買好點的牌子，別買雜牌。我先走了。拜拜啊！”


  “我……”小雪人沒能說出想要說的話，就看著蔣姐姐上了公交車，目送車子走遠，她在心裏一遍遍說著：謝謝謝謝。除了謝謝，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穿上新裙子，她的心情其實是開心的，可一想到自己來例假了，是個真正的大人了，就一點也不開心。她討厭來例假，莫名排斥，如果永遠都是個孩子多好，永遠都不來例假才好。繼而又想，如果是雕塑媽媽知道她來例假了，會怎樣呢？一定會把她暴打一頓吧。要問原因，隻怕是雕塑媽媽打她根本就不需要什麽原因。